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還有事。”馮昱鵬無心機的一問，曉沐聽到之后像受了驚嚇，后退走開，用力想打開被關玄燁鎖上的車門，關玄燁追上幾步幫她解除車門鎖，曉沐立刻鉆進去把自己封閉在狹小的空間里。馮昱鵬也趕上來，關玄燁攔住他，“我們還有事，麻煩你把東西交給那個人，別再追過來了。”

“可……”

“看來，她和你們家之間的回憶，并不美好，就不要強求了吧。”曉沐的那個樣子觸動了關玄燁的底線，他不允許有使曉沐悲傷，恐懼，不安的事情發生。他馬上發動車子，調轉車頭送曉沐回家。

車子駛遠了。馮昱鵬，沒有再糾纏。關玄燁的那句話說到了他的心里。他們之間的回憶，何談美好二字。

坐在后座的曉沐，縮成一團，舒一口氣。她知道他們已經莊園離開很遠很遠了，可是仍就感覺小鵬的那雙眼睛在緊緊盯著她。面對剛才發生的事情，她怎么會表現得無比軟弱？她往日的堅強都用到那里去了？完全沒有做好準備會遇上小鵬，她能應付得了很多人，偏偏無法承載小鵬的目光。曉沐顯得很無措，就像驚弓之鳥思緒亂飛，狂扇翅膀，好在大葉子還在她能有給對方藏起羽毛。

手握在方向盤上的關玄燁，眼睛時不時透過后視鏡來看曉沐。她把自己的頭埋在蜷起的雙膝之間，很安靜，不發一語。曉沐這個樣子，讓關玄燁心亂如麻，剛才的那個男孩和他提及的哥哥與曉沐之間曾經有過怎么樣的故事，他很好奇，迫切地想知道，可現在他身邊這個當事人的那個樣子，他又不忍問出口。

邏輯向來清晰的他，回憶剛才那個叫小鵬的人說他與曉沐已經有九年未見，推算下來，九年前，曉沐還是一個初中生，在他的印象里，那時的曉沐乖巧天真，個性大大咧咧，和男同學都是稱兄道弟的，她關系最好的幾個朋友關玄燁也是認識的。

名單里卻沒有這兩個人。

會是誰呢？曉沐用‘同學’這個關系含糊敷衍，如若是如此簡單的關系，她何必落荒而逃，如若不是如此簡單的關系，那必定是一段深深的糾葛。

關玄燁清楚，這個答案他從曉沐這里是找不到的。

回到家之后，曉沐淡淡地說了寥寥幾個字之后，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一身疲憊的樣子，佯裝要休息。關玄燁打開電腦，腦海里閃過一個恰巧有些熟悉的名字，敲進搜索框。零點幾秒的時間，跳出上萬條關于這兩個字的符合條件的消息。他快速篩選，十幾分鐘之后，寫在紙上的只有可數的幾條模糊選項。一些蛛絲馬跡逃不過他敏感猜疑的神經，他拿起那張紙，撕了個粉碎。

曉沐趴在床上，一動不動。總算是告一段落了，她早就計劃著開始全新的生活，可落幕時殺出的舊時之友，攪混了她剛剛梳理好的一汪清水。小鵬好像一點都沒有變，又好像已經完全不是他了。那么多年過去了，他曾是那么怨恨她的一個人，后來會在她面前崩潰大哭，也會像今天一樣孩子一般的興奮。

在她心里，恨她也好，依賴她也好，歡喜她也好的馮昱鵬，一直都是扮演弟弟的角色。而小鵬也習慣性地充當了一次又一次提醒曉沐，馮桀真的存在的人。

黃昏拼命擠，想多留下一點光輝。公車搖搖晃晃的朝前開，乘客們都有些在夏日里的清涼中昏昏欲睡。座位剛剛好滿了，曉沐上車之后就站在售票員一側的橫桿邊，用胳膊環著一扇開著的窗戶邊的豎桿，把腦袋靠在上面，隨著車子擺來擺去，看著窗外的風景搖來搖去。

她閉上眼睛，報站聲，開門聲交織在一起，吵得她也做不了夢。車子再一次停下，腳步聲很多，從他們說話的聲音里曉沐聽得出，這是一群學生。也許是因為年齡相仿，曉沐慢慢睜開眼睛，下意識向從她身后擠過的人瞥了一眼，然后那人側身就站在了她的旁邊。她裝作如無其事側頭看了一眼，平淡的收回視線。

并沒多想，只是想了一下，就僵硬了大腦，她那時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一次一次又一次盯著旁邊人的臉看。一次一次又一次確認之后，她開始冒汗，手心濕滑得都握不住橫桿，她頻繁地換站著的姿勢，動動發稍，捏捏衣角，終于忍不住渴望，蚊細一樣問：“你哥還好嗎？”

她的聲音被歿在售票員阿姨大聲報站的嗓門里。曉沐覺得自己好丟臉，沒用至極。

“嗯，他還好，在二中。”當她把頭就要低到領口里的時候，竟然有人回答她。她迅速抬頭，對著他支支吾吾：“嗯……嗯，哦……你……你呢？”

“我在實驗中學。”曉沐本來的意思是，兩年了，你怎么樣，還恨我嗎？可能是他并沒有懂，反而交代了另一個事實，造成了曉沐的下一個疑問。“你們……沒在一起？”

“他根本不好好上課，成績很差。”馮昱鵬不看她，她更不敢看他，兩個人就這樣并肩站著，用跟空氣對話的方式，在公車里的一推嘈雜中，繼續著對話。“哦。”

曉沐想問埋在心里多年的最大疑問，反反復復下了大的決心，把臉對著比她矮了半頭的馮昱鵬，認命的閉上眼睛，“你哥他，現在多高了？”

“一米七五了……已經快長成巨人了。”

“哦。”她笨啊，她發誓她一點都不想知道他有多高，這一點都不重要。

公車的車速慢下來了，在進站的過程中，他第一次看她，一臉的羞澀對上曉沐的眼睛，快速的說：“我要下車了。”

“哦，再……”那個‘見’字還沒有說完。馮昱鵬已經鉆過人群，跳出后門，朝與車前進的方向相反的地方，跑走了。

曉沐探著身子，試圖多看一看他到底是往哪個街道走了，可是該死的公車不給她這個機會，拽著她拼命駛向終點。原來，他們還住在這個的地方，曉沐也沒有搬家，在地圖上畫一個小小的圓，就顯得很近的兩個點。可是這次的相遇確實她從小學畢業后的第一次。

彌足珍貴。

只是知道他在哪個中學上學，只是知道他現在依舊瘋長，她就可以心臟狂跳，睜著眼睛到了天亮。

以后每一次放學回家對她來說，都格外激動，坐公車的時候她有了一個習慣，會翹首以盼，下一站上車的人里面有沒有告訴她某人無聊事情的他。

馮昱鵬既然肯和她說話，就說明他已經不討厭她了吧，可是為什么又不討厭了呢？

曉沐那時準備了有很多很多關鍵的問題要問，曉沐那時也很多次很多次沒有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