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罷《連城曲》,眾女繼續上路。一路上沒有哭天嚎地,隊伍非常平靜。按照大丈夫的意愿,馬革裹尸足矣,何必禮教的一套?
將靈柩送到安漢府北郊,安葬完畢,已經是雪花飛舞的時候。香芷又有感觸,作了一首《安漢遠》:
安漢遠,(安漢位于很遙遠的地方啊,)
鄉關萬里彼天。(離我們的故鄉相隔萬里,遠在天邊。)
青衫綠袖拂舊夢,(穿起華美的衣裝跳起舞來,)
黃土紅塵掩流年,(那舞姿里敘說著對往日舊夢的懷念,)
別后莫復言。(到如今已經不需要再多語言。)
安漢遠,(安漢到故鄉真是很遙遠啊,)
云霰去來遷延。(我們像云彩一般飄來飄去,流浪盤旋。)
月落星移家無處,(日復一日還沒有安定的歸宿,)
如花似水惜流年,(只能看著容顏隨著年華改變,)
漫彈指上弦。(讓我彈奏一曲與郎君共同懷緬。)
安漢遠,(來到這很遙遠的安漢府啊,)
胡騎千群連綿。(周圍有眾多強敵環伺,時局危險。)
長沙摯旗將軍笑,(勇敢的將軍在遠征路上豪情滿懷,)
遺民東望心魂牽,(華夏百姓翹首盼望,夢縈魂牽,)
何日見中原。(什么時候才能再度見到刻骨銘心的中原?)
安漢遠,(離開安漢走得更遙遠啊,)
西疆邊陲雪晴。(那是在西部邊城落雪初晴的時候。)
幽簾小衾香裊裊,(擁被而起,視線透過香霧繚繞的門簾,)
夢里綢繆意盈盈,(美妙夢境里相會的情形依稀浮現,)
夢醒念郎名。(使我不禁又再反復念起郎君之名。)
這一曲沒有什么悲傷,只是充滿了美好的回想和對未來的期盼。傳到外面,別人還以為這是一首普通的情歌,由于文辭優美,很快傳遍了國內,尤其是為將士的眷屬們所愛唱。聽到這首歌,許多華夏族將士受到激勵,為了回歸中原的愿望,更加努力奮斗。
其實香芷在作完這首歌曲時,不禁潸然淚下,以至于落下筆來,染黑了潔凈的衣服。這自然不足為外人道之。
以香芷的宿愿,老早希望遠離塵世,回到老家臨安府的靈隱寺出家。不料出于主公的恩典,得以與蕭銎相愛相伴了這么一回。現在蕭銎已故,這一段往事就像煙云一般。也罷,哭過幾場也就算了,香芷在心中早已看開,覺得自己只不過重回以往注定的命途而已。只希望主公哥哥早日實現縱橫天下、打回中原的宏大目標,自己則將蕭銎的孩子們撫養長大,然后出家。這樣,香芷就感到很滿足了。至少來說,好過一般煙花女子多矣。什么榮華富貴,什么愛★欲貪癡,香芷已經徹底看開,無掛無礙。
蕭銎的整個葬禮簡單隆重。說簡單,因為在一天內就辦完所有的事;說隆重,因為在京的文武百官皆來參與。大司馬李荼、領軍將軍顏士重等甚為痛切,因為都是二十二騎的兄弟。李荼與蕭銎更是多年的過命交情,得知蕭銎的死訊時大哭一場,以至得病,不能前往抵御海都,改由何安平代行。這場葬禮,李荼乃是扶杖前來參加。按說武將經歷多了生離死別,不該如此控制不住,何況大司馬之尊,必須保重。可能是李荼自從擔任大司馬之后幾乎沒有得到出征機會,今年初率領援軍前往河西也只是坐鎮,沒有對敵廝殺;因此覺得歲月荏苒,光陰不等人,心底頗有些抑悶吧。這時蕭銎已然作古,觸動了人不由命的感傷。
確實,包括英雄豪杰在內,人不由命!二十二騎自從追隨大王創業至今,先是偏將軍史逞在蒼嶺關大戰陣亡,其后折了兩員校尉,如今蕭銎陣亡,總共已經損失四人。這是差不多五分之一了,回歸中原卻還任重道遠。
宮中諸妃嬪也來參加葬禮。其中要數惠妃柳蕙娘最為傷感。當年趙矜、蕙娘、六女、二十二騎于雙樹原下共聚的情景歷歷在目,蕭銎是二十二騎中最為神采飛揚的一位。如今既傷感于故人,又為大王痛惜愛將,以及憂慮回歸中原的艱辛,蕙娘心酸得灑淚不已。淑妃苧玉香、懷妃維尤伊、慕妃朝慕依拉皆在墓前禮拜,未亡人趙香芷、達瑪拉、瓦蓮京娜恭謹地答拜。
接下來是雅妃卓琳雅賓娜。只見她來到墓前,跪下來叩頭。香芷吃了一驚,慌忙要扶,已經遲了。蕭銎畢竟是臣子,卓琳雅賓娜以王妃之尊,拈香躬身即可,叩拜是越禮了。香芷連忙扶起卓琳雅賓娜,叩拜還禮。卓琳雅賓娜卻又向香芷跪下去,給香芷又叩了幾個頭。
香芷被這么弄得不知如何是好,現場全愣住了。
卓琳雅賓娜這才乖巧地說道:“我知道,我不用磕頭。不過,我是替我爸爸磕的。我要代他向你們二位道歉。其實他一直想跟你們道歉的,我想他一定很后悔,這下子沒有跟蕭將軍當面道歉的機會了。”
眾人一時還不明白。香芷明白了,原來,是為當年別司丘耶爾赫夫還是敵人時,曾與我軍作對,甚至差點兒殺了香芷之事。香芷那時候聽著別司丘耶爾赫夫踢門的聲音,并沒有畏懼,想著這么死了也好,但是大王與許妤及時殺到,打倒別司丘耶爾赫夫,把香芷救了。
香芷看著卓琳雅賓娜友好的微笑容,不禁也微笑道:“哎呀,折殺我了。雅妃娘娘,你真是有心。”
卓琳雅賓娜上前抱住香芷,輕輕地摸她的背。香芷驀然間感受到一股溫馨,感到哥哥一家人都挺好的。不愧是哥哥啊……
接著,淑儀上官夢月、淑媛蔣鳳娣也上香禮拜畢。
這次葬禮,若干外國使者與商界名流也來參加。其中又以阿塞拜疆使者王哈桑感情最為深摯,祝語最有華彩:
“駙馬將軍,箭神。敵遇將軍,失魂。我見將軍,天人。將軍上天,星辰。”
(待續第八十七回:培根玩火瀆上帝,但丁賦曲咒教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