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夜無人,繁星閃寂。半月從烏雲(yún)中吐出半邊面龐,衰弱的光華無力地灑在了人間。
周圍的房屋,都陷在了深深的漆黑之中,宛如與裡面居住的人都一同熟睡過去了。
“噠噠噠!”
急趕的腳步聲打破了單調(diào)的寧靜,黑影快閃而過,還夾雜著幾聲氣喘吁吁的聲音。
胡九未揹著謝蘭汀一路狂奔,已經(jīng)渾身大汗淋漓。這時一陣凜冽的寒風(fēng)呼嘯而過,頓時令他一個哆嗦。
他感到背上的人兒也同樣顫抖了一下,隨著急速的狂奔,迎面而來的風(fēng)就像冰錐一樣削骨,胡九未猛然醒悟到這一點,尋了附近的一條巷陌,放下了謝蘭汀。
偏偏月『色』,恰好地揮灑到了二人身上。
謝蘭汀只穿著最單薄的一件褻衣,胡九未痛悔自己不夠細心,讓她一路而來受冷瞭如此之久。如水月光之下,胡九未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曼美婀娜的身姿,臉上楚楚可憐帶著幾點晶瑩淚光,試問這世間上又有哪個男子能不心動呢?
胡九未頓了一頓,連忙脫下自己身上的袍子,將她包裹著。原本抱著雙臂、不斷打著冷顫的她,有點茫然地擡起了頭,望著胡九未。
“快走吧,只有一件衣物還不夠暖的,我們先回客棧再說。”胡九未二話不說,再度將她背在肩上,繼續(xù)開始快步前進。
她那雙似是想說話的眼睛,也只能匆匆地望過他臉頰一眼,就被扛在了他的背上了。
雖然只有一件衣物,但在這臨近深冬的寒夜,不知從何莫名而來的一股暖意,直接從心窩之中發(fā)出,蔓延至全身。
在這個不斷趕路的男人的背上,謝蘭汀如釋重負地一笑,將頭倚在他肩頭,安詳?shù)睾仙涎劬Γ滤普业搅艘粡埧梢宰屗裁邿o憂的牀。
“黑元石……這是仿照黑元石的威力而造出來的功法?”倒映在陳如風(fēng)雙眼之中的那團黑氣愈來愈近,散發(fā)著滾燙的黑焰,陰厲森然。
眼看陳如風(fēng)就要被這團黑氣所噬,凌小玉一個閃身急衝了上來,將失神的陳如風(fēng)的腰抓住,堪堪讓那團黑氣撲了個空。
砰!
二人一同撞到了旁邊的一間屋頂上,瓦片四飛,凌小玉緊緊地用手抓著屋檐。可陳如風(fēng)卻遭了殃,頭部擦傷,額上佈滿了血跡,痛得他目眩意『亂』,捂著受傷的額頭哼了幾聲。
而此時,那團黑氣改變了進攻方向,轉(zhuǎn)向二人,這一次它的速度要比先前快上數(shù)倍,彷彿是巨龍吐出的黑炎火球,轟的一聲震破虛空,挾著無盡的魔勢狂進而來。
凌小玉心中叫苦,剛剛他衝過來強行扯走了陳如風(fēng),已經(jīng)消耗了極大的體力,現(xiàn)在要他擋下這團魔氣,根本是不可能之事,就連自己逃跑的氣力都沒有了,更不用說再一次拉著陳如風(fēng)避開這團魔氣。
彷彿黑雲(yún)壓城一樣,凌小玉乾脆閉上了眼睛,作出一副受死之狀。
魔氣拂面,凌小玉幾乎已經(jīng)能聽到閻羅的呼召了。
“上善若水,驅(qū)魔劍氣!”一聲號令出,隔著眼皮凌小玉都能感到一股強烈的白光閃耀而起,睜開眼來,卻見陳如風(fēng)驀地清醒過來,高舉怒風(fēng)劍,劍上波光連閃,水般澄澈的劍氣陡然像花兒盛放一樣張大,活生生地猶如太陽光刺破黑暗一樣,將那團黑氣斬爲了煙塵。
陳如風(fēng)站在屋頂,半彎著腰顫抖著,看似全身無力,但那隻手依然死死地高舉著劍,不讓它身上的劍光有一點消弱下來。
顧氏兄弟看得咋舌不已,他們合力造出這一招“擬黑元石”,自認爲是威力無窮,不料陳如風(fēng)的劍氣勢頭更猛,竟然一下子就破去了“擬黑元石”。
“哼,天風(fēng)幫幫主果然是名副其實!”顧昊冷冷地道了一句。
待那團魔氣完全消失後,劍光才化放爲收,迅速地聚成一束,斂回到怒風(fēng)劍上,還有盈盈的水光在劍身之上泛動。
凌小玉也一個筋斗翻身而起,雖然差點站不穩(wěn)就從屋頂上邊往下掉。當他站穩(wěn)之時,雙手叉腰,傲氣當胸地望著顧昊顧泉。
“小玉,”陳如風(fēng)喘息著道,怒風(fēng)劍緩緩地垂下,眼神凌厲。
“幫主,你就儘管放,讓他們見識見識你的厲害,哼哼!”凌小玉昂起頭,對正在冷笑著的顧昊顧泉二人十分不屑。
“小玉……以我們二人合攻之力,勝不了他們的。”陳如風(fēng)似乎要提起一口中氣,這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語來。凌小玉臉『色』頓變,那股囂張之焰變成了青白的一片,難以置信地望著陳如風(fēng),想不到他竟會說出這般氣餒的話語來。
顧昊顧泉哈哈大笑,幾乎就要捧腹,顧泉更是獰笑著對凌小玉道:“小子,你也太不清楚現(xiàn)在的形勢了吧,還敢說出這樣目中無人的話來?小心我等會就將你徒手斬開兩截,再將你的嘴巴割下來喂狗,哈哈哈哈!”
面對著顧泉的挑釁,凌小玉只得滿面恨意地瞪著他,巴不得現(xiàn)在就衝過去一頭將他全身撞碎。
“小玉,等會我來擋著他們二人,你藉機離開。”陳如風(fēng)低著頭道,凌小玉一聽慌忙地搖頭,連聲拒絕。
“不行!”
“聽我的說話!你不走我們就要二人葬身於此了,一個人死總比兩個人死要好!”陳如風(fēng)咬著牙嘶聲道,口吻不容置疑,充滿了果斷堅決。
凌小玉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皺著頭似是在思忖,又望了望陳如風(fēng)如入地十尺的樹根一樣堅定難撼的眼神,終究是把心一橫,點了點頭。
陳如風(fēng)略感寬慰道:“放心好了,一會我先衝前,你就覓機逃跑。”
黑夜之中,暗影籠罩著的臉龐上嘴角一彎,凌小玉踏前了一步,毫無退卻之意。
“小玉!”陳如風(fēng)警告道。
凌小玉淡淡一笑,轉(zhuǎn)過面來望著他,“幫主,能夠做你這樣的幫主的小弟,是我的榮幸。”
他重新將目光移到殺氣洶洶的顧氏兄弟身上,握緊了雙拳,“如果我今天就這樣棄你不顧,一走了之,我這輩子都不得安眠的。難道你就忍心要我揹著這一輩子的不義之名,茍且偷生下去麼?我們同是天風(fēng)幫的兄弟,就要艱苦與共,絕不能在生死關(guān)頭就扔下一方逃去,不是麼?”
聽著平時吊兒郎當?shù)牧栊∮窬尤徽f出這樣一番義憤填膺的話語,雖然現(xiàn)在是死戰(zhàn)之際,陳如風(fēng)也有點忍俊不禁。不過也被他這一番話激起了心中的豪氣,壯聲說道:“好!既然如此,我們就去跟他們拼了!”
“拼了!”這兩個字凌小玉是向著顧氏兄弟喊出來的,聲音浩大無比,震人耳際,彷彿連天上的黑雲(yún)都要退避散開,讓出月華來。
顧昊顧泉二人心中顫抖了一下,隨即哼了一聲,心中暗道:“你這隻紙老虎,我看你能兇的了多久!”
陳如風(fēng)重新以全身大力舉起怒風(fēng)劍,白光盤繞,同時也有虛幻的綠影在繞著劍身旋轉(zhuǎn)而動。凌小玉雙拳之中也是真氣大作,彷彿一根根長長的針刺一樣從拳縫之中滲出,好不威厲。
顧氏兄弟見狀,也不再打算給他們喘息之機,雙手抓起一道黑氣,就往他們飛身衝過去。
陳如風(fēng)與凌小玉緊咬牙關(guān),不躲不閃,騰身而上,迎往顧昊顧泉。
“聚魔掌!”
顧昊與顧泉各自舉出一隻手掌互相擊拍,兩掌上的兩道黑氣交融漲大,旋即二人又同時將那合在一起的手掌分開變成成併合,掌心對外,打往陳如風(fēng)與凌小玉。
洶涌暴怒如焰火般的黑『色』真勁從二人併合的雙掌之中泉噴而出,彷彿可在頃刻間就將草木燒爲灰燼,劃過半空之際更是愈發(fā)暴漲,已經(jīng)變成了席捲天地的滔天火浪,帶著幽幽詭秘的腥暗氣息撲往二人。
凌小玉一馬當先,兩隻拳頭接連擊出,口中大叫道:“龍虎合!”
真龍之形的氣勁與猛虎之形的氣勁一前一後地卷嘯奔出,橫飛過黑『色』的天際,悍勇無匹地衝擊向顧氏兄弟二人的聚魔掌。
只見猛虎在前,真龍在後,很快真龍便旋動著身軀趕上了猛虎,成了旋繞之勢,捲住了猛虎的身軀,龍頭虎頭並駕而驅(qū),張開它們的獸口,威脅似的咆哮了一聲,直叫人心中震動不止。
轟隆!
宛如兩山對撞,兩股氣勁相碰在一起,立刻形態(tài)全消,遺留下無數(shù)無盡的爆裂和滾滾的煙氣。若是從遠方看去,就像有一隻煙雲(yún)所凝成的巨獸盤踞在顧府上空一樣,雄偉無比。
然而,那股股視野不清的煙塵之中,卻倏地騰出了一個人影來,一劍指天,劍上先是吐出一條白『色』光柱,再有綠『色』的真氣圍繞生出,將白光包裹在內(nèi),變成了一條綠『色』的擎天劍柱。此人不是陳如風(fēng)又是何人?
“聚風(fēng)劍斬!”陳如風(fēng)浩聲落下,將怒風(fēng)劍上伸出來的極長劍柱往顧氏兄弟當頭直劈,呼呼的風(fēng)暴聲音從長空席捲而至,劍柱之中聚集著的旋風(fēng)已經(jīng)變成了無上的真勁巨力,讓人避無可避,再加上裡頭蘊含的柔水之力,怕是即使有十座大山疊在一起,也能被它輕易劈碎罷?
劍柱如閃電般劃過,雖然並未觸碰到顧昊顧泉二人,但強大的餘勁也令半空之中震『蕩』連連,一股接一股釋出的狂風(fēng)之力也已經(jīng)將二人的氣脈震得紊『亂』難調(diào),再也不能保持懸空之勢,雙雙掉落到地面,兩口鮮血吐在了地板上。
綠『色』劍柱還沒有降臨到地上,很快就像稍縱即逝的幻影一樣消失無蹤,連帶著狂嘯的暴風(fēng)也一起靜謐了下來,天空之中好像沒有什麼發(fā)生過一樣。
陳如風(fēng)、凌小玉二人撲地跌到地上,他們也無力保持站姿,只能半蹲跪地。不過比起對面奄奄一息、吐血不止的顧氏兄弟二人,他們要好得多了。
驚險過後,二人粗氣連喘,相視會心一笑,兩隻拳頭互相擊打了一下。
“贏了。”
“嗯。”
然而,二人還沒來得及沉浸在這勝利的喜悅之中,身後驀地又有濃重的殺氣壓著他們的背部,死亡一般的窒息之感襲往二人。本來二人若是最佳的狀態(tài),絕對還有一點餘力能夠跟這股殺氣抗衡,可現(xiàn)在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大戰(zhàn),二人就只能夠變成砧板上的肉了。
“到底是誰?”凌小玉驚惶萬分地叫道,但那股殺氣卻讓他連脖子都轉(zhuǎn)不過來了。
陳如風(fēng)強提一口真氣,勉強從這股壓著他們的殺氣之中取得了一絲空隙,緩緩地轉(zhuǎn)過半邊臉去,終於看清楚站在他們身後屋檐上的兩個人的臉龐。其中一個人,是他曾經(jīng)見過的。
“媚尊!”陳如風(fēng)失聲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