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料理說精緻也精緻，說簡單也簡單。
她們點了最普通的套餐，一道道上齊後，已經沒有地方放本子了。
“我現在還是不餓。”羅艾兒望著滿桌盛筵，胃裡空蕩蕩的卻讓她沒有一點慾望。“要不你先吃點東西吧，不是剛下飛機麼。”
木木也是一樣的表情，微笑舉手召喚服務員過來。
“告訴他們打包吧，我們回去吃吧，我喜歡坐在牀上吃東西。”
“當然可以。”羅艾兒同意，只將紅酒和沙拉留了下來，“我們等會兒再回去吧。”她的意思明瞭，並不想回去後撞見卓馭人和石娜的“好事”。
“希望哥哥趕快搞定那可憐的壞女人。”
可憐的壞女人？！羅艾兒“噗嗤”笑了出來你。“到底是壞還是可憐？還是說所有的壞女人遇到你哥哥都值得可憐？”
木木沒有笑，表情落寞了下來，寫道，“希望我媽媽不是其中一個。”
這是個敏感的話題，羅艾兒真心不想聊，但是現在委實經受不起誘-惑，“你媽媽怎麼會願意讓你和卓馭人一起住？”
“因爲她覺得對不起我，所以我喜歡怎樣就怎樣嘍。”
“這樣啊。”羅艾兒回想起林影那張精緻豔麗的面孔，對比眼前的女孩，到底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是因爲你被綁架的事麼？”
“其實被綁架的不是我，是哥。”木木寫道。
“他連累你了？”
“是我想要救他，所以偷偷跟在後面。”木木寫完朝羅艾兒笑了一下，笑得很甜很動人。一瞬間，羅艾兒覺得這是少女愛的自然流露。
“你喜歡你哥哥吧？”
木木又笑，“我最喜歡哥哥了，不過不是你以爲的喜歡。”
這姑娘果然和遺傳了母親最寶貴的兩樣財富——美麗和聰明。
羅艾兒也不掩飾自己，歪著頭看她問，“那是什麼？”
“我是疼愛哥哥。”
羅艾兒笑了，“我以爲是他疼愛你，寵你，關心你，照顧你……”
“其實這些是哥哥更需要的。”木木未等羅艾兒說完，就寫了出來。“從我認識他開始就這麼以爲。”
“你們怎麼認識的？”
“媽媽和爺爺帶我們見面，吃飯。”
“那時候他一定討厭你。”
“一定的。”木木好象從不爲過去的不愉快纏累了心情，回憶好象都是粉紅色的，寫的時候也是一臉甜笑，“他在爺爺面前誇我和我媽媽長得一樣漂亮，然後帶我去玩兒，那時候我就很喜歡哥了。”
“他是裝好人吧？”
“是。”木木聽完繼續寫，羅艾兒沉默著仔細看，青蔥如玉的手指在握筆的地方有幾個小小的繭。她寫道，“媽找壞人想害死哥，哥不敢和朋友一起走，但把我帶在身邊，媽找的壞人就不敢動他了。”
羅艾兒心底一驚，像被針紮了一樣。瞬間全明白了，卓馭人居然爲了保護自己，把這樣一個無辜的女孩牽連進來？！
“他利用你，你不恨他嗎？”
“不恨啊。”木木搖頭，一臉事不關己的樣子，好象在問你恨不恨一個犯罪的但自己不認識的人。“如果不是哥救我，那次我就死掉了。那次哥也受傷了，身上都是被狗咬的傷，回去在醫院裡昏迷了三天才醒來。但他特別勇敢，差點把狗掐死了。”
羅艾兒聞言皺眉，心中想象著慘烈的畫面，女孩子脖子流血，渾身倒在血泊裡。男孩子與惡犬搏鬥，直到警察來救他們，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一個爲錢爲權，色誘年老富翁的女人。
“你恨你媽媽嗎？”
“也不恨。”木木還是搖頭，“小時候爸不要我，丟給媽媽養。如果媽不管我，我就被姥姥賣給戲園子了，就因爲我，媽媽離家出走帶著我，才變得現在這樣。”
真是聰明善良的孩子，通透得令人驚奇。
羅艾兒忽然覺得自己很狹隘，遇事最先看到自己的益處。想到長眠在紫丁香墓園的媽媽，她有些感慨。原來，卓家的每個人，相互牽絆，利用，又都曾有過悲慘的過去。
“聽說，你是姐姐？”
羅艾兒一怔，片刻才憶起她所問的，“在等DNA，還不知道。”她舉起被抽過血的胳膊，展示一般晃了晃。
木木挑眉，仰頭長舒了一口氣，伸個懶腰，又寫，“我挺喜歡你的，希望你真的是姐姐。”
突然有點不對滋味，羅艾兒不知怎麼回答。能被這樣的女孩喜歡，無論自己是男是女，應該都覺幸運了，可就是有不舒服的地方。
究竟哪裡不對，她一時煩亂，也不想細琢磨了。
**************************************************************************************
“滾！！”
卓馭人陰冷的聲音在寂靜的公寓門口響起，恰好傳到剛剛回家羅艾兒耳裡。
她頓了腳步，木木仍在向前走，被她一把拉住，手豎在脣上，比了一個“噓”的動作，又用口型對她說了自己所聽到的。
“你想要錢，我也要看看你給的究竟值不值，不過看樣子能引起我興趣不多。”最後一個字伴隨著打火機的聲音。卓馭人再開口帶著吐煙的含糊，既性感又冷漠，“你是不是以爲你的身體是最值錢的？很可惜，那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
“卓馭人，你也太過分了，這根本是玩弄侮辱我。”石娜的聲音也傳來了，顯然哭了。
“是你自己來找我的，以爲靠你那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身體，和一點點不守道德偷來的商業機密就能被器重？我卓氏連清潔工都不需要你這種人。以後慢慢學，吃虧是福。”卓馭人聲音一貫的平穩，清亮，也字字冰似刀。
石娜喘著粗氣，顯然被氣得不輕，“好吧，至少你答應給我錢，錢呢？”
“現在還不能給你。”
“你——騙子！”
“來你的愚蠢比我想的還厲害。”卓馭人笑道，“急什麼，沒說不給你，不過你最好拿了錢，帶著你那沒用靠你養的
家人離開上海，走得越遠越好，不許再回來。”
石娜冷笑一聲，“我去哪兒，還會聽你的？”
羅艾兒悄悄把著門口，儘量把自己藏起來，豎著耳朵聽。木木反倒比她坦然，不知是因爲聽不到，還是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面，一個人就要走過去，羅艾兒連衣角都沒抓住，只好跟在後面。
“我自然有理由讓你走。”卓馭人長舒一口氣，把煙丟在地上，踩熄了。“你給我的那點信息，我卓馭人還看不上，至於你這個人，我就享用了。給你的錢是睡你一次的錢，不是你提供商業機密的錢，明天一早我秘書會打在你的帳戶裡，包括買你現在住的房子，你以後也就沒機會回來了。至於老王那裡，現在已經知道你在我這裡了，你說跟黑社會有來往的老王，會不會採取點什麼手段呢？”
卓馭人說完忽然懶洋洋地靠在牆邊，“你不怕我，怕不怕老王。”
“王總不會相信你的。”
“是嗎？”黑夜裡，卓馭人面目模糊，看不真切，但腔調是漫不經心的，令人琢磨不透，“那假如我把你今天告訴我的再傳達給他呢？”
石娜倒吸一口冷氣，“卓馭人，這麼大筆的生意你不要了？你知不知道這代表什麼？很有可能林影會看上這塊肥肉，難道你不想……”
“我是想打敗林影，也想奪回公司的掌控權，更不介意用點小手段。”卓馭人雙手一揮，說得坦然，“只不過，你提供的這一點點我還看不上。”
“上億的商業機密你瞧不上？你卓馭人也太狂了！”石娜好象真的怕了，又像不甘心似地，羅嗦地問著。
“如果只看得上上憶，我和林影那女人有什麼區別？”
石娜泄了氣，黯然轉身，卻正巧撞上羅艾兒和木木。
“快滾，我兩個妹妹都不想看到你這副鬼樣子。”
石娜還穿著那件上下前後都沒幾片布遮身的小吊帶衣服，天晚了，風吹起雪紡面料，她渾身哆嗦一下，畏畏縮縮地朝前走，腳下的高跟鞋一踉蹌，歪向一邊。
“小心——！”羅艾兒及時攙扶一把，差點把手裡打包的法國大餐丟了。
石娜站穩了，躲避一般縮回身子，背部僵硬，“謝謝。”
“你等等。”羅艾兒把打包的東西遞給木木，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石娜身上，“我覺得這件衣服挺適合你，和你那件外套換。”
石娜身子明顯一顫，兩手抓著兩邊的衣領，回頭看她。
羅艾兒看到一張絕望無助的臉，臉上的妝都花了，有點嚇人。
但羅艾兒仍低頭湊到她臉旁，說，“我在波特蘭，一直聽說杭州風景好，你到那裡去看看吧。上海太擁擠，以後有人求，你也別回來。”
Wωω ?тт kΛn ?c○ 石娜眼角頓時滾下一滴淚，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也多了幾分釋然，“謝謝你。”
“走吧，衣服口袋裡，應該有打車的錢。”
身後傳來一身冷哼，羅艾兒什麼也沒說，轉身朝大門走去，卓馭人和木木已經等在那裡了。
再回頭，石娜踉蹌著一步步走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