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趙矜與蕙娘甩下了一大羣高呼“抓盜馬賊～～”的追兵，越過攔阻，再跑一陣，距離東城門已近，便看見一大片混戰(zhàn)景象！

原來，李荼一彪軍護送著四輛大車突出宮門之時，夏塔尼耶夫、達尼爾二人正在指揮聯(lián)軍包圍王宮，看到李荼一彪軍衝殺出去，夏塔尼耶夫遂指使達尼爾負責領(lǐng)兵追趕，自己繼續(xù)組織包圍王宮。那時趙矜與蕙娘正好抓住一個空當跑出來。由於找馬等緣故，趙矜與蕙娘一路上費了些時間，本來落在後面一段距離。這時李荼一彪軍在城門附近遇到強力阻礙，達尼爾率部趕上夾攻，趙矜與蕙娘憑著寶馬飛快，也已經(jīng)趕到這裡。

“攔住韃靼！不要放走一個！”一名頂盔貫甲的東斯拉夫王公高叫。爲什麼東斯人把李荼等人都叫做“韃靼”呢？因爲在東斯人的眼裡，根本分不清黃種人的具體民族差別，就都叫做韃靼。

趙矜與蕙娘不管三七二十一，縱馬便過。趙矜一邊也學(xué)著高叫：“攔住韃靼！”渾不知自己在東斯人的種族劃分裡其實也屬於韃靼。更不知道，擦身而過的該王公，原來就是達尼爾?亞歷山大羅維奇公爵——莫斯科公國的開國君主！

莫斯科公國是俄羅斯帝國的前身，它的創(chuàng)立對後世影響深遠。這說來話長，須先從斯拉夫人說起。斯拉夫人是世界上最大的民族羣體之一，起源於亞洲，發(fā)展於歐洲，後來一部分又重返亞洲。這個民族羣體可以分爲三個支系。

西斯拉夫支系包括波蘭人、捷克人、斯洛伐克人、盧日支人等民族，在這個時代的主要國家是波蘭大公國。在歷史上，波蘭曾經(jīng)十分強盛，國力於整個歐洲數(shù)一數(shù)二。武功方面，擊敗了包括神聖羅馬帝國（德意志第一帝國）在內(nèi)的周邊大國，征服吞併了不少小國，疆域遠比現(xiàn)代波蘭遼闊；文治方面亦建樹頗多，誕生了哥白尼等推動世界文明進程的傑出人物，歐洲最古老的大學(xué)——克拉科夫大學(xué)即在波蘭創(chuàng)立。

南斯拉夫支系包括保加利亞人、塞爾維亞人、克羅地亞人、斯洛文尼亞人等民族，當前以塞爾維亞大公國、保加利亞王國爲最大。南斯拉夫人本來也曾有過崛起的機會，但在蒙古入侵時遭受慘重打擊，後世又被極其強大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壓制，期間只有十四世紀時的塞爾維亞帝國能算得上是歐洲強國之一，但也不過曇花一現(xiàn)。

再細說東斯拉夫支系。東斯拉夫很落後，長期處於蠻荒狀態(tài)，成型較晚，直到九世紀基輔大公國崛起，控制了廣大領(lǐng)域，才奠定了後世俄羅斯、烏克蘭、白俄羅斯等民族的基礎(chǔ)。基輔大公國曾經(jīng)相當強大，甚至多次進攻拜占庭，迫使拜占庭嫁公主和親。但後來基輔大公國走向分裂，又因蒙古入侵而遭到毀滅性打擊。其後的東斯拉夫遂處於一盤散沙狀態(tài)，大大小小的國家不下百個，內(nèi)中以弗拉基米爾大公國爲最大，其餘較大的國家還有諾夫哥羅德公國、梁贊公國、金奧爾第斯科公國、斯摩棱斯克公國、羅斯托夫公國等。

弗拉基米爾大公國的由來，是因爲特維爾公爵雅羅斯拉夫三世向金帳汗國屈膝獻媚，獲得了金帳汗王冊封的“弗拉基米爾大公”地位，就凌駕於別的國家，作爲金帳汗國奴役東斯拉夫各邦的爪牙，真可謂“一國之下，百國之上”。

在八年前，也就是1271年，雅羅斯拉夫三世病死，長子斯維亞託斯拉夫繼任大公。因爲斯維亞託斯拉夫年紀尚幼，暫由其叔父夏塔尼耶夫攝政。

如今斯維亞託斯拉夫已經(jīng)成年，但是夏塔尼耶夫貪戀權(quán)位，依舊把持朝政。這時正好達尼爾謀劃反叛金帳汗國，就向夏塔尼耶夫提出，不如將弗拉基米爾大公國的國號改爲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基輔大公國”，尊奉斯維亞託斯拉夫爲“基輔大公”以取悅他；您呢，就謀取特維爾公爵的頭銜，如何？

夏塔尼耶夫深表贊同。就這樣，弗拉基米爾大公國用上了“基輔大公國”這個深具光榮傳統(tǒng)的舊名，無知小子斯維亞託斯拉夫相應(yīng)得到了“基輔大公”的頭銜，開心得很，還真以爲自己就是復(fù)興古國的大人物呢！其實這都是有名無實的，國家並沒有因此變得更強大，反而分封出特維爾和莫斯科兩塊地盤。

夏塔尼耶夫得到了特維爾公爵的頭銜，擁有重要城市特維爾作爲私人領(lǐng)地，而且繼續(xù)掌控著基輔大公國的朝政。達尼爾則得到了新興城市莫斯科及其周圍地區(qū)，建立起莫斯科公國。

這個時代的東斯拉夫，公國多如牛毛。爲了拉攏它們加入反韃靼聯(lián)盟，夏塔尼耶夫採納達尼爾的建議，給各國國君普加“大公”之尊號。各國深深苦於金帳汗國之害，早就想要擺脫，現(xiàn)在高帽一戴，更無不依之理。

但是這樣子，無知小子斯維亞託斯拉夫就很鬱悶——他不想要那麼多人跟自己平起平坐，都叫“大公”！達尼爾只得給他解釋：“您並不吃虧！因爲只有基輔大公纔是高貴的正統(tǒng)。別國君主都升級成大公了，您實際上也就成爲大公們的領(lǐng)袖了，更加榮耀??！”聽這樣解釋，斯維亞託斯拉夫這才高興了。

事實上，夏塔尼耶夫和達尼爾之所以要給各國君主加上尊號，就是要讓他們死心塌地造反，不得反悔。大公原本必須金帳汗國授權(quán)才能叫的，現(xiàn)在他們不經(jīng)授權(quán)就都叫大公了，可不明擺著造反麼？

於是，衆(zhòng)多大公同上賊船，有進無退。

斯維亞託斯拉夫成了大公們的領(lǐng)袖，很感謝達尼爾，與之格外親近。這無知小子很忌憚老是管束自己的夏塔尼耶夫，卻沒看出達尼爾的陰險，私下還親切地對達尼爾說：“不如你也稱莫斯科大公好了！”

達尼爾卻很謙遜地表示：“您分封我爲莫斯科公爵，我已經(jīng)感激不盡，怎麼還敢稱大公呢？我永遠是您忠心的僕人！”

其後，達尼爾更進一步運用他的高超政治手腕，使得不屬於東斯拉夫民族但是地緣相近的強大國家——立陶宛大公國也慨然答應(yīng)加入聯(lián)盟，共抗“黃★禍”！

“黃★禍”，令西方聞風喪膽的“黃★禍”！繼匈奴、突厥以來，這是第三次。從前遠遷西方的匈奴、突厥，不過是給漢朝、唐朝打得奄奄一息的破敗殘餘，卻依然給西方造成了巨大沖擊。與匈奴、突厥不同，蒙古有幸不必面對一個統(tǒng)一而強大的東方帝朝。在唐朝留下的版圖內(nèi)，金、宋（南宋）、夏（西夏）、遼（西遼）、理，五國分立，互相廝殺，沒有哪個能阻止蒙古的壯大。因此蒙古可不是破敗殘餘，蒙古對於西方的攻擊是從容準備而且後盾雄厚的強襲，這個威力勢不可擋！

關(guān)於蒙古軍的西征，西方的史書有這樣的記載：“4月9日，聯(lián)軍被消滅，亨利國王在萊格尼察附近的瓦爾斯塔特被殺。在這次勝利後，蒙古人進入摩拉維亞，將該地夷爲廢墟……在拔都統(tǒng)率下的第二路軍從加利奇而來，攻克了烏日哥羅德和穆卡切沃之間的喀爾巴阡山峽谷，並於1241年3月12日擊敗了負責防守該地的伯爵。在合丹率領(lǐng)下的第三路軍從摩爾達維亞向奧拉迪亞和瓊納德進軍，當時兩城都被摧毀，居民以各種殘酷的方式被屠殺……蒙古人強攻並焚燒了佩斯城，而匈牙利國王貝拉逃到亞德里亞避難。居民們遭受了難言的暴行之後，接著常常是被集體屠殺……蒙古人鼓勵逃亡的居民重返家園，答應(yīng)完全赦免他們，在使他們消除疑慮之後，背信棄義地把他們?nèi)繗⑺?。在另外一些場合中，他們把俘虜趕到他們的前面，去強攻設(shè)防的城市……在強迫農(nóng)民爲他們收割莊稼之後把他們殺死，正像在他們繼續(xù)前往別處掠奪之前，在撤走時殺死被他們污辱過的當?shù)貗D女一樣。”

也有阿拉伯人的傳記這樣描述他們對蒙古人的恐懼：“有一個韃靼人，手無兵器，而欲殺所虜之人，便命其臥地後去尋找刀，歸來殺此人，此人竟不敢逃。又有人告訴我：‘我曾與十七人同行。見一韃靼騎兵至。他命令我們互相反綁兩手於背後。同伴們皆服從之。我對他們說，他僅一人，應(yīng)殺之而逃。同伴們答道，我們十分害怕。我又鼓動他們說，他將會殺死你們，讓我們先把他殺死，可能安拉會拯救我們。但是，竟無一人敢殺他。於是我用小刀把他殺死，我們才安全逃脫?！?

如此“黃★禍”，恐懼人心幾十年。爲了徹底擺脫暗無天日的苦難歲月，唯有奮起勇氣，決死一擊！

不但要有勇氣，而且要有組織。各國君主深知這次聯(lián)合造反關(guān)係重大，要是搞不好，他們就會落入蒙古人之手，落得被馬拖死或者被車軋死的可怖結(jié)局。因此在戰(zhàn)前，作爲聯(lián)軍總指揮的夏塔尼耶夫便與各國君主約明：專心戰(zhàn)鬥！戰(zhàn)後再來瓜分會走路的財富跟不會走路的財富！

各國君主以前都給默闊帖木兒搜刮慘了，都知道新城裡財富盈積，絕對可以大撈一筆回來。爲了保證作戰(zhàn)勝利而且財富不被破壞，他們?nèi)钗迳昙s束部隊，深刻告誡士兵們：蒙古人十分厲害，你們是知道的，打仗一定不能分心！如果不能幹掉金帳汗國，將來默闊帖木兒反撲過來，你們的故鄉(xiāng)、你們的親人、你們自己都要遭殃！

多虧戰(zhàn)前嚴加教育，戰(zhàn)鬥中紀律尚可。但也得歸功於城內(nèi)那麼多防止會走路的財富逃竄與不會走路的財富被盜的營壘庫壁。

入城之後，君主們剛開始時基本上都能做到用心作戰(zhàn)，不過……無知小子斯維亞託斯拉夫在這個時候帶了很壞的頭。他心想自己是基輔大公，這座新城不歸自己還能歸誰呢？這裡面可都是自己的東西?。§妒沁@位年輕大公帶著人馬，根本不顧打仗，只顧著四處封鎖營庫和保護戰(zhàn)利品，他本人也親自勞神費力到處貼封條呢！

大公們的領(lǐng)袖都這樣幹了，大公們也就不甘落後，都開始無心戀戰(zhàn)，轉(zhuǎn)而忙著劃定地盤，保護屬於自己的戰(zhàn)利品。

就像狗兒撒尿確認勢力範圍一樣，大公們也有劃地盤的一套方法。比如，我在這個營房大門上貼個封條，哈，這裡就是我的了！又比如，你看這裡躺著一具我的士兵奮戰(zhàn)而亡的屍體，不用說了，這就是我軍揮汗流血的地方，哈，必該劃爲我的佔領(lǐng)區(qū)無疑！

即使剛開始還想全力打仗的人，一看別人圈地，也就受了啓發(fā)，跟著圈。有人本來不想圈，但是一看許多人都圈，心裡未免不痛快起來，覺得既然你們能圈，我爲什麼不能圈？於是聯(lián)軍各國君主、貴族、將軍們各麾所部，紛紛投入到偉大的圈地運動中去！

（待續(xù)本回下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