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大幅度地抽動了很多下,陳圖上前一步,又想抱我,我急急后退,手撐在酒店冰冷的柜子上,被包包的綁帶硌得生痛。
我正要縮回手,陳圖又是上前一大步,他的手伸出來,呈半擁抱的姿態。
我喝他:“不要再抱我了!”
是的啊,陳圖你他媽的千萬別再抱我了!別讓我再對你心軟!別再讓我有機會把自己重新放回那些跌宕起伏的生活!我已經沒有余力,再被傷一次就真的只能永永遠遠沉淪地獄了!我還有千般的事情沒做,我還沒讓那些把我的孩子活生生扒出體外的人渣下地獄,我不能先把自己陷入地獄中了!
不料陳圖視若罔顧,他再一次將我拽進懷里,緊緊地禁錮住,他不作聲,只是抱著我,讓我掙脫不得。
我們不知道撕扯拉鋸了多久,陳圖一張嘴,滿是不穩的嗚咽:“一生才過一半,你不能在中途拋下我。我再也不會犯傻逼了,我保證我再也不犯傻逼了,伍一你打我,你狠狠踹我,打我,砸我,解恨。打醒我,你把我打醒。不然你把我打死也好,打我,你打我?!?
拽著我的手,不斷地朝自己的后背摔去,撞擊帶來的悶響聲,一遍又一遍在我的耳邊激蕩,支離破碎,潰不成軍。
陳圖的聲音,夾雜在這悶響中再次傳來,滿是卑微困頓:“別丟下我?!?
有著高傲靈魂的陳圖,竟然也有開口求人的那一天。
一直高高在上,似乎能主宰一切的陳圖,他也有把自己低到塵埃里面的那一天。
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能不能換他,喜歡我,喜歡到瘋狂,褪下一身的驕傲。
可是我需要的時候他不給,等到他愿意給的時候,我已經不再需要。
飛快地騰出一只手來,我狠狠地擦掉往外溢的眼淚,在深深呼了一口氣,總算止住自己的脆弱,我冷靜得讓我自己都感覺不到自己的氣息,我說:“你放開我。”
卻用力往我身上拱了拱,陳圖的卑微中夾雜了無賴:“不放,再也不放。”
我更冷靜:“我讓你放開我?!?
手似乎遲疑,卻不過遲疑幾秒,陳圖以更大的力氣環繞:“我不可能再放。”
我的冷靜,終于灰飛煙滅。
提高聲音,我吼了一聲:“我讓你他媽的放開我!”
循著這個聲音,我雙手支起來頂著陳圖的腹部,狠狠一個用力,將他如同剝玉米那般從我身上剝開,飛快地用一旁的包包里面摸索出一把鋒利的軍刀,我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你有兩個選擇,第一個,繼續糾纏,然后我死給你看。第二個,滾出去,還我安靜的生活。”
眼眉一斂,我滿眼寒意:“陳圖,你見識過我最瘋狂的樣子,我是那種吃了雄心豹子膽的人,我絕對不是嚇你,我說到做到。我數到三,你不走,我就扎下去?!?
后退了一步,陳圖紅紅的眼睛里面不知道演繹著什么糾葛重重,他望我,急急說:“伍一你別沖動,先把刀放下!”
我輕笑:“一。”
臉抽搐成一片,陳圖更焦灼:“把刀放下來,我們好好說,我都聽你的…”
我笑得更璀璨:“二?!?
像是被什么蟄了一下,陳圖的身體顫動了一下,他瘋了般朝門那邊奔去,他連連抓了幾次,才算是徹底抓住門柄:“你把刀放下,我這就走,我馬上走,我馬上!”
幾乎是跌跌撞撞,這是陳圖第一次給我留下那么慌亂狼狽的身影,可是這樣的慌亂狼狽不過是持續了幾秒,隨著那沉悶的關門聲,他總算被阻隔在我的世界之外。
我以為我會如釋重負,可是眼淚再一次滿溢出來。
門外,傳來一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應該是那個被我愛得發狂的男人,他穿著我在我們最情濃意密的時候送給他的鞋子,離我越來越遠。
手無力垂下,我用來握著那把刀的力氣全然失去,刀落在地,滿是一聲清脆,而我在這清脆聲中,撲到床上,用枕頭蒙住自己的臉,狠狠地按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輾轉著,哭著,我總算哭到乏力,我總算因為累到極點而得以松綁,陷入了一陣接一陣的沉睡中。
醒來,滿目的眼光,刺得我眼睛生痛。
有些無措地爬下床,我把那個褐色的盒子再一次放回到行李箱最隱秘的地方,然后光著腳去洗漱,再往臉上拍上一層又一層的粉底,遮擋自己痛哭過的痕跡。
換上一身干凈合身的衣服,在鏡子前面的我搖身變成了人模狗樣的樣子。
沖著鏡子里面的自己笑了一下,我疾步走著,拉開門。
卻一下看到了吳一迪貼著對面的墻站著,他雙手抱在胸前,滿臉的胡子拉茬,似乎在跟什么對峙著。
我循著他的目光往回看,陳圖就站在離門不過半米遠的地方,也是一臉的胡子拉茬。
而我這打開門,似乎是沖破了他們對峙的局面,吳一迪已經上前,依然是恪守著該有的距離,他在離我半米遠的地方頓住腳步,盯著我的眼睛看,看了大概半分鐘,他的嘴角抽了好幾下,問我:“你沒事吧,伍一?”
搖頭,我淡笑:“我還好。但是你怎么過來了?”
目光從陳圖的身上掠過幾秒,吳一迪的眉頭蹙起:“我昨晚加班,有點工作上的事情需要找小段確認,打給小段,她說她在外面,我不經意問多兩句,她說你和她在橫崗那邊吃宵夜,你被某些人跟著。我打你電話沒接,過來看看怎么回事。”
停頓一下,吳一迪再掃陳圖一眼,目光轉回落在我的身上,他硬生生把滿目的糾結重重壓制下去,依然是一副沉穩內斂的樣子,語氣也淡得跟一杯白開水似的沒有情緒點綴:“你沒事就好,我回去喂一下葵花,昨晚沒回家,它肯定得餓壞了。”
我點頭:“好?!?
說完,我慢慢地朝前走去,可是我才不過走了五步,身后隨即傳來陳圖一句:“勞動節?!?
這個稱呼,這個被他冠在我身上的稱呼,我曾經把它當成是我和陳圖之間的甜蜜,可是時光錯落,它對我而言已經滿是寸草不生的荒漠。
我充耳不聞,繼續往前。
身后傳來吳一迪的擲地有聲:“我做過最后悔的事,就是把她推到你的身邊去,你給她的毀滅已經夠多了,如果你沒有想好,你能不能一輩子都對她好,你能保持初心對她好,你最好不要繼續招惹她,她再栽一次,就真的永遠在泥潭里面無法抽身了!”
而陳圖的聲音里,明顯底氣不足:“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吳一迪的聲音,滿滿是憤恨:“你不是跟我說過不會傷她,可事實上你做成什么樣!這一年多時間里,每次看到你一副意氣風發高高在上樣子,再想想她遁入那種玩命的生活里,我都忍不住想抽你耳光??墒俏以谙氤槟愣獾耐瑫r,我更想抽自己,我把一個好端端的姑娘,送到你手上讓你糟蹋,讓你把她糟蹋成什么樣子了!”
“我簡直是個人渣!我是被什么豬油糊了心才把她推到你身邊讓你糟蹋!”
隨著這一聲激昂自責的痛罵,我聽到了手掌摔在臉上發出的清脆聲。
一個激靈,我回過頭去看,一向冷靜內斂沉穩的吳一迪,頭發凌亂成一片,他的臉上,有一個暗紅色的巴掌印,看起來觸目驚心。
再望一眼,他的眼眶已經紅成一片。
我杵在原地,終是不忍:“吳一迪,你回去喂貓啊。”
重重地嗯了一聲,吳一迪邁開步子,朝我快步走過來,卻飛快地越過我的身邊,他說:“不管你最終做出什么選擇,只要你愿意當我是朋友,愿意認我是朋友,需要我幫忙,隨時都可以。我的手機24個小時保持暢通?!?
他很快走遠,像一棵移動著的樹,落寞蔥蔥郁郁。
最后,這棵樹移步進了電梯,徹底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悵然一陣,收回目光,也往電梯那邊走。
不過走出五步,陳圖已經奔過來,他用手輕輕觸碰了一下我的后背,我別開,他再碰一下,說:“勞動節。”
我冷漠:“我包包里面還有刀?!?
陳圖的手飛快地縮回去,尷尬地懸在半空中。
我輕笑:“希望在以后的工作中,陳總不要過多為難我。”
霧靄重重包裹,陳圖的臉在我眼前模糊一片。
喉結動了動,陳圖的嘴微微張開,可是他最終什么也沒說,安安靜靜的。
我收回目光,很快走了。
開著吳一迪的車回到友漫,我關上門,用濕巾把車鑰匙擦了又擦。
我打算等會兒,我就去把車鑰匙還給吳一迪,我以后跟他保持更遠的距離,以免他陷入更加萬劫不復的境地。
就在我半清醒半恍惚地擦著車鑰匙時,外面響起了一陣接一陣的敲門聲,那個友漫配備給我的助理小鷗在外面說:“伍總監,萬成的劉總過來了。我翻了一下預約單,他沒在預約單上,可是他讓我通報一下,說是他找你,請問我該請他過來你辦公室嗎?”
我從小鷗的小心翼翼中,撲捉到一絲微妙,遲疑幾秒,我倒是不愿意剛剛上任就為難下屬,我說:“請他進來吧?!?
劉承宇剛剛坐下,小鷗就輕車熟路端過來一杯藍山,她很快退出去,給我們帶上了門。
端起散著熱氣的咖啡,劉承宇輕抿了一口,慢騰騰頓在茶幾上,他的眼神留在我的臉上,語氣淡淡:“看樣子,昨晚哭得很厲害?”
被劉承宇這么耿直不懂拐彎地戳穿,我牽強一笑,懶得掩飾,卻也不愿承認:“還好。”
目光一下子變得落寞萬分,劉承宇自嘲笑笑:“這樣看來,我昨晚沒有跟著過去湊熱鬧,似乎是做了好事?!?
氣氛隨著劉承宇這么一句,突兀變得別扭,我撐不住,只得直接問:“你有事找我?”
點頭,劉承宇忽然壓低聲音,意味深長:“有。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忽然被他這個反應勾起好奇,我的身體往前傾了一下:“看來,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點了點頭,劉承宇的表情,卻頃刻變得嚴峻:“我確實是想告訴你一件事。而且,是一件陳年舊事。我在之前并不認為那一件陳年舊事很有意思,可是在昨晚,我推翻了之前的想法。”感謝大家的打賞,一點半有加更。摸摸頭
感謝大家的打賞,一點半有加更。摸摸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