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王從沒來過馨慶宮,公主與他也不熟,聽說他這時跑來,大為憤怒。
來報信的是一臉尷尬的墨玉。她一路磨磨蹭蹭,等來到面前卓云清早已把公主推開,但兩人臉上紅暈都還沒褪去。
墨玉低著頭委屈的向公主解釋:“公主,可不是我要來,是錢總管非得讓我來!我就說那個淳王,不用理他,可錢總管非說他和別人不同,要在我們宮里哭起來,叫人聽說不好……”
公主壓了壓火:“他在哪?”
墨玉小心翼翼,聲音越說越低:“他在前廳——他,他要見駙馬……”
淳王來找卓云清,卓云清自己也吃驚不小。她來到前廳,極力笑得自然又溫和,招呼道:“祺兒來了,快坐吧!”
淳王一直局促的站著,看見她更慌張起來,頭低得簡直連背都要彎下去,卻十分輕而親切的喚了聲:“卓哥哥?!?
卓云清頓生憐惜之情,道:“自家人不要拘謹,祺兒來找我是有什么事?”
淳王憋了半天,終于抬起眼睛望向她,憂慮道:“皇上定了大后天去狩獵,讓我也要隨行,我,我……我能不能跟著卓哥哥?”
卓云清暗喜,一口答應下來。
她正煩惱那天要怎么面對濟圣王,若能把這么個柔柔弱弱的淳王放在身邊,隨時需要關照,濟圣王也只好遠遠的走開了。
公主聽說淳王來找卓云清就為這么點小事,惱火道:“祺兒自然是沒出息,不過他為什么來找你?你那天宴會上到底做了些什么事?那邊烏哥哥還沒撇清,怎么又沾上來一個!”
卓云清很不滿她這樣的說法,責怪道:“樂寧你怎么能這樣說別人!我想起來了,那天是皇上說過,讓淳王多跟我親近,多向我學習。人家是奉旨行事,看你想到哪去了!再說他這么小,哪有那么多心思,你不要亂猜疑!”
公主不以為然,嗤道:“你等著看吧!”轉而又道,“先不提他。你可是說過你不會搭理烏哥哥的,過兩天去圍場可不要又招惹他!”
她這樣說其實是覺得很多人喜歡卓云清,很不甘心,又不放心,恨不能把卓云清關在家里,不和別人有交集。
可卓云清聽在耳里卻覺得她以為自己風流輕浮,是那種勾三搭四的人,再想她剛剛質疑淳王的話,不禁氣恨起來。
卓云清本來已打定主意要疏遠濟圣王,這時卻惱道:“你不用管我,我就是喜歡招惹他!還有淳王,他要是也喜歡我那就太好了!”
公主知道她說的是氣話,卻仍然頓生傷感,心想我已經這樣對你表白,你竟然這樣不體諒我!
卓云清也同樣難過,心想你太也不了解我!
天晴日暖,還是辰時,狩獵的隊伍已經來到圍場。
這次皇帝設了個彩頭,讓眾人各自分隊打獵,到傍晚以獵物多的為勝,給予嘉獎。
皇帝興高采烈的拿馬鞭指了指淳王和其他幾個宗室子弟,向濟圣王道:“賢侄,今天你可要抖抖威風,讓你這幾個弟兄都見識見識!”
濟圣王也不謙讓,哈哈笑道:“皇上有令我豈敢不從!我今天就賣賣力氣,奪一奪這頭一名!”
他極目四望,夸贊了一番圍場的布置,目光好似不經意的又從卓云清的身上掃過。
卓云清穿了身銀紅的騎服,胸前掛著亮銀的護心鏡,腰間佩一柄紅鞘的長劍,騎一匹渾身雪白的寶馬,正和父親以前的幾個老部下寒暄。
她相貌明麗,身姿挺拔,臉上帶著文雅謙和的笑容,格外顯得氣度不凡。
濟圣王一直伴著皇帝,而她總要和別人周旋,兩人還沒說上兩句話。
濟圣王看她一遍再看一遍,皇帝發覺了,笑問:“賢侄,你怎么總在看云飛?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他說?把他叫過來吧!”
有人應聲去叫,濟圣王裝作不在意的解釋道:“皇上,我跟云飛意氣相投,真想跟他好好比比騎射!”
皇帝道:“這好辦嘛!秋天你再來,多待些日子,朕讓你們多比試幾天!”卓云清剛好催馬過來,皇帝見她英姿颯爽心里十分喜悅,卻有意責備道,“云飛,這次你可掃了至忠的興,以后要好好補償!”
卓云清忙應道:“父皇說的是,烏大哥送我神鷹弓我卻不能用,真是慚愧!”
濟圣王道:“云飛你這話就見外了!你我交情不在一時,來日方長,你把身子養好才是正理!”
濟圣王又向皇帝道:“皇上,今天讓云飛跟著我吧?”
皇帝滿口答應,囑咐卓云清:“你正好跟至忠學學,不能自滿。”
皇帝這樣決定了,卓云清自然沒有理由拒絕,只好裝作高興,殷勤稱是。
卓云清看向淳王,淳王果然也在看她,眼中滿是期許,竟顯出些熱烈的神采。
卓云清大受鼓舞,回了一個肯定的眼色,喚了聲:“父皇?!?
皇帝心情很好:“云飛難得主動找朕啊,是有什么事?”
卓云清心知這話說出來定要讓濟圣王心寒,稍有猶豫,但終于還是道:“父皇,祺兒跟我說他對烏大哥好生敬慕,這次狩獵也想跟著烏大哥,父皇以為如何?”
“哦?”皇帝贊賞的看向淳王,“祺兒這些日子很有長進嘛!好啊,有想法說出來就對了,你也好好看看你烏大哥的本事。”又向濟圣王道,“賢侄,祺兒性子柔弱,你可要多照應著些。”
濟圣王爽快的答應下來,只狀似不經意的看了眼卓云清。
卓云清不敢正眼看他,硬著頭皮去招呼淳王。
淳王紅著臉,聲音低低的謝了恩,然后掉轉馬頭,緊緊的隨在卓云清身邊。
眾人很快到達預備好的帷帳前,皇帝射了頭一箭,隨即號角響起,狩獵開始。
濟圣王這一隊有二三百人,大半是他帶來的護衛,余下人也以他身份最高,自然視他為首領。
卓云清見人這樣多,安心不少,又想到濟圣王要和別的隊爭勝,不會有閑心管自己,也就更加泰然。她臂上有傷沒帶弓箭,這時也沒有心思幫忙,旁觀濟圣王指揮這場圍獵,只偶爾和淳王說一兩句話。
旁人熱熱鬧鬧的東來西去,她還沒見過這樣的場面,越看越覺得有趣,漸漸放松下來。
濟圣王安排了一陣,把人分出去少一半,再往前行了一段路,又安排一陣,又分出去百八十人。
卓云清豁然警覺,不過小半時辰,身邊已經只剩三四十人了,簡直不夠他再分一次。
濟圣王仍然向前直奔,卓云清忍不住勒馬停下,問:“大哥,我們要往哪去?可不能跑得太遠??!”
濟圣王轉回馬道:“云飛,皇上讓你跟我學,我總得拿點本事出來。你是將軍出身,排兵布陣我定不如你,不過論近身打斗,論拉弓射箭,那就不一定了!這里讓他們玩去吧,我帶你去野林子,正經看看我的身手!”
這圍場開在棲鳳山下,三面連著茂盛的森林,野林子是其中最幽謐的一段,時常有野獸出沒?;实墼谖欢嗄?,只在四年前辦過一次規模浩大的秋狩,率部進去獵過猛虎。
那次卓光正把卓云飛帶著隨獵,卓云清十分羨慕,對這野林子也向往已久。但她知道其中厲害,并不想莽撞,更不想跟著濟圣王去冒險。
她搖頭道:“大哥,就我們幾個人,太危險!再說傍晚還要趕回去,時間也緊,算了吧!”
濟圣王道:“你放心,這圍場我熟得很,我們抄近路,來得及!”
卓云清正為難,眼睛余光看見淳王,趕忙又道:“大哥,野林子太兇險,不要嚇到祺兒,還是等下次再去吧!”
濟圣王看了眼淳王,臉色沉了沉,有一會兒沒搭腔。
卓云清很不自在,又要勸。濟圣王擺手攔住她,道:“云飛,我后天就回去,三年五年也不一定來,這個下一次可不知要到什么時候,你真的就不肯陪我走一趟嗎?”
他當著眾人說這樣的話,語氣又懇切的近乎是在請求,實在有損威嚴。
卓云清心里一酸,沒法再拒絕,一點頭算是答應。
淳王忽然白了臉,攥著韁繩的手勒得幾乎發紫,低垂的眼睫也膽怯的顫動著,道:“卓哥哥,你同他去吧,我回去了?!?
濟圣王見他這可憐兮兮的樣子怕卓云清要動搖,馬上安排了十幾人護送淳王回營帳,自己則打馬向前跑,仰天吆喝了兩聲又喊道:“云飛!快跟上!”
卓云清心里不安,原地站著目送淳王。隨在她身邊的十數人跑也不是停也不是,都滿眼催促的看著她。
卓云清大嘆,自我安慰的想:我們十幾人獵一只猛獸回去,也算是替哥哥做一件露臉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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