人是這個世界上最經(jīng)不起推敲的,同時也是世上最經(jīng)不起調(diào)查的,如果你對一個人又是推敲,又是調(diào)查研究的,那么,能和他做朋友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老狗的調(diào)查是快速而且有效果的。
鐵心源在拿到老狗給的名單之后第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最可疑的人,繼續(xù)往下翻名單,又發(fā)現(xiàn)了三個很有意思的人。
這四位,竟然全都是王家的人,包括母親的兩位堂姐妹,一位親兄弟,一位堂兄弟。
大家族真的很有意思,為了自己的目的達成,哪怕是親兄妹也能拿來用用。只要自己的目的達到了,誰會去管兄妹們的死活。
鐵心源又拜托老狗弄來了王家的人員名單,又搞清楚了錯綜復雜的人物關系之后,就決定對母親隱瞞這件事。
王家人都知道自己和母親的存在,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一個人過來問候一下,表面上王家上下似乎都已經(jīng)忘記了母親這個人的存在,鐵心源弄不明白,母親和自己已經(jīng)擺明了不打算回王家了,那些人為什么還要這樣做?還一次來四個之多!
鐵心源不想問母親那些人為何會這樣針對她,為什么每個人都想拿她來當墊腳石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不管中間有什么隱情,不管母親是不是站在正義的一方,鐵心源都認為自己絕對應該和母親是一伙的。
如果母親扮演的是好人,那么自己就應該是這個好人的保護神,如果母親扮演者壞蛋的角色,那沒問題,自己絕對是壞蛋門下的第一走狗。
立場這東西和好壞沒有關系,有關系的是遠近和親疏。
包拯最近就干了一件大義滅親的事情,他家的侄子包勉犯了法,他老人家毫不留情的用大枷鎖了自己的侄子,讓他跪在開封府的門前向世人請罪。
包勉其實沒有犯什么大罪,不過是在郊外騎馬的時候踩死了人家的一頭小豬,用三十斤的大枷鎖起來跪在官衙門口實在是太過份了。
所以說,清官的親屬當不得,這樣的家伙會漠視人身上所有的感情,如同地府諦聽一般的腦子里只有一部煌煌的人間法典。
奸臣處理這樣的事情就顯得有人情的多,大理寺中丞侯元義的兒子用刀子把另外一個小戶人家的浪蕩子的肚子給刨開了,聽說腸子都露出來半截子了。
如果這事情放在包拯那里,一旦小戶人家的浪蕩子一旦死了,侯元義的兒子估計也就沒有什么活路了。
結(jié)果,侯元義為了保住自己的兒子,硬是從宮里找來了御醫(yī)幫著那個浪蕩子穩(wěn)住了傷勢。
而后,他老人家一天之內(nèi)一連上了三道奏疏,說自己管教無方,希望自己能去潭州任職以示懲戒。
皇帝在知曉了這件事之后,沒有理睬御史們雪片一般的奏折,一支紅筆落下,侯元義就輕車簡從帶著兒子出了東京城,聽說傍晚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封丘地界。
一個文官跑的比軍隊還快,這就能充分的說明侯元義的一腔愛子之心。
這事就是有個小小的缺憾,那個浪蕩子最后還是沒有捱過去,三天過后發(fā)起了高熱,而后就一命嗚呼了。
“包勉那個混蛋早就該受一次教訓了,明知道包家伯父性子狷介,還整日里和那些浪蕩子在一起瞎混,這次出事純粹是自找的,不是不小心撞到了豬,而是他們在故意撞豬,一群人撞死了人家農(nóng)戶的六頭豬,雖然都是半大的小豬,卻也是農(nóng)戶半年的心血。”
剛剛練完槍法的楊懷玉精赤著上身汗流浹背,坐在鐵心源面前熱氣騰騰的擦拭自己身上的汗水,聽他們正在討論誰是好人這件事,就隨口插了一句嘴。
鐵心源似乎想起了什么,笑著問楊懷玉:“要是你在你爹爹帳下任職,結(jié)果你犯了軍中律條,你老爹要是把你捆起來然后開刀問斬,你是什么心情?”
楊懷玉接過水珠兒端過來的茶壺,嘴對嘴的痛飲一番之后擦擦嘴道:“我不去我爹帳下任職。這是我們將門的傳統(tǒng),我可能會去呼延伯伯的軍中任職,也可能會去羅伯伯的帳下任職,唯獨沒有可能去我爹那里任職的,這好像是我們將門的傳統(tǒng)。”
“是啊,自己給自己兒子加官進爵不好看,大家換一下你幫我兒子,我?guī)湍銉鹤樱@樣就兩全其美了。”
楊懷玉點點頭道:“有這樣的原因,不過更多的是,父子同在一軍擔任要職我大宋軍法是不允許的。
再說了,一旦有了大的戰(zhàn)事,一般都是兒子沖鋒在前,要是兒子萬一為國捐軀了,對當主帥的老子打擊很大,進而影響全軍,不全是像你說的那么猥瑣。
聽說老狗幫你弄清楚了?你打算怎么干?據(jù)小巧兒說你準備大干一場是不是?先說好,殺人這種事不要找我,我馬上就要去考武狀元了,不能有污點在身。”
鐵心源笑道:“沒打算殺人,只是想讓他們?nèi)坷蠈嵰魂囎樱@一次算是看在親戚的份上饒過他們一次,下回就很難說了,我娘會掛念舊情,到我這里一般都過不去。”
楊懷玉松了一口氣,他很擔心鐵心源張口求他,這會讓他非常的為難,好在不殺人,那就沒關系了,楊家的大少現(xiàn)在雖然只是一個廢物,揍幾個人還是沒有問題的……
有心算無心之下,傷害一個人其實并不難,有時候可能是一把豆子……
清平門邊上的孫羊正店乃是東京赫赫有名的好去處,僅彩樓歡門就有三丈多高,門樓正面扎滿了各色絹花,兩側(cè)則全是黃澄澄的菊花,每日一換,從不懈怠。
能讓東京人趨之若鶩的不僅僅是這座新鮮的牌樓,而是店里有真正的遼國貢酒——梨花白!
這個酒和遼國的艷后蕭綽綽是有很大的淵源的,聽說應州木塔建成之后,蕭太后來到應州拜佛。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木塔旁的金鳳井里的水清沏甘甜,當即封為龍泉圣水,用來彰顯佛門神奧。
聰慧的拍馬屁者立刻就用這口井里的水來釀酒,也不知道是那個拍馬屁者洪福齊天,還是技藝高超,總之,名揚天下的名酒梨花春白就從此現(xiàn)世了。
王家的三公子王懷禮樂淘淘的從孫羊正店的最高一層走了出來,他家的家教嚴,如果在亥時一刻還不進府門,那么這一夜他就不必進去了,等待第二天被家中長輩責罰就好。
王懷禮早就對梨花春白這種名酒垂涎三尺了,今夜難得有機會坐在高樓上觀花品美酒,自然是不能錯過的。
梨花白果然不負“名馳塞外三千里,味占三晉第一春”的名頭,喝過許久依舊唇齒留香。
家里的老頭子為人實在是古板,明明與濮王有同窗之誼,卻不知道和他打好交道,否則自己何至于至今還是一介白身?
眼看著其余同伴依舊在把酒高歌,自己獨自一人黯然離席,想和濮王世子多說一句話都不可得。
想到此處滿腔的酒意頓時化作滿腹惆悵。
時間卻是不早了,如果不想明日領教家法,自己還需要快些回去才好。
小巧兒抱著一籃子山核桃坐在彩樓的旁邊,這里有無數(shù)的專門賣簽菜的小閨女,小少年伸長了脖子等候客人召喚,唯有小巧兒漫不經(jīng)心的瞅著搖搖晃晃走過來的王懷禮。
一個店小二殷勤的攙扶著王懷禮,不過眼中依舊有著難以遮掩的鄙視之意,今晚在樓頂上歡宴的人里面,就屬他最是寒酸,張七圣的妙手戲法都沒有獲得這人的打賞,但是這家伙卻是滿場叫好聲最高的一個人,如果不是擔心惹怒別的客人,他一點都不想送他出來,這一趟六十一級臺階必定是要白走的,這個吝嗇鬼不可能給自己半文錢的賞錢。
小巧兒見有人攙扶著王懷禮,就從懷里掏出一枚制錢,屈指彈到了伙計的腳下,張嘴道:“伙計大哥,你的錢掉了。”
伙計大驚,連忙松開王懷禮朝地上看,果然看見一枚銅錢落在自己腳下,俯身就撿拾了起來,仔細擦干凈之后才放進自己的袖子里。
還沒有來得及感謝一下那個提醒自己的小哥,就看見王懷禮怪叫一聲就一頭栽下了高樓……
伙計站在頂上已經(jīng)傻掉了,只好眼睜睜的看著王懷禮如同藤球一般的從高高的臺階上滾了下去……
等王懷禮的慘叫聲從下面?zhèn)鱽碇螅镉嬤@才連蹦帶跳的下了樓梯去看看這位大少到底是死是活。
趁著別人都在朝底下看的時候,小巧兒把剛才丟出去的兩個山核桃撿拾回來,擦干凈之后重新放進了籃子里,然后就和所有的人一起伸長了脖子朝底下看。
回到自家院子里的小水兒,見狐貍還趴在床上等自己,就笑了一下,提筆歪歪扭扭的在一張紙片上寫了一個數(shù)字十一,塞進狐貍脖子上的項圈里,然后打開門送狐貍出門,然后就脫衣就寢,渾身都感到愉快,這樣的感覺很久都沒有過了。
明日才是大場面,他不想放過,于是就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