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兩人起的都晚,墨玉已體貼的安排人去卓府取了卓小姐的一些衣裳,又帶回一個消息:卓夫人病了。
卓云清自然擔憂,便要回家看看。
公主也要跟去,道:“夫人對我一向都好,我也很掛念她?!?
卓云清心想母親定是為自己煩擾,看到公主只怕病得更重??蛇@話不便說,只能提醒道:“你不要再和我哥哥吵起來?!?
公主哼了一聲:“我若見到大將軍,就好好的給他問個好,見到你哥哥,就轉過臉不看他,總可以了吧?”
卓云清無奈何點了頭,公主狠狠的瞪她一眼,道:“你真是傻子!我若避著不出面,他們只會更擔心。你難道還想勸她說我們兩之間什么關系都沒有?”
卓云清被她猜中心事很不過意,又覺得她說的在理,趕緊笑道:“還是你看事情真切,我總有些畏縮?!?
公主道:“你是關心則亂,只望你心里有事都能和我說?!?
卓云清玩笑道:“這怎么行!你能做到心事都和我說嗎?”不等她答又催促道,“快走吧,車都等了半天了。”
公主乖順的放過了這個話題,心里想:我倒是想要都說呢,可說了有害無益,你也不一定懂。
她卻不知,卓云清心里也是這樣的想法。
來到卓府,大將軍與卓云飛都不在,老管家直接引著他們看望夫人。
卓云清忍不住問:“我爹和哥哥呢?”
老管家眉頭皺成個八字,嘆氣道:“老爺清早去了宮里,還沒回來。少爺昨晚上和老爺吵嘴,深更半夜就跑出去了,現在也不知在哪里。”
卓云清不覺皺了眉,公主埋怨道:“他也真是任性,一會我派人去找,一定把他帶回來?!?
卓云清了解卓云飛的脾氣,攔阻道:“不用了,等他消了氣自己會回來?!眳s不知他為什么和父親吵起來……
卓夫人一夜間憔悴了許多,躺在床上緊閉著眼睛,胸口起伏的呼著氣,也不知是睡是醒。
照看在一旁的丫鬟見卓云清來,小聲道:“小姐,陶太醫看過了,說夫人沒有大礙,也喝過藥了。夫人特別囑咐我見著小姐您一定叫您不要擔心?!?
卓云清眼圈一紅,在母親身邊坐下,靜靜的陪了好一陣才被丫鬟勸了出去。
公主一直跟在她身邊,不敢說話,腦子直轉:她都把陶太醫忘了,原來在這兒呢!怎么還在這呢?卓云飛都活蹦亂跳的跑了,太醫院不用當值了嗎?
公主終于想起來昨天晚上她想問卓云清的事情:我有什么事情不知道?
這時候卻不便問這些,公主唯恐自己再忘掉,默默的想了一遍又一遍,越想越覺得陶太醫是個關鍵。
兩人來到卓云清的繡房休息。
卓云清決定在家等一等,等母親醒來,或者等父親回來。
公主決定陪著。
一會兒,涓涓送來茶和點心。
卓云清見她神色之間有幾分高興,不像平??値c憂郁,更不見前天晚上受驚嚇后惶惶不安的模樣。
卓云清有些不解,問:“涓涓,有什么好事嗎?”
涓涓抿唇一笑,轉而又有點難過起來,道:“小姐,我要走了?!?
卓云清更驚訝:“你要去哪?”
涓涓道:“我要跟義父去很遠的地方,以后四海為家,再不到京城來了?!?
卓云清簡直聽不明白,涓涓又道:“我會記得小姐對我好,小姐是好人,要保重?!?
卓云清忙問:“什么?你義父是誰?”
涓涓看了一眼公主,沒回答,轉身退了出去。
“涓涓!”卓云清想追她回來問個清楚,剛起身就被公主拉住又按回座椅。
公主道:“她這啞謎打得好,你知道是誰了?”
卓云清一呆,心想難道是陶太醫,這才反應過來陶太醫這個人剛才好像有誰提過?
公主臉一沉,道:“你果然在瞞我!”
卓云清忙道:“沒什么瞞你,就是陶太醫在我家……”
公主打斷道:“是我叫他來的,這不算事,但一定有別的事!是不是他說了什么你不敢告訴我?還是你們背地里有什么圖謀?”
她猜得實在太對,卓云清腦中警鈴大作,不自覺的避重就輕道:“你不要亂想,他是說了一些事,你聽了恐怕要生氣,但我可不是有意要瞞你,你想知道,我這就告訴你。”
公主聽得更氣:“這不是你現在告訴我的問題!你為什么不先告訴我?我昨晚就問你,你跟我裝糊涂!”
卓云清爭辯道:“你昨晚可沒有問,這兩天這么多事,我哪里有工夫什么都說。”
公主明知她是狡辯,卻沒有證據,反倒顯得自己理虧,不禁滿心惱火,嚷道:“我知道你是有意的!你就是不相信我!你又在自己盤算什么?”
卓云清本來不是一定要瞞她,只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更添亂??蛇@時見她這樣咄咄逼人,也有些氣惱,堅持道:“我又能盤算什么,你既然不想知道,也省得我多費口舌?!?
“你這是什么話!”公主氣急,“你有事不告訴我,還是你有理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卓云清一時啞然,她雖然自覺理虧,卻也覺得公主小題大做,太過要強。
這兩天不知怎么了,兩人特別容易爭吵,卓云清一點哄她的心思也沒有,弄得十分疲憊。
兩人正僵持,老管家忽然畏手畏腳的挪了進來,惹得兩人都瞪他。
老管家顫著聲音道:“公公主,老——大將軍回來了,正在外面求見……”
兩人都是一愣。停了停,公主冷靜下來,嘴一撇道:“大將軍是長輩,求見兩字我怎么當得起,下次可別說錯了!”她覺出卓云清在看她,賭著氣一眼也不回望,徑自向外去。
卓光正果然已經在外面候著,公主換上笑臉,道:“大將軍您回來啦,我和清兒正等著拜見您呢!”
卓光正道:“公主說笑了,臣惶恐?!辈坏裙鹘釉捰值溃盎噬鲜ザ骱剖帲裉煲呀浗抵己碗x,公主與不肖兒再無瓜葛。公主多次屈尊到臣府中來,臣感激不盡。只是臣是外臣,如今沒有了姻親的關系,只怕不便再招待公主,不周之處還望公主見諒?!?
他這樣逐客,公主有些笑不出來,咬著牙想了想,道:“父皇真是雷厲風行,我與云飛哥哥雖然無緣,大將軍卻不要見外,這親緣還是斷不了的。”
卓光正道:“公主如此體恤臣下,臣幸甚。”
卓云清這時已跟出來,前面幾句話也都聽到了,不禁有些心疼,忙道:“爹,樂寧是陪我回來的,她從來也沒有自矜身份,您何必這樣和她說話!”
卓光正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沒說,好像是嘆了口氣。
卓云清心又一揪,正想再說點什么解勸父親,卻被公主輕輕的拉了拉小指。
公主沖她咧了咧嘴角,轉臉向卓光正道:“大將軍,父皇的旨意只怕已經到我府里,我先回去了。清兒再陪您說會兒話,我會派人來接她?!闭f著又白了卓云清一眼,小聲道,“回去咱們再算賬!”
卓云清心中一松,忽然有一種溫熱的情緒過遍了全身,只覺得公主從沒這樣可愛。
公主輕快的走了,熟門熟路的轉過回廊不見人影。管家仆從匆匆跟去,只留卓云清和卓光正站在原地。
卓云清漸漸緊張起來,心里有很多事想問,卻不知該不該開口。
卓光正好像也不知和她說什么好,一會兒道:“我去看你娘。”
卓云清連忙答應,眼睜睜看著他轉身要走,終于忍不住叫住他,問:“爹,哥哥是怎么了?”
卓光正臉一沉:“不用管他。”
卓云清不敢追問,急忙轉了話題:“那,涓涓呢?”
卓光正道:“她和陶太醫很投緣,認了干爹,今天就出城?!?
“這么急……”卓云清不放心,“陶太醫能靠得住嗎?”
卓光正頓了頓,道:“這是她自己決定的事,靠不靠得住得看她的命?!?
卓云清不禁皺起了眉,卓光正看看她又道:“她是個驚弓鳥,在咱們家這些年一直提心吊膽,各人各機緣,說不定走了反倒好?!?
卓云清只好點點頭,不再多說。
卓光正轉身走了幾步,又停住,道:“陶太醫的事我已經稟明皇上——我知道我還是有這點薄面的。你不用……有什么顧慮。”
卓云清一驚,看他側影被檐下的陽光照著,模糊不清。
卓云清不明白他這是安慰,是體諒,還是別的什么,只覺得鼻子發酸,有些想哭。
為什么她不能讓他們都安心快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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