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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山上的這一段路不是很長,我開始討厭起這條被我詛咒了無數遍的覺得太長的路爲什麼不再長一點起來,美好的時間總是流逝的很快,在天黑之前,我們趕到了山上?;丶抑幔瑲夥杖缫酝粯?,劉旋和雪姐聊天,而我則跑到了廚房去燒柴火,本來媽媽讓我去陪他們的,可我總感覺自己在那裡就是多餘,還是離的遠一點好,何況這裡很暖和。
在睡覺之前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一般在這樣的冬天,睡覺之前大家都會洗一個熱水腳,我們也不例外,媽媽讓我給雪姐盛好水,我便舀了一瓢水摻在盆裡,就給雪姐端去,然後開始去幹自己的事情了,過了一會,雪姐依然是剛脫了襪子之後的那個動作,她就一直把腳放在水盆邊,奶奶很奇怪,走過去問:“你這個女子,怎麼還不洗腳呢?”雪姐在突然之間似乎就找到了訴苦的對象,無奈的說:“燒人!”奶奶開始責備我了:“那個凱爾啊,給別人倒洗腳水的時候也不試試溫度!”媽媽聽見後,才舀了一瓢冷水出來,一點一點的往盆裡摻,並讓雪姐試試溫度合適不合適了。我在一旁反駁:“你天天不也是給我弄得那種溫度的水麼?”奶奶顯得樂了:“嗯?我給你弄那麼燙你也給別人弄那麼燙,你是男生,皮厚,燙不著,人家女生皮薄,當然就要涼一點的水啦!”我實在無語了,怎麼說都是奶奶有理,而大家都開始笑起來。
在我們家過了一夜,第二天吃過早飯之後,雪姐就要回去了,並邀請我到她外婆家去玩,我是很想去的,而媽媽卻不讓我去,說車票都訂好了,要在屋裡收拾收拾,其實媽媽說的也挺在理的,我便忍住了這種心情,說不去了。劉旋肯定也是要到他外婆外爺家玩一圈的,這麼一來,山上又變得空蕩蕩起來,我站在路口,望著他們下山的身影,心裡很不是滋味,我已經記不起這是第多少次見到那些人離去的身影了,四爹一家人的,哥哥的,爸媽的,現在又是雪姐和劉旋的,以前僅僅是親情的不捨,現在卻換成了那種情竇初開時的隔離,我的心情瞬間低落到了極點,不忍心看,但又忍不住看。你有沒有感覺一個很重要的人,一直是你愛慕的對象,在你的生命中出現兩天之後就消失了,本來填的滿滿的那個位置,突然之間就空了,你開始幹什麼都沒有心情,你開始莫名的煩躁,你的世界就在她離開的那一瞬間變成了灰色。我無精打采的回到家,責問媽媽:“你說要收拾東西,那些東西不是你早就收拾好了麼?”媽媽解釋:“人家劉旋過去玩那是真正的親戚,你過去的話看又扯到哪裡去了?”媽媽的觀點似乎很正確,過年期間的走家竄戶都是親戚之間的,而不是親戚的親戚之間的,這種以血緣聯繫起來的東西,成了中國最古老最牢固的關係。
無所事事,我突然之間萌生了一個想法,往葫蘆山去看看。便向媽媽招呼了一下:“媽,我去葫蘆山看看,馬上就要離開這裡了,我還想再去看看!”媽媽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來:“去嘛去嘛,把你以前那些東西都好好懷念一下,下次回來就不知道是多久了!”我開始從我們家的後門往山上爬去,後門的前面是一片樹林,樹林裡就葬著祖祖,還記得小時候他對我的那些音容笑貌,而現在,估計她已經完全化作黃土了吧,祖祖的上面是她的丈夫,這個男祖祖我從小就沒有見過,似乎從我記事起這裡就是一座墳,我從他們的墳邊走過,感受那種生和死不同的狀態,在心裡默問自己:“人活著,到底是爲了什麼?”他們的一生在若干年後都化成了黃土,那麼他們生前所追求的那些東西都化成了虛無,這樣一看,似乎人的一生本身就是悲涼的,但人活著似乎又是快樂的,五彩繽紛的世界包圍著你,你又裝點了這個世界。我站在祖祖的墳前,對著她的墳頭說:“祖祖,我就要離開這裡了,你待在這裡,要好好的啊,有什麼需要就給婆投夢,她會幫你辦到的!”我相信她是能聽見的,因爲我能感覺到靈魂的存在,不論是在白天還是在晚上,那些若有若無的輕絲都纏繞著我,他們是我的祖老仙人,在祝福著我,在保護著我。
拾級而上不久便是高山坪,這裡曾是我多少次的痛苦之地,無聊的在地裡幹著農活是我最難熬的時光,我懷念的是準時播放的動畫片,可農活就像沒完沒了一樣,每天都有,便每天都要去幹,栽紅薯,掏花生,掰玉米,這就是見到這片土地之後的記憶。而現在,這裡卻滿是雜草,爸爸出去之後,還有媽媽在幹,媽媽出去之後,便承包給了別人幹,承包的人幹了一年,也就慢慢的撒手不管了,因爲村裡外出打工的人實在是太多,留下的空地已經讓他們自顧不暇。走在這片地裡,似乎還殘留著兒時的影子,那個坐在一堆花生苗旁邊,極不情願的摘著花生的小屁孩,因爲害怕黑墨子的叮咬,便就地用花生苗燃起了濃煙,不過這個煙既薰走了黑墨子,也薰的人眼淚直流。
這個季節的低溫讓周圍起了一層薄薄的霧,在進了葫蘆山的林子之後,這層霧就顯得更加明顯了,進了林子不久的那叢水楂樹還在,只是這個季節,它的上面早已沒有果實,有的只是一層淡淡的霜,很淡,白的透明。我已經記不起這算是第幾次來葫蘆山了,小時候來過很多次,都已經忘了,最近幾年上山的次數越來越少,上一次似乎是和哥哥一起來的,那時還有劉華劉紅,我們在墳坡上睡了一覺,我的手還被兔子咬了。這麼熟悉的地方,現在經過時卻有一種陌生,是見的太久之後的陌生,我想從新認識他們,可這一草一木似乎都和我結下了不解之緣,我能感受到它們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耳語,還有它們那些歡快的歌唱,清晨從樹上滴下的露水便是對這些最好的詮釋。我小小的吼了一聲,驚得林中的幾隻山雞不停的往四面八方飛去,我笑了笑,又隨口唱起了那首歌,算是我會的唯一的一首,當然,除了生日快樂,世上只有媽媽好那些簡單的之外:一把黃土/塑成千萬個你我/靜脈是長城/動脈是黃河……我的聲音並不是很大,估計也沒傳出多遠。
站在葫蘆山上的這片石頭地上,我發現了我上一次來這裡的石刻,那個我刻的自己的名字還在,只是幾個月過去後,已經顯得有些時間的印記。這一片地方並沒有樹,可以完全看清葫蘆山那邊的景象,我嘗試著找一下雪姐和劉旋的身影,可是蒙子埡完全被山體給遮住了。想到了雪姐,我的心裡又開始不是滋味,二三年級的第一次見面之後,我就深深的記住了,劉旋還有一個姐姐叫唐雪,她比我大,長的很漂亮,她和趙霧都是我喜歡的姐姐,只是時間抹去了趙霧的影子,而把雪姐則刻畫的更加成熟與高貴,兩天之前,多少年塵封的那種情愫被喚醒,而在兩天之後,又把這種美好給我掏空,命運到底算什麼?這是在折磨我麼?我又嘗試著爬到了葫蘆山的頂峰,希望通過那裡能看到他們的影子,可上了頂峰之後發現,這裡全都是樹,連視野都沒有,還怎麼能看到。我找了一棵彎倒的樹坐了上去,靜靜的感受著一切,雪姐離開了,心裡空了,我離開了,這裡便空了,我們都是人世間的一個過客,而有的人成了另一些人心裡的過客,別悲傷了吧,時間還會向前,說不定有一天,還能再繼續看到。
陰了多少天,在今天終於破天荒的出太陽了,現在已經是下午的四點過,從葫蘆山回來之後,我的心情好了很多,但還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這種狀態讓我不想做任何事情,事實上也沒有什麼事情讓我做,轉學的原因可以讓我這個寒假過的逍遙自在,不用再考慮作業的事情,這算是我唯一值得慶幸的有關任務的事情吧。我懶洋洋的躺在椅子上,本來是那種靠背有扶手的椅子,卻讓我橫著躺在了上面,這種姿勢透露出一種腐朽的味道,陽光很溫和,不像夏天的那麼熱烈,讓我全身的骨頭如酥了一般,我開始幻想著到了新疆之後的生活,我是不是也可以這麼安靜的躺在椅子上烤著不冷不熱的陽光,慢悠悠的回憶起以前的事情,把高興的事情一遍遍的回憶,把難過的事情統統忘掉。這座房子,顯得那麼的古舊,到了新疆之後,是不是也有如南部一般的高樓大廈?園子中的那些桔子樹成了我的不捨,從此之後,我就再不能拿著鉤子走到樹下,鉤一個吃一個,直到吃飽了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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