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亮光逼迫我,將眼睛睜開。
脖頸上,也重新感覺到刺骨的疼痛。
也不再置身那片混沌的黑暗之中,我頓了頓,眼睛慢慢適應亮光,也才看清了周遭的一切。眼前這地方挺像醫院的,但是漂浮著并非是尋常醫院消毒水的味道,而是厚厚沉雜的中草藥香,說是中草藥,更像是某種動物的尸體晾干之后,碾壓成粉末之后,有的氣息。
像這樣的方式,雖然也可以用來治病救人,但是統稱為巫道。從事這種治病救人的醫生,也被稱為巫醫。
而我之前感覺到的針扎疼痛和之后有液體灌入體內,應該是身體在極度虛弱之下,對外界情況作出的保護性預示。
因為我的左手被扎了一針,然后懸掛著一瓶藥水,正在輸液。里面的液體呈現紫紅色,我也不知道那是個什么東西。
至于被什么東西咬著脖頸,乃是有一只蜘蛛,正在用它自己生產的蛛絲,為我縫合傷口,一來一回,疼痛,但是效果立竿見影。
秦越站在床邊,一臉關切地看著我。見我慢慢醒來,眼中恢復清明,才放心地松了口氣,“阿遲,你總算是醒了。”
他頓了頓,似乎有些遲疑,但還是開口往下說。“師傅和巫醫取藥去了,估摸著一會就可以回來。”
我哦了一聲。
其實我更關心另一問題,遲疑片刻,才緩緩開口。“秦越,我還活著?”
疼痛是真的,看到他也是真的。
只神情恍惚,我也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如何做想。我是希望自己活著,還是已經死了?活著是痛苦,但是死也未必可以一了百了。tqR1
我挺想將在古墓中發生的一切,都當成是一場可怕的噩夢,但是脖頸上的疼痛,分明在提醒我。
那不是夢。
我到底是被商榷,狠狠地背棄了。他也是從一開始,就帶著滿滿的侵略和目的,到了我的身旁。
沒有察覺,但是傷害卻是真的。
“阿遲,你當然還活著。”他非常急切地沖我開口,就怕萬念俱灰中的我,可能有輕生的念頭。
其實當一個人真正失望到極致的時候,不是想著要去死,而是連去死的心都斷了。什么都不會想,也什么都不會做。
我只當上天給我開了個極大的玩笑,那么它既然要玩我,我除掉任由著它擺弄,還有其他法子嗎?
我就盼望著它玩得盡興了,可以放過我。
與天斗其樂無窮,我知道。但我終究不可能變成那樣的人。
秦越見我如此,眉頭皺得更加厲害,卻是微微一頓之后,繼續往下說道。“阿遲,你放心,師傅找了最好的巫醫,你的鎖骨并無大礙,很快就會復原,你……你也會好起來的。”
我不言,只是沖著他笑了笑。
好吧,我也承認自己上揚嘴唇的動作實在是勉強,也不知道那樣,能否定義為笑容?
秦越還打算再開導我兩句,只那時候衛蔚正好帶著一身形枯槁的老人走了進來,老人一身襤褸破衣,拄著拐杖身形不穩,唯有一雙眼睛甚是犀利,只往我身上一刮,我便覺得陣陣曝寒。
他雖然沒有做自我介紹,但是他的身份,我卻知道。
巫醫。
雖然我并未見過巫醫,但見他如此打扮,倒是和巫醫兩字尤為相稱。
他走到我的面前,將沾有水的棕櫚葉打在我身上,口中還是念叨經文,這一次我聽懂了,乃是《古蘭經》中關于往生的一段。
相傳念誦這段經文,可以讓死者復生,心臟重新跳動……
我以為,這只是一個滑稽的傳說。
畢竟人死了,就死了,招魂復活一說,實在太奇特。我就算整日和鬼神打交道,也覺得匪夷所思。倘若真這樣哪有什么“閻王叫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這一說法。
但是,我而今親眼所見了,還在我的身上得到應驗。
脖頸上的疼痛,也消散了些。只還是不能動彈。
父親站在一旁,帶著關切地開口,“那個,她沒事情吧。”
“斷的是鎖骨,傷口還那么深,尋常人早就沒有了性命。”巫醫狠狠地責怪了父親一句。“我本事再大,也得讓她休整一兩日吧。”
其實,能做到這一步,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而我,也只有在巫醫開口之后,才辨析出她竟然是個女人。也怪這一身打扮,在開口之前,根本就雌雄莫辨。
巫醫通陰陽,女人陰氣重,尤為合適。歷代厲害的巫醫,多為女人。
“這次真是勞煩您了。”衛蔚一貫高傲,也只有在老婦人的面前,才稍微有些尊敬,不過也只是禮數上的,并沒有太走心。
其實我知道,他自大慣了,也就真不會尊重人了。要他那樣委屈地和人打交道,倒是為難他了。
倘若這算紆尊降貴,那是為了我?
“只是這么重的傷,又是為了什么?”巫醫嘆了口氣,走到我的面前,抬手觸碰了一下我的鎖骨。“我真不明白,這年頭的小姑娘都是怎么了,就這么喜歡自殘嗎?”
她的話語里帶著嘲諷,可我并沒有反駁。
我當然不想,可是我有選擇的余地嗎?
再次浮現出當時場景,心中更覺凄涼疼痛,但是凄涼疼痛之余,我又想問問,商榷他……
他之后到底有沒有承我的情,用鑰匙解開封印,再度煉化攝青鬼?
可我也真是犯賤,竟然還會在這個時候,想到他。
巫醫將舉著的棕櫚葉往下,到了我的小腹上,本是非常尋常的流程,她卻是陡然停下,把父親和秦越都驚了驚。
“等等。”她面色突然變得無比凝重,悄然一頓之后開口。“你……你肚子里面,有東西?”
她說這話的時候身形顫抖,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你受了那么重的傷,這個孩子卻可以安然無恙地存在,只怕是……”
她既然有救下我的本事,那么就一定知道我懷中的這個,乃是鬼胎。我只同商榷有過魚水之歡,所以這個孩子,也只能是他的。
他的孩子,便只能是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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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因為書名調整問題,文文將改為《我的鬼君先生》,封面也會一并更換的。不許改了名字,就不認識倫家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