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陽光灑進屋子,錦帳里也有些蒙蒙亮。
公主醒來,轉頭見卓云清還在睡,便也不想起床,只輕輕的轉過身看她。
卓云清仰面躺著一動不動,頰上微紅,嘴唇微張,眉宇之間很寧靜,好像是一副熟睡的模樣,眼睫卻微微有些顫。
公主笑吟吟的湊過去,霍得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果然見她驀地睜開眼,佯作生氣的瞪過來。
公主笑道:“醒了還裝睡,非要等我親,清清你可真不好伺候!”
卓云清聽她這樣耍賴,不覺臉更紅了,分辯道:“你胡說什么,我就想再躺一會不行嗎!”
“那算我錯了。”公主心情極好,馬上認了錯,又躺平了向她拋了個夸張的媚眼,“你來,我賠給你!”
“你!”卓云清臊得一下坐起來,待要不理她,又不甘心叫她太得意。
卓云清努力平復著情緒,一手輕輕捋開她額上的碎發,輕聲道:“那我可要冒犯了?!闭f著彎腰靠過去,狠狠的在她唇上吻起來。
這吻一開始只是一個較勁的玩笑,卓云清只想要比她剛才吻得更深更久,讓她也害羞起來。
然而公主十分配合,甚至更加主動,雙臂用力摟住她,不讓她退卻。
卓云清心上一片柔軟,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
公主被她又長又密的睫毛一撩,心跳頓時漏了一拍,說不清是什么感覺,手便有些不老實。
卓云清雖然發懵,還是很快發覺了,立時驚得掙開,臉像燒了火。
“大清早的你干什么!”卓云清含羞帶怒的埋怨了一句,急匆匆的跳下床。
公主自己也反應過來,也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一把扯過薄被蒙住臉,嘴上卻不讓:“討厭!是你自己主動的嘛!”
卓云清也不跟她爭,慌慌張張的穿衣裳。等她一身都打理好,回頭再看公主,卻還埋在被中不動。
卓云清有些心軟,想自己剛才說話語氣可能是有些重,怕她生出誤會,只好又折回床邊。
卓云清本想拍一拍她,到面前猶豫了一會兒才拘謹的在她手臂上推了一下,盡量平靜的道:“起來吧,別悶著?!?
公主嗡嗡的道:“你出去?!?
卓云清聽她這樣說,仿佛自己羞怯的情緒都轉移給了她,又憐愛又好笑,勸道:“你難道不要見我了?快起來,我又沒怪你。”
公主揭起一角被子,露出一只眼睛,瞄了她一眼:“真的沒生氣?”
卓云清臉上又要發燒,嗔道:“真傻!怎么會生氣!”
公主這才滿意了,嘻嘻一笑,推開被子坐起來,喚人進來替她更衣梳洗。
上次兩人來公主府看時,精細處都沒弄好,如今住了進來便要細細再看。
府中處處遵照公主的意愿裝飾起來:東園小樓掛上了兩人合寫的對聯,樓后添了茉莉花圃,這時節花香正濃,沁人心脾;西園池中種了半池荷花,荷葉尚小,青青圓圓十分可愛,水里還養了數百條錦鯉,紅黃銀白成群嬉戲,活潑自在,岸邊又泊著一只小船,可行舟水上,稍作盤桓。
別處花木鳥雀也都布置妥當,整個府邸生機盎然。
公主今天本就心情愉悅,看什么都高興。
她將府里上上下下賞了個遍,又讓人賞賜修建公主府的一應功臣,特別提到:“那位督辦劉大人功不可沒,你們備份厚禮,好好替我謝謝他!”說著看向卓云清笑起來。
卓云清明白她說的是對聯一事,那天兩人為斗花會的誤會一頓哭鬧,哪能預料十數日間變成現在這樣!卓云清回她一笑,十分感慨。
公主見她正襟危坐一派溫和,比起兩人獨處的模樣實在拘謹,便想把從人都打發走,卻見錢總管走進西園向她們而來。公主知道他必然有正事,只好忍一忍。
錢總管遞上賀禮單子,匯報幾處特別的情況。
公主一邊聽一邊隨手翻了翻,翻到一頁忽然停住,打斷錢總管的話,看向卓云清道:“祺兒給我們倆各送了一樣禮物?!?
卓云清見她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道:“這也沒什么,別人一定也有這樣送的?!?
公主不置可否:“他送給你一個‘檀木枝黃玉臘梅花’,這東西聽著挺尋常,不知有什么妙處?!鞭D而又問錢總管,“你看過那花嗎?”
錢總管道:“老奴看了一眼,做得就像真的一樣?!?
“哦?”公主來了興致,“拿來我們也看看?!?
錢總管答應著叫了個小太監去取花,公主又翻看起簿子來。
卓云清心里不舒服。公主這樣在意淳王的禮物好像很不信她,讓她挺委屈,只礙著人多不便說。
公主發覺了,笑道:“你不要多疑,我就是好奇,他怎么樣跟你都沒關系。”她說著斜瞥了卓云清一眼,吃吃笑著比劃了一個“小心眼”的嘴型。
卓云清心里不服,卻舒坦了許多,不禁也對那梅花生出些興趣。
很快,東西取了來,裝在一只木盒里。木盒近二尺長,深醬色,頗得幾分古意。打開一看,臘梅枝高約一尺半,形態色彩果然就像是剛從樹上折下來。
公主拿起梅枝對著陽光看了一陣,又摸了摸幾朵玉花,嘖嘖嘆道:“這是雞油黃,琢成這樣真是浪費!”
卓云清接過來看了看,十分喜歡:“這花拿只梅瓶插上,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假的。”
公主嗤笑道:“這叫什么好,匠氣十足!這枝子形態也不美,一點意趣都沒有。也不知是找了哪個糊涂人做的,可惜了材料!”
卓云清聽她這么挑剔,暗自發笑,哄她道:“難怪人家夸你才情高雅,我可受教了!既然不好就收起來擱著吧。”說著把花往木盒里放。
盒子里本來墊著幾層暗紅的綢布,鋪的平平整整,這時花往上一放便弄皺了些。
對這件禮物,卓云清話雖說得隨意,心里還是很愛惜,見狀便伸手在綢子上輕輕一抹,想把褶皺抹平,卻沒想那綢子不是一整塊,一抹竟分開,露出一張紙來。
卓云清一驚,迅速的看了眼公主。
公主也看見了,回她一個曖昧不明的眼神。
公主不動聲色的從錢總管手里接過盒子,將眾人都支走,這才得意的道:“你瞧,我沒冤枉他吧?我早就覺得他對你的態度不對勁!”
卓云清忙撇清道:“你自己可說過,他怎么樣和我沒關系!”
公主笑道:“看把你緊張的!我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的人嗎?”
公主拿出那張紙,打開一看,上面寫了六個清秀的小字:花得住,人安再?
卓云清不解,小聲的念叨了兩遍。
公主臉色卻變了,她嘴一撇,冷冷的道:“你跟他一定有事瞞著我,要不這‘再’字怎么講!”
卓云清心里咯噔一下,覺得她這話有理,急急回想了一番,可還是茫然不知所指。
卓云清見公主神色黯然,也沒心思細想,安撫她道:“你別急,這花呀雪的,我可一點印象都沒有!我真沒有騙你,他可能只是隨手寫的,或者是認錯人了吧!”
卓云清最末一句話本來只是隨口推脫,可是這話一出口,她自己也愣了愣。
公主也是一呆,然后就意味深長的笑起來,黯淡的情緒頓時消散,驚嘆道:“哎呀!很有可能?。∥耶敵醪灰彩钦J錯了人么!”
卓云清知道她想的是什么,趕緊道:“不不,肯定不是我哥哥,你不要亂猜!”
公主瞪她一眼:“我跟你哥哥已經沒關系了,你還這樣包庇他干什么!”
卓云清解釋道:“不是包庇,我對哥哥很了解,他喜歡的是個女子。退一萬步,退兩萬步他也不會喜歡祺兒那樣的男孩!”
公主不屑道:“你覺得你了解他,他也自以為了解你呢!他能想到你會喜歡我嗎?”
這反駁很有力,卓云清一時不知怎么辯解。
公主又道:“他說過他有個心上人,可明說了那是個女的嗎?他要是說那人長得美,很溫柔,那不也和祺兒很像嘛!”
她這么說,卓云清簡直有些動搖。卓云飛確實沒有特意說過那是個女的,可是這難道不是自然而然,理所應當!
“這種事本來也不必明說,”卓云清喃喃道,“你想的太離奇……”
“這有什么!”公主很興奮,越想越覺得自己猜得沒錯,“你看,你哥哥有才有貌,家里又有權有勢,哪個姑娘不愿意嫁給他?他有喜歡的人卻沒去提親,不是很奇怪嗎?”
“那也不一定……”卓云清還很掙扎,公主卻好像已經確信了。
公主似乎看到自己得到兩個有力的盟友,喜悅的埋怨道:“你哥哥這種人真是麻煩!早說我就不用費那么大周折,他也不用受——”
公主說到這反應過來,話戛然斷了,可卓云清已經聽到。
卓云清想起哥哥,已在擔憂,聽她這話的意思又和昨天說得不大一樣,不禁心里一涼,直直看她,正色道:“我就知道他不可能說走就走,你老實說,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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