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云清來到淳王府,淳王喜出望外,紅著臉笑著將他引到正廳,又親自奉上香茗,殷勤招待。
卓云清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念著快刀斬亂麻,念著為他好,還是很快進入正題。
淳王隱晦的用梅花提醒她往事,含蓄中帶曖昧。而她大方的把事情說出來,坦然的好像全無芥蒂,又不通一絲風情。
她甚至歪曲道:“祺兒你可不要生氣,不瞞你說,我那時以為你是個女孩,結果和公主成婚那晚,我看到她還以為這段前緣是和她的呢!”她說著哈哈大笑,好像真把這事當個趣事。
淳王果然神色黯下,道:“卓哥哥與福姐姐果然情投意合?!?
卓云清自然毫不謙虛的承認下來,又格外說了公主一大通好話。她這幾天本來就與公主處得如膠似漆,這些話想說的不真都難。
淳王許久都在聽她說話,自己垂眸不語,那傷心的小模樣簡直隨時都能哭出來。
卓云清眼睜睜看著,不好安慰,只能深深反省自己以前的隨性舉動,決定以后在其他不會造成誤會的地方多關心他,或者讓公主替自己多關心他。
淳王到底沒哭,道:“卓哥哥還沒來過我家,隨我到園子里看看吧,就當陪我走走?!?
他話說的雖然有點煽情,要求卻不過分,卓云清答應下來,兩人便來到園中。
淳王府是原先的康親王府,康親王費了十多年的心血營造府中的恪園,卓云清久慕其名,一直無緣得見,今天被淳王引著移步觀景,不禁喜悅而驚嘆。
但見層層庭園,月門漏窗,亭榭回廊,處處都像一幅畫。其間花木多是難得的珍品,更令人目不暇接。
兩人走了一陣轉過一扇石屏,眼前忽然出現一片臘梅花,尋常,雜亂,和整個恪園毫不相稱,更詭異的是它們竟在這初夏時節盛開著。
淳王定定的望著一棵花樹,指著上面斷枝道:“這便是卓哥哥送我的梅花,卓哥哥你看怎么樣?”
卓云清背上竄起一道涼氣,張口結舌不知怎么回答。
她不知他是不是把慈廬的臘梅都移到這來了,更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法子讓它們這樣開著。
她疑惑很多,卻什么也不想問。
她想到公主府的茉莉花圃,同樣是為她造起的花園,那里才是美麗的,溫柔的,令人喜愛的。
淳王轉回頭看她,驀地笑起來:“卓哥哥,你是不是有一點害怕?別怕,你對我是可以放心的,我什么都可以告訴你,我也愿意聽你的話,我只是希望你永遠都這樣……福姐姐那邊你才要格外小心呢!”
卓云清聽出些怪異的感覺,不敢深究,勉強笑了笑,故作輕松道:“祺兒你這是什么話?我與公主是夫妻,這一層關系最是親近,哪能不信任她!”
淳王道:“這話也沒錯。卓哥哥最近身子有什么不適嗎?”
他話題轉的突然,卓云清不禁疑惑:“沒有?。 ?
“那福姐姐呢?”
“……我也沒聽她提起過?!?
“那為什么陶太醫每天都到府上去呢?”
卓云清不覺一愣。
淳王又道:“他有時候走正門,有時候從后面巷子的一座空房出來,卓哥哥難道不知道嗎?”
卓云清想到公主有事瞞著自己,心里好像堵了什么,一時無言以對。
她又猛然想起哥哥,直覺得陶太醫這事似乎是與哥哥有關系。那么陶太醫進進出出,哥哥是怎么了?
淳王冷冷一笑,繼續補充道:“這些做太醫的,知道事多,背后關系也亂,對付人的方法也刁鉆,簡直沒有好人——你看我這里的梅花,就是沈太醫給我想的法子,配的藥,果然把卓哥哥嚇到了吧!”
卓云清眉頭緊鎖,擔心起來。
淳王道:“卓哥哥,你不知道的還多,我勸你小心福姐姐不是沒道理的?!?
卓云清雖然心生懷疑,但聽他這樣挑撥還是大為不樂,問:“祺兒,你在我們府里布了眼線?”
淳王并不隱晦,道:“眼線是有,卻不是我布置?!?
卓云清不解,示意他說清楚。
淳王不知怎么高興的笑起來,殷勤解釋道:“卓哥哥有所不知,太子年紀太小,皇伯父這兩年身子又大不如前,朝里有人希望以后公主攝政,當然也有人不希望,所以有人替我做一些稀奇的事,我感興趣的就聽一聽。”
卓云清明白過來。
淳王態度這樣坦率,卓云清更加惴惴不安,道:“我要回去了——總歸謝謝你提醒我?!?
卓云清飛馳回府,心亂如麻。
她在后面巷子繞了一圈,詢問了幾個守備的侍衛,沒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更沒有證據,只好滿腹疑慮的去找公主。
卓云清在廊間遇見公主,她掃了一眼旁邊的丫鬟,道:“樂寧,你跟我來,我有話問你。”
公主見她態度嚴肅,心道不好,卻也不自覺的舒了口氣,生出一種釋然的感覺。
公主跟陶太醫說完話,本來又有點動搖,一動搖便十分煩惱,這時卻終于下定決心,再不愿繼續這樣懸著心防備著卓云清了。
公主順從的遣開旁人,隨她來到屋里。
卓云清開門見山的問:“你是不是把我哥哥關起來了?”
公主馬上答道:“是,我把他關在西園旁邊一個小院子里,沒有為難他,就是想勸他不要為難我們。”
卓云清沒想到她回答的這樣快,堵在心里的情緒舒展了許多,但還是皺眉道:“我哥哥心高氣傲,你把他關起來,他自己氣都氣死了,能答應你什么!”
公主乖巧的應和道:“他真的什么都不答應。”又小聲道,“原來他是在生氣,我看他的樣子還以為他挺好?!?
“你不知道,他就是到哪里都喜歡裝得很好?!?
卓云清本來擔心得要命,現在和公主說了這兩句話,卻平靜了許多,覺得事情可能沒有自己想得那么糟。
停了停,她又問:“陶太醫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又病了?”
公主忙道:“你別亂想,他好得很。上回他病了一場,我不放心,就讓陶太醫來好好幫他調養一下。他現在氣色可比來的時候好多了。”
卓云清更覺寬心。
公主瞞了她這么多天,還說了那么多謊話,可她這時聽這些話還是毫不猶豫的就相信了。
卓云清暫且把注意力從卓云飛身上轉開,板著臉問:“樂寧,你騙我這么久,是不是不太好?”
公主知道一定繞不過這一樁,聽她直接問出來反倒安了心。
公主鼓了鼓勇氣,靠過來握住她的手:“一直瞞著你是很對不住,我也一直想告訴你,可是我怕一告訴你,你就要把他放走了。他一走,不知道會做什么,我真害怕。”
卓云清嘆了口氣:“你早該告訴我,他是我哥哥,我勸他會比你好得多?!?
公主聽她這話沒有說死,試探著問:“那我們還是把他留在府里吧?”
卓云清有些為難,公主趕緊又道:“當然是我要關著他,你也沒辦法,可不要讓他生你的氣?!?
卓云清想了想,道:“不行,如果把什么都推到你身上,讓你來做惡人,他就更不會答應我和你在一起了。”
公主心里一暖,忍不住道:“其實我根本不在乎他怎么樣,他就算把事情鬧到父皇那里,我也不怕;他如果耍手段把我們分開,我也一定能打敗他,把你找回來。只有一點,他如果挑撥離間,你可不能信他,可不能為了他離開我!”
公主說著有些激動,將卓云清的手都攥疼了。
卓云清聽得也挺激動,也不掙,只道:“你要相信我?!?
公主頓時豪情滿懷,喜不自禁:原來事情這樣簡單,自己為什么不信任她,白白的擔了那么多煩擾!
過了一會兒,卓云清道:“不管怎樣,你先帶我去看看他?!?
公主一口答應下來,牽著她的手就往西園去,走了一陣才想到一件小事。
公主站住,有點不自在的道:“清清,我突然想起來,我好像還沒有告訴你……你哥哥說過他會想盡辦法逃出去,所以我只好,把他鎖了起來——當然我特意用了一根很輕很長很好的鏈子,一點都不影響他活動?!?
公主盡量說的無辜,卓云清臉色還是黑了黑。
這事情不大,但性質很糟。卓云清想到哥哥被鎖了這么多天,要多么憤怒和委屈,不禁又心疼又愧疚,此外還有……
卓云清不滿的看向公主,質問道:“你還有什么沒告訴我,趕緊都說了?!?
公主一驚,忙舉起手:“再沒有別的,我發誓!你跟我來看,他絕對好好的!”
然而公主想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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