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后，我們恢復了活力，店里的生意我去看了，賬本也看了，蒙洛去見了他父親，大難不死之后，親情的溫度也變高了，老九處理了項羽寶藏里帶出來的古幣和玉器，還有一些珠子，一大筆順利入手，我們各得其所，老九甚至嚷著要再買一套房子，我正有此意，不過要等從老家回來再說。

我的老家前面沒有詳細提過，離北京不遠，距離唐山也不遠，處于兩地的中心，可是實在太小，在我的記憶里，那里只有一條通往外界的路，這次驅車過去，我意外地發現那里修了一條又寬又平的大馬路，直接通往小鎮，而我真正居住的家，距離小鎮還有三公里路，鎮上興旺得很，馬路兩邊多了不少高樓，街道上面不怎么干凈，灰塵仆仆地，我們到的時候是下午，一些農戶結束了農活，拎著家里的土雞蛋和青菜在路邊擺賣，蒙洛興致勃勃地看著外面：“那個路口我還記得，沿著那個路口進去就是光華村。”

對，我們的村名就叫光華村，那個路口左邊以前是一家雜貨店，現在是一家服裝店，里面零亂地擺放著小孩子的衣服，鞋子擺在門口，看的人多了，便顯得凌亂不已，水泥臺階上面還有些干掉的泥土地，小鎮的店鋪自然不能和帝都相比。

我的眼皮跳了一下，干爺爺當初就是在那里出了意外，就在這家店的門口，一輛路過的農用車上掉下來一根鐵叉，鐵叉不偏不倚地捅進了他的脖子里，血像噴泉似地噴出來，他的身子被鐵叉抵住，一直站立在那里，他雙眼圓睜，看著站在馬路對面的我！

車子停下來，我看著對面，那里也是一排店鋪，我當年站過的地方站著一個孩子，大約六七歲的樣子，手里拿著一個蘋果在啃，小手黑乎乎地……

我就這么紅了眼眶，使勁地吸了幾口氣才回過神來，老九關切道：“沒事吧你，重回故地這么感慨？”

“走吧，我們不去光華村，去隔壁的村子找我外婆。”我說道：“華北村。”

我們到達村子的時候，看到一排排的平房，屋頂曬著辣椒和蘿卜，有些人家建了樓房，足有三層高，村子里有人剛結婚，窗戶和門上貼著大紅喜字，這里和我小時候的印象截然不同，我打聽了一下，才在村尾找到了外婆家，以前的小土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平房，門上掛著鎖，鄰居家的阿嬸走出來，看到我便一愣：“你是？”

“我外婆去哪了？”我還認得她，她是福嬸：“福嬸。”

“你是徐太婆的外孫？”福嬸興奮地放下手里的簸箕：“唉喲，多少年不見你了，唉呀，你趕緊去鎮上醫院看看吧，太婆病重，活不了多久了，時間不多，快去吧！”

我顧不得細問，帶著老九和蒙洛上車立刻回到鎮上，鎮子上面只有一家醫院，接待的都是四周的村民，我輕而易舉地到了病房，看著躺在病床上白發蒼蒼的老人，居然一時心怯，怎么也無法邁腳……

“林天易，你還在等什么？”老九催促道：“快進去！”

我抬腳走進去，床上的老人沒有一點感覺，她身邊沒有人陪同，獨自一人躺在病床上，外婆的臉上滿是褶子，花白的頭發紛亂地披散在腦后，嘴唇干裂，上面全是血口子，一只手露出來，手背干枯，青筋一根根地暴露出來，她的呼吸很重，有明顯氣胸，胸口一鼓一鼓地，我看著她，眼淚不由自主地淌出來，我迅速地伸手抹去，不讓老九和蒙洛看到，蒙洛走過來：“麻煩了。”

“怎么？”我問道。

蒙洛說道：“老人家時間不多了，而且魂魄不穩，是一咽氣就會魂魄四散的類型，她現在這樣子根本無法清醒，死后魂魄不齊聚，你什么也問不到。”

“那要怎么辦？”我看著病床上的外婆，她現在緊閉雙眼，氣胸狀態越來越明顯：“我先去叫醫生。”

“沒用的。”蒙洛說道：“氣數已盡，現在只剩最后一口氣，林天易，要想問到真相，必須想辦法了，這間病房不能讓人進來，還有，老九必須拖延時間，不要讓其他人進來，我會想辦法在魂魄散出的一刻將所有魂魄抓回來，讓她化為鬼形，一方面林天易可以問到答應，二來，她可以順利輪回轉世，不過……”

“不過什么？”我氣得想一拳打過去：“有話就說，有屁快放！”

“這一招是我從《奇聞秘術》里看到的，從未用過，這是第一次。”蒙洛咬著嘴唇說道：“能不能成功，我沒有把握，但不試，你外婆一定魂飛魄散。”

擦，我的手心開始冒汗，老九說道：“死馬當作活馬醫，那個，不好意思，用錯詞了，既然生不能留，死也要留下老人家，我先去找醫院認個親屬，再來封鎖病房，幸好沒有其他病人，我把這間花錢包下來，以防有人再住進來，林天易，你們好好商量。”

老九離開了，蒙洛開始做準備，他越心急，說明外婆越是彌留之際，在陽間呆不久了，我退后一步，蒙洛嘴里喃喃自語，不停地念著什么，看來都是重復《奇聞秘術》的內容，他咬破手指，在空中畫著符，我清晰地看到水樣的符飄在半空中，然后佇立在八方，蒙洛收手：“這是結界，就算魂魄跑出來也跑不出這個屋子。”

“接下來做什么？”我問道。

蒙洛拿出紅繩和血光刃：“用它們抓住魂魄，讓它們重新合體，你可以與外婆對話。”

“抓不抓得住就不知道了，是不是？”我問道。

蒙洛的臉變得苦巴巴地：“是……”

我長嘆了一口氣，慶幸自己來得早，如果晚來一天，就沒有回旋的余地了，現在只有等，等著外婆咽氣的一刻，蒙洛做好了結界就坐到一邊，遠遠地看著我們，老九仍在與醫院打交道，我坐在外婆邊上，輕撫著她的頭發，就算外婆討厭我，可她是我母親的母親，我握著她的手，她的手指馬上顫動一下，我大喜過望，馬上貼過去：“外婆？”

外婆的身子抖動了一下，整個身子都一緊，我大感不妙，回頭看蒙洛，蒙洛說道：“時辰到了，魂魄就要離體。”

外婆身上的白光浮現，此時，老九興沖沖地跑進來：“搞定了，病房我已經包下來了，原來你外婆的親人都在外地，沒來得及趕回來，我們可以……”

“我去，牛眼淚的功效還在，我看到了。”老九揉揉眼睛：“這是魂魄要出體的征兆？”

“是的，馬上就要出來了。”蒙洛一幅如臨大敵的樣子：“書面功夫是書面功夫，實戰是實戰，你們避遠一點，我擔心魂魄無處可去，會鉆進活人的身體里，出來了！”

白光四分五散地飛到空氣中，頓時化作十個光點，其魂有三，一為天魂，二為地魂，三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沖，二魄靈慧，三魄為氣，四魄為力，五魄中樞，六魄為精，七魄為英，現在這三魂七魄都各自為營，并不匯聚在一起，我并沒有看到外婆的魂體，這些光點一離開外婆的身體便想逃開，卻被結界擋了回來，它們變得紛亂起來，到處亂跑，我催促道：“臭小子，還不動手？”

蒙洛說道：“先抓三魂！”

他拿出紅線，拋向其中的一個魂，同時將另一端系在血光刃上，“魂歸，收！”蒙洛一聲喝令，那個光點沿著紅線下來，蒙洛立刻用血光刃壓住，光點掙扎了幾下，最終還是被吸咐到血光刃中，他得意道：“收到一個！”

蒙洛將血光刃放在桌子上面，一枚，我看懂了，一枚血光刃可以收到一魂或一魄，要收到三魂七魄，一共需要十枚！

蒙洛用同樣的方法收了三魂，接下來就是七魄了，畢竟是第一次，蒙洛的手法不熟悉，好幾次魄沿著紅線下來，蒙洛用血光刃晚了，魄又從紅線上脫離，我和老九對視一眼，無可奈何地等下去，折騰了半天，蒙洛終于用第十枚血光刃蓋住最后一個魄，他已經是大汗淋漓：“最后一魄！”

十枚血光刃乖乖地躺在桌子上，現在三魂七魄都在里頭了，病床上的外婆心跳和呼吸都停止了，人已逝，但死亡并不是終點，我問道：“現在要怎么做？”

“催它們合體。”蒙洛說道：“我才休息了一個星期，能不能成天定了。”

“不要提什么天定，人定勝天，聽說過沒有？”我吼道：“快點！”

蒙洛將十枚血光刃擺成一疊，雙手食指合一：“魂歸來兮，合體！”

十個光點匯聚在一起，散發出柔和的白光，它們像泡泡糖，一點點脹大，最終變成人形飄浮在半空中，她對于自己的形態還不習慣，在空中站都站不穩，我看著外婆手足無措的樣子，心酸又好笑：“外婆……”

外婆看著我，完全怔在那里：“林天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