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駱的生日聚會的地方離曉沐的家很近，聚會結束之後，曉沐就想走一走，吹一吹風醒酒。馮昱鵬就在她後面一步遠的距離跟著。一路上，兩個人看起來滿腹心事但是卻各自保持沉默。
直到已經(jīng)走進教職員工的小區(qū)，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問：“你哥。他還好嗎？”
清清楚楚聽到曉沐問他這個問題的馮昱鵬，臉上又驚又喜。他緊追上兩步，擋在小沐前面。“你終於問了。”小鵬咧著嘴笑，“而且問了和那時一樣的問題。”秋風有些涼，曉沐微低著頭，兩手相握。小鵬藉著路燈看著她，心裡是雀躍的。“曉沐，當年你問我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就知道即使你們分別了四五年你心裡還是有他，而他也不是那個唯一的傻子。”
她解釋：“其實我只是……其實，”可是撒謊的技術很爛，“也沒什麼。”她腳步加快，暗罵自己多嘴。
小鵬眼睛閃爍，“曉沐，你到底想說什麼？”他幾步就追上她，拉著她的手臂，“承認你還喜歡他沒有那麼難嗎？”曉沐終於擡頭看著馮昱鵬，他便追問，“十年，十四年，他變了，你也變了。就給彼此個機會，就那麼難嗎？”
再次站這戶門前，他花了很久的時間去梳理自己的心情。他敲了門，和期待裡差很遠，可以說是翻天覆地。曉沐家的門打開後，馮桀看到屋裡的人，心口像是被打了一拳，頓頓的疼從每一次呼吸裡滲透到骨頭。但他表面上仍舊保持著該有的風度以及自說自謊。
“請問，莫曉沐，是住這裡嗎？”他說出那個名字的時候，聲音極輕。他有一瞬間騙自己，答案是否定的。
事實上，受到驚嚇的不只是馮桀，站在門裡的關玄燁纔是真的倒吸了一口涼氣。“是。”他上下打量馮桀，然後，嘲笑了自己一番。“她應該快回來了。馮先生，進來等吧。”
被關玄燁直接認出之後，馮桀眼裡的疏冷又加深了。
關玄燁沒有理會馮桀的太多情緒，他讓門就那麼開著，然後從玄關返回客廳，他收拾起茶幾上凌亂的文件，隨意的放在一邊。而恰恰讓剛進門馮桀不經(jīng)意的瞥見，他微皺著眉頭，眼底卻是一片清明。
他臉上甚至帶著微笑的伸出手，“忘記自我介紹了，我是關玄燁。”
“馮桀。”他迴應。光知道名字還不夠，現(xiàn)在有許多疑問圍繞著馮桀，“關先生是名律師？”
關玄燁笑笑，點頭，“我沒想到我們會這麼快見面。我以爲，至少要等到下個月開庭。”
馮桀竟一反常態(tài)，嘴角也有笑意。“我也沒想到。”
“坐吧。”
這樣尷尬的局面，馮桀其實只想逃一樣離開，但是關玄燁的邀請，他應下了。“謝謝。”
最先發(fā)問的是關玄燁，其實這算個問題也不算。“我不覺得這個官司有勝算，馮先生覺得呢？”
“我只是看他瘦了……最近……”也許是剛纔席上喝了那一點酒發(fā)揮的作用，曉沐的心很亂，這幾天電視上遠遠近近他的身影時不時出現(xiàn)，就連夢裡有一瞬間都再次出現(xiàn)了他的樣子。
“他何止是瘦了，最近公司裡面接二連三的出事，之前站在他身邊的人能跑的都跑了，工程停滯，資金被凍結。可就算是這樣，他也沒向家裡低頭。”馮昱鵬越說越激動，“曉沐，他是爲了你回到濱海的，他願意承受這一切。”
曉沐慢慢搖頭，朝家的方向走，“我們之間，不可能了。”
“曉……”馮昱鵬本來還想再多說下去，但突然出現(xiàn)在他身後的聲音打斷了他。
“小鵬……”他慢慢轉過身，看見從遠處路燈下走出一個人。
“哥，你怎麼在這兒？”馮桀的臉融在樹影裡，那雙眸子是黯然無光的。曉沐低下頭把衣服裹得更緊一些，過多的動作好讓她逃避掉停留在她身上的炙熱眼神。
馮桀聲音啞著，“上車，回家吧。”
馮昱鵬點點頭，然後又轉身對曉沐說：“你好好想想。”馮昱鵬這時才發(fā)現(xiàn)，他哥這樣顯眼的車就停在不遠處。馮昱鵬三步並作兩步，趕快鑽進了車裡。馮桀朝著曉沐的方向走了幾步，似有意無意，他擋住了曉沐的去路。
兩人許久的沉默被曉沐的一個噴嚏打破，馮桀快步奔到她身邊，扶著她肩膀的兩隻手只觸摸到她一瞬，就放開了。因爲他感受到了曉沐的顫抖，不是因爲寒冷而是恨意。
還能有誰比他們更瞭解彼此呢？
所以他選擇側著身，“你說的不可能，是真的恨我還是因爲樓上的那個男人？”可就因爲他側著身，她錯過了曉沐望著他的眼睛裡閃爍著一些東西。此時此刻，將兩人的心思看得最清楚的卻是馮昱鵬了，可他透過車窗也只能是乾著急。就像很多年前一樣，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一切就那麼發(fā)生了卻無能爲力。
曉沐又低下了頭，她的沉默真可怕。時間好像只是在重複過去的幾秒，她的氣息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可是他卻退縮了。從曉沐長久的沉默裡，他被秋風吹的頭痛，慢慢闔上眼睛，他猜他得到了需要的答案。
他轉身了，她卻淡淡的說，“他是我……哥。”
曉沐走進家門的時候，關玄燁在抽菸，沙發(fā)邊的落地燈發(fā)出慘淡的光照在他臉上時，煙霧原來是這麼嗆人。曉沐很少看到關玄燁抽菸，她就站在玄關愣愣的看著。直到燃盡的菸灰足夠長而搖搖欲墜的時候，關玄燁才注意到低著頭站在門口的曉沐。他趕忙把煙熄了，站起來揮散掉那些盤旋在他頭頂?shù)臒熿F，走去陽臺，“回來了？”順著打開的窗口，風就一股子灌進來。
“嗯。”曉沐悶聲應著。
秋風已經(jīng)開始變涼了，她以爲穿得很單薄的關玄燁會轉過身來，所以她就那麼望著，望到從那背影裡感受到了不捨。
她喃喃道：“對不起。”然後轉身回了房間，關起房門。
關玄燁握緊的拳頭打在窗臺上。原來秋楓比香菸更讓人清醒。他衝到曉沐房間的門口，心裡的酸衝到嗓子，再也抑制不住的情緒，“把那句話收回去。還輪不到你來對不起我。”
原來，向來理智的關律師也有蠻不講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