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求同生共死,然則很難達成一致,故而常在房中設一棺木,其中一人若是先亡故,以特殊方法入葬停棺,待另一人陽壽期滿,再入棺中,一同下葬。古人尤其重生死,故而會在尚且活著時候就打造一副棺材,若長時間對著棺材說些這輩子無法完成的遺憾,日積月累,棺材通靈,就成了死人棺材。”
死人棺材,靠著人的戾氣和執念成長,其入口直接通往地府深淵,但從外表卻是看不出來的。死人棺材會用各種借口,在成全人貪戀的同時,將滋生而出的鬼胎,帶到人間,達成目的,不死不滅,唯有用大火將棺材燒盡,才能斬除與人間一切的聯系。
我看完之后,不住搖頭,敢情自己誤打誤撞,竟然還真搞定了死人棺材,想想今天經歷的種種,不由得一陣冷汗。
偏偏寧采臣從外面進來,確切來說他是面色蒼白,顫抖著身子爬進來的,不住抬手指著外面。“阿遲……外面,外面來了好多的鬼,它們……它們就聚在門邊,說一定要見你呢。”
看到他那副顫抖著身子不住縮我懷里的模樣,我就知道他是真的見了鬼。但是這可是爺爺的宅子,有多少鎮鬼的法器尚且不說,就連商榷那樣的厲鬼,也只能在爺爺同意之后才能進來,難道這世上還有比商榷更厲害的鬼?
我這一想,倒也不怕了。將寧采臣從自己的懷中拎了出來,罵了一句。“我說你好歹也是鬼,怎么連自己的同類都怕了?”
“小生……小生”寧采臣趕忙從地上爬了起來,就搭在我的手臂上,一雙眼睛無比可憐地開口。“阿遲,小生是膽小鬼,當然怕鬼了。我給你說,當初如果不是鬼君大人救了我,我早被地獄里的那群厲鬼,撈得骨頭都不剩了。”
我翻了個白眼,并不同情。其實我至今都很想問問,商榷到底是哪根神經搭錯了,否則干什么在自己的身邊留了個膽小鬼,看寧采臣這幅唐人裝扮,跟了商榷怕是一千多年吧。tqR1
因為實在是好奇外面到底是什么盛況,我就拖著寧采臣出去。放眼望去,我的乖乖,我只能說場面相當盛大。
貌似這附近十里八村的鬼都到了,且雙手不空都是拿著禮物,那個捧著些紙錢,這個拿著貢品的香豬,有的背個紙房子,有的抱著一紙扎的男人女人……
他們見到我之后,竟然非常一致地跪了下來,異口同聲道,“參拜鬼君夫人,參拜鬼君夫人,愿鬼君夫人保佑……”
甚至于還派出一個代表,讓我收了他們不遠千里,帶來的禮物。
我被這幅場景嚇得一愣一愣的,身旁的寧采臣也是這個表情。他就壯著膽子捅了捅我的腰,“那個阿遲,這些禮物,你收還是不收?”
我活了這么大,聽說過有錢能使鬼推磨,但是哪里見過鬼排著隊給人送禮物的呢?而且還是大排長龍,我這一眼看去,竟然見不到頭在哪里。他們井然有序地排在我家門前,雖然熙熙攘攘,但卻極為規矩。
可我除掉哭笑不得之外,也只能感慨我今天,算是長了見識。
不過也不得不吐槽一句,他們還真是不懂得人情世故,這哪有送活人紙錢香燭紙房子紙扎人的道理?這些東西他們需要并且寶貝,可我拿著,半點用處都沒有呀。
但是寧采臣的一雙眼睛,已經放光了。
“鬼君夫人,您多少還是收一些吧。就當是我們這些個小鬼,孝敬您的禮物,以后就仰仗您和鬼君二人照顧,平時若您實在覺得乏味,也可以招呼我們前來,陪您打打麻將,鬧鬧磕還是可以的。”
那領頭的鬼,非常會說話,但是就是說得不是人話,我可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他們打麻將鬧磕的。再說了,和鬼打麻將,規矩怎么算,是打四川麻將呢,還是打廣東麻將,這絕對是一個問題。
玩笑歸玩笑,我還是非常識時務地知道一點,這些禮物如果我不收,它們只怕會一夜一夜地煩著我,讓我一刻都不得安寧。我又沒有本事收了它們,又想圖個清靜,所以除掉收了禮物,我還能有什么別的法子?
我就指了一個院角,讓他們放下禮物就走人,同時在心中腹誹,真不知道爺爺回來,見到如此盛況,會有什么舉動。
我腦補了一下,發現那是相當精彩。可是我知道爺爺這一走,三五個星期都不會回來,所以希望就只能落了空。
然而我并不知道,這送禮只是個開端。
和其他的收禮受賄一樣,我一旦點頭同意一只鬼送,其他的鬼就會紛紛效仿,一旦同意一批鬼送,就會有下一批在路上。已經是連續第三個晚上,仍然有絡繹不絕的小鬼,來到我家宅院門前,將手中的禮物放下,然后歡欣鼓舞地離開。
寧采臣就在一旁登記著,時不時匯報我一下進度,甚至于還專門列了一張禮物清單,估摸著光是房子和車子,我就收了不下五十個,可是又有什么用,我又不能住又不能開。
第四日黃昏,我見得太陽落下,便知道又有一大隊鬼正在送禮的路上。感覺到有東西靠近,便頭也不抬地說。“諾,東西扔院角,扔不下你就挪挪。”
可是他就不走,站在我的面前,擋住了我的視線。
“我說你什么意思,不把我鬼君夫人放在眼里?”我豁然一下站了起來,卻不想迎接我的是商榷一貫慵懶隨性的笑容,他懶散地將我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得,這才剛做了鬼君夫人,都還不算個官,竟然也學會了收受禮品的那套。就不怕到了下面,阿芙抽了你的筋骨?”
從來貪官下地府,先會被油鍋,然后再由小鬼抽掉筋骨,其后才會根據具體數額和其他所犯事情,驅趕到不同的地方,接受不同處罰。知道商榷不過是嚇唬嚇唬我,所以并不是特別放在心上。
我只是拉著他坐下,笑容十分燦爛地對他說。“商榷,你回來了呀。”
他點頭,就算是應付了我的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