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石刻能夠清晰地看到人物表情,而且寓意吉祥,包括了寓意祿壽喜的蝙蝠、梅花鹿、仙鶴、喜鵲等等,還有鳳凰、麒麟等瑞獸,此外還有一些戲曲場景,這些石刻很像樣,而依老九所說,這些墓群的大小不一,前面的都是剛才說的尺寸,后面的則矮小一些,我看著七姐:“這些的確是清朝的墓群。”
七姐說道:“我們上次來時進入三個墓室,你猜怎么樣?”
“七姐就不要賣關子了。”我笑著說道:“直接告訴我答案吧。”
“陪葬很少甚至沒有。”七姐說道:“除了剛才那個地方有人居住的痕跡,其它墓室里沒有生活痕跡,那個侏儒是守墓人?”
我有些混亂,頭頂上傳來“轟轟”聲,七姐說得沒錯,土層不厚,天空打雷,泥土就“倏倏”地往下落,鐵手表情凝重,突然讓老虎站在他肩上探頭頂的泥層,老虎跳下來說道:“應該沒有問題,七姐,我們抓緊時間進剩下的墓。”
老虎看我一眼,我馬上說道:“你們忙你們的,我不準備分一杯羹。”
“夠機靈。”老虎滿意地笑笑,和阿男、鐵手、左一道往其它的墓而去,七姐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我問道:“七姐不動手?”
“比起墓里的明器,我對那個侏儒更感興趣。”七姐壓低聲音說道:“從剛才起我就感覺到有人在尾隨我們,林天易,你少裝蒜,要是平時,你早跟老虎去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家彼此彼此。”
我和七姐交換眼神,假裝不經意地走到一座墓碑前,我突然發現不對勁:“七姐,這里如果是自然塌陷,上面的土落下來,墓與墓之間應該被土填得嚴實實,而不是像現在,現在墓群就像在上面加了一個泥土的蓋子,蓋得剛剛好,泥還沒有落下來。”
“聰明。”七姐贊道:“這是個人為的工程。”
我摸了一把鼻子,如此一來,侏儒的身份更引人好奇了,身后的影子動了一下,我看了七姐一眼,故意拉高了音量:“七姐,你們在棺材里看到什么了?”
“你這不是廢話么,”七姐說道:“里面的棺材是雙重棺,外面一層木棺蓋,里面的一層則用綢布包裹著,揭開第一層棺蓋還沒有聞到什么氣味,揭開第二層綢布包著的棺蓋,里面傳來一股刺鼻的味道,里面的尸體赤身露體,連壽衣也沒有。”
“那就不對了,看這里的墓碑和墳墓的大小,里面埋的非富即貴,能夠有這么好的墓碑,怎么會沒有錢置辦壽服?”我咳了一聲。
人死了要將身體洗凈,然后穿上新的干凈的衣服,也就是穿上壽衣。壽衣,寓為健康長壽之意,而上衣往往比下衣厚實。
人死了總是先裝在棺材里,而棺材往往要在家里停放一些時候。大體死者年歲愈大的停放時間愈久。有的因為墳地未選擇好,一時無法安葬,一直放在家里停幾年的都有。這就必然出現一個問題,棺材里面的尸體久了會腐爛,會流 出液體來,并還可能透過棺材滲漏出來。為了防止滲漏,除了在棺材里面放上草木灰、草紙一類吸水的東西,還要多穿衣服,也為了能吸水分。人的內臟在上身,腐爛時水分比下身更多些,因此上身要比下身多穿些。夭壽者通常在死后很快埋葬入土,所以可以少穿衣服。后人相襲成俗,一直沿用下來。
除了小七居住的墓室里為空棺,其余的棺材里的死人連壽衣也沒有,為什么?
我正想開口說話,七姐丟給我一個眼神,突然將身子一側,她的掌心往上一翻,掌心里赫然多了一枚鏡子,這里的光線太暗,依靠頭燈的光我隱約從鏡子里看到了小七!
他正潛伏在身后的一塊墓碑后面,手里握著一副弓弩,上面架著箭,他單膝下跪,做出瞄準的樣子,七姐丟給我一個眼神,已經掏出槍,我心里一驚,腦子里有如天人交戰,我必須馬上做出選擇,馬上!
腦子里“轟”地響了一聲,就在七姐轉身準備開槍的一刻,我猛地撲過去,按住七姐的手,將她的身子按在地上,肘擊七姐握槍的右手,槍落在地上,我又踢了一腳,把槍踢到一邊,七姐萬沒有想到我會如此,完全傻在那里:“林天易,你在做什么?”
“快跑!”我回頭沖小七吼道:“你的箭沒有槍快。”
小七愣一下,他看了我一眼,默默地轉身,消失在黑暗里,我這才松開手,七姐氣得一拳打到我鼻子上,我只覺得鼻子里一股熱流涌了出來,一股血腥味飄在鼻子下面,伸手一抹,是一手掌的血,七姐氣乎乎地退后幾步:“你腦子里在想些什么,那家伙想置我們于死地,他手上拿著箭,這是他傷害海冬青的證據,你怎么還救他?”
我頹然地蹲在地上:“七姐,對不起,受傷了沒有?”
七姐沒好氣地看自己的胳膊,有一截擦傷,已經紅了,老九要是知道肯定劈了我,我輕咳了一聲:“我有種感覺,他不是壞人,如果他想殺我們,剛才就不會一直猶豫了,是不是?”
從七姐拿出鏡子到掏槍,中間其實有三十秒,三十秒的時間,他早就擺好姿勢,真有心想殺人,會錯過三十秒的黃金時間嗎?這里是他的地盤,他在這里住,光線對他更有利,所以,我大膽猜測一把——他不想殺人。
更讓我堅定信心的是與他的三番交道中,他表現得大度,氣質溫和,讓人舒服,身為一個侏儒還有這樣的氣場,我實在不相信他是壞人。
七姐盯著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希望你的決定沒錯。”
“一定沒錯。”我內心也打著鼓,卻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撐著自己,七姐沒好氣地走開,我蹲在原地一動不動,尷尬得沒法走路,勒個去啊,那可是老九的意中人,青虎會的老大幸好鐵手不在,我終于站起來,就在站起來的一刻,腦子里劃過一個念頭,我握緊了拳頭,不會吧,不會這么巧吧?
我馬上跑去找老虎,他們已經弄開了一個墓,看到洞口我馬上鉆進去,“老虎!”
老虎嚇得身子一抖,回頭便罵我:“尼瑪的,知道地底下的規矩不,不能在同伴后面大聲叫他的名字,尼瑪的,人嚇人,嚇死人。”
“我錯了,我錯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我連忙拱手道:“棺開了?”
這同樣是一具雙層棺,老虎瞪我一眼,閃開身子:“自己看吧,和之前的一樣,里頭的尸體連壽衣也沒有,就赤條條地躺在里頭。”
我湊過去看,里頭躺著一具男尸,棺材的第二層裹綢布的蓋子是為了增強棺材的封閉性,只要空氣不入,里頭就等同于真空,打開的時候味道不大才怪呢,男尸的身子僵尸,雙手直直地垂在兩邊,雙腿也是直挺挺地,皮肉腐化不嚴重,尸體的面容還清晰可辨,我的目光挪到尸體的頭發上,馬上罵出聲來:“媽的,清朝的棺材里怎么留著這樣的頭發?”
左一道馬上說道:“步老板真聰明,這是個大漏洞啊,怎么回事?”
原來,棺材里的男人留的頭發是全披的,如果是清朝的男人,一定會剃發,剃發標準并非現今人們在電視清裝戲中常常看到的只剃半個頭的樣式,史實是把頭發全部剃光,只留銅錢面積大小的一片頭發。那種只剃前半部分頭發的發型到清末清廷衰弱后才慢慢出現,而那種發型如果放到清初則是死罪。因為清初推行剃發易服時規定“剃發不如式者亦斬”,即使剃了頭發,但剃的頭發太少,留的頭發太多,仍要斬首。
石碑和墓的等級是清朝的,里頭躺著的人卻披發!還是官呢,怎么可能,左一道又說道:“還有一點有些奇怪,你們看啊,如果不是清人,也不會披發啊,清以前,有未加冠,也就是不足二十歲的男子大多束一半,披一半,二十歲成人禮加冠后就全束。”
“是啊,外族才披發,如果是漢人披發,被視為不詳,為亡國之兆,崇禎帝臨崩時,曾有遺詔:朕死,無面目見祖宗于地下,以發覆面,任賊人分裂朕尸。”我說道:“這人難道是清末的人?尼瑪,也不對啊,這里的一切是按清朝的墓葬規格來的。”
七姐默默地站在一邊,我估計她在心中問候我八倍祖宗,剛才在外面動粗,現在還能若無其事,鐵手看七姐一眼:“怎么了?”
我的心都提了起來,七姐淡淡地看著我,冷冷地說道:“沒事。”
鐵手卻沒那么好對付,他突然抓起七姐的胳膊:“怎么受傷了?”
“外面黑,不小心絆了一下。”七姐不耐煩地說道:“有明器嗎?沒有去其它地方。”
鐵手不再打破砂鍋問到底,我的心這才放下了,為了確認其它墓群是否也是同樣的情況,我和他們一起進了四個墓,都是一樣的情況,雙層棺,赤身尸,披散發,真是邪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