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顏恨得牙癢癢的,每一次只要遇到了蕭君徹,她便彷彿變了一個人,衝動,易怒,甚至豪無還擊之力。
蕭君徹也不生氣,只是慢慢的踱到了朵顏的身邊,輕輕道:“那麼,你是想說,你完全可以不顧忌父皇對你的憤恨咯?或者說,你還想再給你上官家制造一些類似如之前的麻煩?”
聞言,朵顏又想駁,蕭君徹卻沒有再給她機會。
他搖搖頭,制了朵顏開口,慢慢又說:“別說你不怕,也別說你不會再製造麻煩,你要搞清楚,現在,在這皇宮裡,不是你想製造麻煩,是父皇要給你麻煩。或者,你也確實想製造麻煩的,不過,你以爲,以你一人之力,做得到麼?”
“不要告訴我,你還有一個凌煦表哥,他那麼單純的性子,若是要攪和進來,你以爲,他能活多久?不要告訴我,你還有一個貞妃娘娘,你應當記得,你被打入冷宮後,她做了什麼?你能依靠的除了上官青止以外,也就是一個上官雲非了,現在或許還能加上一個上官雲詳,不過,你認爲父皇會不會對再對你們掉以輕心?還是說,你想拿自己和家人的命再賭上一場呢?”
朵顏終於知道爲什麼自己那麼討厭蕭君徹了,因爲他精明得讓人想發瘋。
這一切的一切,沒有人比她更有感觸,可蕭君徹就是這樣,不給他任何逃避的機會,總是這麼赤裸裸的揭開她身邊那些悲觀的事實。
可是,此時此刻,她更清楚自己的想法,沒錯,她是怨凌曄的,恨他爲何對自己如此的不忠,可這並不能讓朵顏下定決心,倒戈而向。
凌曄再無情,也是她喜歡的第一個男人,她如何能因此將他陷於危境?
蕭君徹外表軟弱無害,可這幾天的接觸,已經讓她深深的明白了一件事實,這周朝的皇宮之中,最厲害的角色,絕對是太子蕭君徹。
如果她和蕭君徹聯手,那麼凌曄便會失去三分勝算,自古以來,勝者王敗者寇,而深宮奪謫,失敗的那個,留給他的除了死路一條,還有何選?
所以,她不能,即使是她已對凌曄失望,既使她已傷心到了極致,可她仍舊不忍心看凌曄受苦,她知道自己的做法不明智。
可是,她又想,就算是她小心翼翼又如何?還不是被銘帝算計?
就算是她步步爲營又如何?還不是了拖累了家人。
既如此,爲何不率性而爲,做自己想做的事,說自己想說的話,也同樣的拒絕自己想拒絕的人。
所以,她開口了:“你說都對,我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可是,我想讓你記住一點,我,上官朵顏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我不會只捱打不反抗。但,我想珍惜的人,就算他傷了我的心,也絕不會成爲我加害報復的理由。所以,你最好死了這條心,我不想跟你合作,以前不想,現在不想,我相信以後也絕不會想。”
蕭君徹又笑了,卻是在笑朵顏的固執:“絕不會想?你確定?”
他挑了挑眉眼又道:“也許,我也應該告訴你,我要做的事,沒有人能阻止……”
“很不幸的告訴你,我……一定會成爲你的例外。”
這時,朵顏已恢復了最初的凌厲,她看向蕭君徹的眼神中,只餘清冷。
可此時的朵顏如何知道,若是在以往,不能爲之所用的人,除了死,蕭君徹絕不會給予另外的歸宿。
但不知不覺中,她,已然成爲了蕭君徹的唯一的例外……
兩人冷冷對望,雙眼之中找不到一絲的溫度,許是不想再跟朵顏吵架,許是因爲他看到朵顏的身上還在滴著水。
突然,蕭君徹說:“隨我回東宮吧!”
這一刻,朵顏幾乎以爲自己的耳朵壞掉了,他在說什麼?
隨他回東宮?
朵顏的臉上肌肉抽動了幾下,只恨不得再扇他一巴掌。
蕭君徹似乎又看懂了朵顏的表情,他壞笑道:“你到底在想什麼?”
言罷,眼神上下的掃過朵顏的身體,邪惡道:“該不會,你以爲我對你有所企圖吧?雖然你確實有幾分姿色,不過,你似乎太自以爲是了。我只是帶你回東宮換件衣裳,雲兒的衣裳。”
“不必!”
讓他猜中心思,朵顏的臉騰地紅了,生硬的拒絕著,轉身就打算走出承歡殿。
但蕭君徹卻一閃身又擋在了她有跟前,她慍怒著看向蕭君徹,卻只是看到他不停的搖著頭。
“我想,你又誤會了?你以爲我是關心你,怕你著涼麼?你想太多了吧!我只是不希望雲兒呆會沒辦法安全的從你清淑宮裡出來,你不要告訴我,你身上穿的不是雲兒穿去的那件宮女服?”
蕭君徹的話,終於點醒了朵顏,她似乎真的氣糊塗了,居然忘記了朵雲還在她的宮裡。
可就算是那樣,她也不想接受他有幫助,於是她倔強的說道:“不勞你費心,我絕不會讓我二姐有事。”
“別高估自己的能力,想想自己的處境,一個被禁足的人,若是讓人發現你還在這宮裡隨意出入,我想,你要連累的可不止一人。我若是知道你如此的衝動,絕不會讓雲兒去給你傳話,更不會讓你有機會令她如此被動。如果你還關心你的二姐,最好跟我回東宮換件衣裳再回去。”
蕭君徹此時彷彿已失去耐性,言語之中,已不再是要求而是命令的語氣。
朵顏白了他一眼:“我說過了,不必!”
蕭君徹終於有些動怒:“別試圖挑戰我一耐心,我最後再說一次,若是你現在這樣子回去,甚至進不了清淑宮的大門,還是你想說,你打算在這宮裡四處躲藏著直到這身衣裳全乾,再想辦法混進清淑宮?”
不待朵顏出聲,蕭君徹又道:“你可以等,雲兒不可以,別告訴我,你不是讓雲兒扮作你的樣子呆在清淑宮裡?父皇隨時可能派人去你那裡瞧瞧的,雲兒在那裡多呆一刻,便多一分的危險,這個道理,我想不用我教你吧?昭儀娘娘?”
那最後一聲昭儀娘娘,幾乎是咬牙而出,他又說對了,這一切都說對了,可是傲氣的朵顏如何肯向他低頭。
但,她真的就可以不顧二姐的安危了麼?
她做不到的,於是,她握緊了拳頭,恨恨道:“帶路。”
聞言,蕭君徹終於滿意的點頭,率先邁開了步子向外行去,嘴裡卻是說道:“在宮裡,傲氣是最要不得的東西,若是爲了那種虛無的東西丟了性命,要那傲氣做甚?”
朵顏自是不會認同他的觀點,但是,入宮這些日子以來,她的感受太多太多,蕭君徹的話,雖不中聽,卻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
不過,有一點,朵顏看得真實,那便是他對二姐的關心,他對二姐一定是真心的,否則,他不會對二姐如此的緊張。
想到這裡,朵顏擡眸仔細的看著蕭君徹的背影,若有所思,她實在不懂,二姐爲何會與太子沾上關係,不但做了太子的側妃,而且看起來還很受寵。
那三哥算什麼?凌暄又算什麼?
是二姐變了心,還是太子蕭君徹太有魅力?
想得太入神,朵顏沒有發覺蕭君徹突然轉身停了下來,她就那麼一頭撞了上去,蕭君徹的胸膛那麼那麼硬,她只覺得眼前快要冒金星了:“啊!你停下來做什麼?”
“聽說你的武功不差,爲何如此的沒有警覺心?我幾時停下都不知道,我看我要重新考慮一下,要不要接受一個如此不專心的合夥人了。”
蕭君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又提到了合夥人的事,朵顏下意識的想反駁,蕭君徹接下來的動作卻讓她住了嘴。
“你要幹嘛?”
朵顏後退幾步,緊張的盯著蕭君徹,見狀,蕭君徹只是笑,終於脫下了身上純白色的暗繡外袍,只那麼輕輕的一揮手,便落在了朵顏的肩上。
“夜露深重,不要著涼了。”
說這話的時候,蕭君徹的語氣無比溫柔,彷彿他眼前的人不是朵顏而是朵雲。
朵顏一時之間,怔在原地,不知是前行還是後退,她緊緊的攥住了他衣袍的一角,默默不得語。
“跟緊點,我不想讓別人發現,我帶在身邊的不是我的宮女,而是被禁足的昭儀娘娘。”
剛剛有些動容的朵顏,在聽到這話時,渾身又是一緊,不滿的看向蕭君徹,咬牙道:“知道了,太子殿下……”
一路小心而行,雖遇上不少宮女太監,不過,不知爲何,那些人好像對蕭君徹都避之唯恐不及,偶爾也會有幾個小心的宮女,偷偷看上幾眼蕭君徹,卻是因爲他那張天人一般的俊臉。
朵顏小心的觀察著蕭君徹的表情,卻發覺他自出了常歡殿,嘴角便一直掛著迷人的微笑。
是的,那笑容很迷人,眩目得令朵顏以爲看花了眼。
可是,他居然一直保持著那樣的笑,一路不變。
朵顏迷惑了,這樣的蕭君徹,她似乎怎麼也看不透,可正是這種看不透才覺得可怕,一個人,怎麼可以將自己隱藏得如此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