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點頭,極為尊重我的選擇,然后更是目送我走了進去。
一陣陰風灌入,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秦越又是捉了一把道符塞到我懷里,“我只帶了這么多,等會你進去,省著用。看到琉璃,也別激怒她,迂回婉轉(zhuǎn),拖延時間。”tqR1
我點了點頭,其實我也是這樣打算的,所以才會說自己進去。不然就秦越一個外地人,和琉璃沒有半點話題,就算想要拖延時間,也不知道怎么拖延吧。
我好歹可以和她說說,那些和爺爺有關(guān)的舊事。她畢竟,也是爺爺?shù)膸熋谩?
琉璃的屋前,擺放有靈堂,只是因為兒孫兩相繼突然死亡,讓村里人覺得蹊蹺害怕,再加上原本應(yīng)該入土的老人,身子骨卻是越發(fā)硬朗。他們覺得奇怪,都不敢來參加葬禮,也不敢來祭拜。
衛(wèi)家村一向民風淳樸,并不會以惡意揣摩任何人,但是趨利避害又是人的本能。他們可憐死者的不幸,卻又忌憚這個地方不祥……
不來,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穿過空蕩蕩的靈堂,目光落在正中央蓮生的遺像上,那就是個五六歲的孩子,就算是做了遺像,也仍舊帶著燦爛的笑容。
到底是有多狠心,才會想著用一個孩子的壽命,作為自己益壽延年的工具?
我停在了門邊,看了看門框之上,懸掛著的符咒。就是這樣一張符咒,擋住了所有外面想要闖入的亡靈鬼怪,可是又有什么用處,因為它的里面——
一樣充斥著各種亡靈鬼怪!
我猶豫著,卻是輕輕地扣了扣門。然后只聽得吱呀一聲,琉璃竟然親自來開門。見得是我,不由得眉頭一皺。
整個村子都知道,我的眼睛被爺爺開過光,可以看到殘留人世間所有的亡靈鬼怪。
琉璃也知道。
所以她戒備地看了我一眼,卻是笑了笑。“阿遲,你今天怎么想著過來?”
我往下吞了吞口水,明明涼爽的天氣,額頭上已經(jīng)有了細細的汗水,陪著笑地開口。“我聽鎮(zhèn)上的人說,蓮生也走了,心里有些難過,就過來看看,應(yīng)該不……唐突吧。”
“怎么會。”琉璃嘆了口氣,臉上也是悲戚。“我的蓮生,那就是個孩子,我也不知道他怎會富薄至此,那么小就走了。不過這些或許就是命數(shù),上蒼早就注定,你我就是想要違逆,也終歸是攔不住。”
她說得情真意切,可我心里卻是鄙夷極了。
說什么命中注定,若然不是她這做奶奶的有了延長壽命的貪念,那個孩子又怎么可能枉死呢?
陰著鄙夷,我發(fā)出一聲冷笑,可是偏偏就被琉璃聽到了。
她停下腳步,用一雙考究的目光,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
“阿遲,你今天過來,莫不是有其他的打算。你要和我說的,也不僅僅是哀悼蓮生的悼詞吧。”
我往下咬了咬唇,還沒有想到自己應(yīng)該如何欺瞞過去。偏偏琉璃又說,“你那日入我房中,見無數(shù)小鬼舉著貢品做著儀式,難不成已經(jīng)知道,它們所求的是什么?”
她既然已經(jīng)這樣問了,我便再沒有法子隱瞞,只得是緩緩點了點頭。
“衛(wèi)子陵同你說的?”琉璃的聲音顫抖了起來,搖晃著身子,似乎不敢相信,“不,他不可能告訴你,他應(yīng)該永遠瞞著你,讓你永遠都不知道,那是借壽命的儀式。”
喃喃自語的,我聽不明白。
卻可以回答她的問題。“這事情不是爺爺同我說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那日見鬼之后,你的兒孫相繼離去,而你卻一日比一日年輕,這村上但凡是有眼力勁地,已經(jīng)察覺了不對,更何況我還親眼所見,見你請鬼!”
琉璃的臉色,就在我的話語中,變得分外蒼白。
“你竟然知道?”她聲音顫抖,連身形都在顫抖,卻還是厲聲質(zhì)問我。“你就算知道,那衛(wèi)子陵也該告誡你,千萬不要插手吧。”
“還有商榷那只鬼君,難道也不攔著你?!”她捉了我的衣領(lǐng),搖晃著質(zhì)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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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搖搖欲墜的身子,卻有無窮無盡的力氣,一只手就可以將我拎起來。而在她的桎梏中,我竟也不得喘息!
她卻是將我扔到了地上,冷冽地輕哼了一聲。“我當初就是怕你要管閑事,才會上門叮囑。只萬萬沒有想到,他們兩個明白人,攔不住你這個糊涂人!”
大抵是聽到我們這外面的動靜,屋子里的小鬼竟然紛紛探出頭來,像看稀奇一般,盯著我和琉璃。
這些使役鬼,數(shù)量驚人,約莫竟然有五六十只。
“我這是沒有法子,誰讓你什么都知道了呢。那就只能冒著得罪衛(wèi)子陵和商榷的危險,也斷然留不住你。”
琉璃做了一個手勢,躲在里面的使役鬼紛紛涌出,朝著我奔襲而來。
不能坐以待斃,取了符咒和鏡子,勉為其難地應(yīng)付著。
琉璃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我,不插手也不攔著。仿佛我就算收拾了使役鬼也無妨。畢竟——
她可以輕易地收拾我。
一面欣賞我狼狽地和使役鬼們纏斗,她一面還記得交代下。“我這套借壽命的把戲,衛(wèi)子陵也是知道。你小時候病重苦于無法醫(yī)治,不也借了壽命?”
我停了手上的動作,心下一沉。
腦中浮現(xiàn)的,乃是商榷提著箱子走來的畫面。可那不應(yīng)該是商榷替我籌來的壽命,和爺爺有關(guān)系?
因為這一走神,我竟被一只使役鬼所傷。手臂上多了一道蜈蚣大小的傷痕,正在往外躺著血。
竟然是烏紫色的!
可偏偏琉璃搖晃著身子,見我受傷更添了得意。“你知道為什么這么多年過去了,你的父親從未出現(xiàn)過?你知道他當年為什么和衛(wèi)子陵鬧僵,要離家出走?”
我搖了搖頭,一邊疲于應(yīng)付小鬼,一邊焦急地等待琉璃說出那個答案。
我也無比關(guān)心,當年事情的真相。
雖然我信了父親的薄情寡義,也全然忘記了他的模樣。但是,偏偏就不甘心,一定想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