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家莊今日顯得格外肅殺。
陣陣急促的腳步走到谷口前,陡然停下。
“就是這里了!”領頭的那個侍衛左右各望了一眼,他身后除了跟著十數侍衛外,還有許多俠士打扮的人,若是眼尖,便能認出他們面相,俱是相府之中的府客。
旁人并不知曉這樣氣焰洶洶的一群人來到這里,到底是有何目的。
“我們進去吧。”為首的那個相府府客撫了撫自己的長須,雙眉成倒八字形,顯得幾分兇煞。
此人便是曾在江湖上享有“神鷹”之稱的全伏,當年以一柄鷹刃行走天下,卻因逞強好斗而與許多幫派結下梁子,不得不投入李林甫府中,成為了府客之中除葉之杭外的第二高手,算是取代了金易來的位置。
既然出動了此人,可見李林甫此番是費了多少周章。
谷中乃是霹家莊之地,莊中人又豈會不知道來了這一群不速之客?
“莊主,我看那些人身穿著跟捕快差不多的服飾……”那個負責放哨的弟子正在內莊聚議府中稟報,霹心晴也已召集齊了莊中眾老,每個人心中都升起了不安之感。
“不必再說了。”霹心晴蹙眉止住他,以她敏銳的觸覺,立刻就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她站了起來,迅速地掃視了座上每一個人的表情,“大家都心中有數,必然是薛塵歸出賣了我們,將當初我們襲擊李林甫的事說了出去,李林甫才會動雷霆之怒,不惜派出如此多的人手來。”
在座均是年過半百之人,慣見了風浪,即使如今正處霹家莊生死存亡的關頭,皆是鎮靜自若,最多也只是稍稍惶然地撥弄著手指頭。
“要來的終究是要來。”霹守陽雙手緊握成拳,半嘆半憤地說道。
當初想著兩次刺殺李林甫的計劃落空,就料想著終有一日會東窗事發,只是沒想到來得這么快而已。
謀害朝廷命官這條罪名可是牽連到每一個人的身上,此時也輪不上去怪責誰了,大家一起苦思冥想,看看可否有出路。
隨著莊外那些來人的腳步靠近,形勢已然變得刻不容緩。
“全莊上下,一同撤進火神墓中,再謀后著。”霹心晴當機立斷地說道,還補充了一句:“我負責為大家殿后。”
“不行!”霹顯龍第一個站起來反對,在座眾人都清楚負責殿后便是等于將自己的性命交了出去,“要殿后也應該是我們這些老鬼負責!莊主你年紀尚輕,我們早已經半條腿踏進了棺材里面了,就讓我們發揮余熱,為霹家莊作最后的貢獻吧!”
霹顯龍才這樣一說,聚議府中所有的長輩都接二連三地站了起來,個個眼神視死如歸,以表自己的決意。
所有人連在一起猶如要筑起一道護墻一樣,為霹家莊擋下擎天巨浪。
霹心晴心中極為感動,可她自知自己身負重毒,命不久矣,由她自己一人赴險,就算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也不算可惜。
“我有火神赤炎功在身,以我之力,必然能將敵人攔在莊外!”霹心晴仍不肯退讓,“況且大難當前,我這個莊主又豈可做縮頭烏龜?”
霹守陽代表著眾人道:“莊主,我們都要和霹家莊共存亡!”
大家都齊聲附和道:“共存亡!”
霹心晴有點無奈地看了看他們,“如果大家都有個什么不測,那么霹家莊以后還靠誰撐著?”霹心晴見已迫在眉睫,不容拖延,不得已之下將懷中的火神令掏出,高舉在手,聲音變得前所未有的威嚴,“我以莊主身份命令各位,立刻帶領內莊外莊各人撤入火神墓之中!”當下又將火神墓的方位和開啟之法道出。要知道火神墓開啟之法乃是歷代莊主秘傳下來,只有莊主才能知曉,今日霹心晴不得不公開也是由于霹家莊正在生死關頭,什么莊主之位已顯得微不足道了。
火神令一出,全場皆默然。誰敢違抗火神令,便是視為逐出霹家莊!
于是,大家也只得遵照霹心晴的話去辦。
霹家莊原本就建有許多秘密通道,以防萬一,卻在今日派上了用場。
住在內莊外莊的人都匆匆忙忙地打點了一下,并未攜帶太多的行裝便陸陸續續地從秘道中離開,在霹家莊眾老的帶領之下往火神墓進發。
很快,霹家莊便變成了人煙荒涼的一塊寂地,草木屋瓦如舊,唯獨是缺了幾分人氣。
霹家莊的牌坊前,霹心晴早已身穿火紅戰袍,英姿颯爽,眼神透滿殺意地站立在那里,宛如一尊深扎進地、不可撼動的石像,永遠地守護著霹家莊。
奔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停!”那個帶頭的侍衛舉著手,后隨的侍衛井然有序地頓下步子,唯獨是那些府客七零八落,差點撞在了前一個人的背上。
全伏一雙鷹目冷笑地打量著霹心晴,邁前一步,“這位必定是霹家莊莊主,霹心晴?”
“便是我!”霹心晴說話間,雙手上的鐵爪已經“鏘”地吐了出來,寒光閃爍,殺氣徑直撲往迎面的人。
除了全伏外,那些府客都是心中一凜,不自覺地往后退了一步。
“里面的人好像跑光了!”那個帶頭侍衛眼目精明,看到了霹心晴身后所散發出來的死寂,立刻就感知發生何事。
“原來如此,”全伏略帶贊賞地說道,“莊主是打算為其他人爭取時間?”
那個帶頭侍衛氣沖沖地哼道:“霹心晴!你們霹家莊膽敢謀害當朝丞相大人,我要將你們莊中全部人捉回去歸案!”
“曾捕頭,你先帶隊去找一找,他們都應該在谷中,跑不完的。”全伏眼睛死死地釘在了霹心晴上面,看也不看那個帶頭侍衛一眼地道。那個曾捕頭顯然對全伏指點他辦事有點不悅,不過還是跟著辦了,招了他身后所有的侍衛,繞過霹家莊往谷中更深處找去。
霹心晴并未出手攔截,她有信心以這些侍衛之能,絕對發現不了火神墓的所在。
余下來的一眾府客,便是來應付霹心晴的。
“霹莊主,我等也是憐香惜玉之人,如果你肯束手就擒,我們敢擔保絕對不會傷你一條頭發。”全伏一直在笑,那笑容簡直就讓人作嘔。
“廢話少說,你們要一起上,就來吧!”霹心晴話聲擲地,一腳已蹬起,如同一朵焰蓮在空中劃過火光,利爪氣勁滿盈,擊向全伏。
全伏以手示意其他人不要輕舉妄動,欲與霹心晴來一場單打獨斗,好展示自己的深厚功力。霹心晴的鐵爪已離他前額兩尺不夠,他才從腰間抽出一柄鷹翅般的兵刃,火光交迸,鷹刃以身一抵,將霹心晴的一只鐵爪撞開,可霹心晴另一只手上的鐵爪已挾著紅光爪痕直取他的咽喉。
全伏也極為了得,間不容發之際將身子往后一彎,爪風幾乎是掃面而過,堪堪避開鋒芒。他也沒料到霹心晴竟兇悍至此,甫一出手就沖著他要害而來,當下也不敢托大,使出全力應付。他一聲暴喝,鷹刃竟脫手而出,繞身飛轉,仿似有無形之力在操縱般,且速度疾迅,只能看見一個花亂的影子在旋動。
“鷹落斷!”全伏袖子一揮,鷹刃沖天而去,眨眼間又變作一道灰光急轉直下,仿佛天上一道驚雷般射向霹心晴。霹心晴雙爪交叉,爪鋒上紅光大盛,仿佛被火焰燒成通紅,鷹刃積聚巨力撞上雙爪,便如巨石摔入火海之中,激起火紅的氣勁,被其所震霹心晴的身形也往下一墜,幸好尚算穩當。鷹刃也被爪上的焰氣灼得鮮紅如血,不住地顫抖著,似乎欲要碎裂。
全伏驚叫一聲,再度揮手,鷹刃受他真氣所牽引,連忙倒飛脫開,不再敢與霹心晴的爪硬碰。
看著鷹刃重歸盤旋狀地護著全伏,霹心晴全然不畏,雙爪紅光暴現,猶如兩個滾滾火球吞吐著火舌一般,往全伏反撲而去。
爪從火中出,一圈圈的火紋隨著鐵爪往外蕩漾。爪未至,全伏已能感到撲面而來的火燙氣息,連忙貫注全副心神在以氣御刃之上。鷹刃發狂似地轉斬著,與霹心晴探過來的雙爪交擊連連,每一次碰撞便有一股火焰氣勁像風吹一樣襲來,雖然全伏能勉強抵擋住,卻被那炎勁逼得叫苦連天,駕馭鷹刃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
霹心晴驀地抓得一個破綻,雙爪并出,一時爪中冒出一朵火云,撞入了全伏的腹中,全伏頓時感到腹間劇痛無比,衣衫盡被燒焦,慘哼一聲栽到地面上。鷹刃失了控制,便也無力地隨著主人一同落地。
其他府客見大事不妙,也不顧江湖道義,一哄而上,對霹心晴展開了群攻。
霹心晴眼中殺意正盛,爪舞再起,拖著長長的炎影在人群之中游刃有余,宛如手握兩條火龍,開辟出一條道路來。
氣勁爆裂,霹心晴乘著反震之力往后急退,府客們不敢強撐,紛紛也往后落下。霹心晴重新站在了牌坊之下,“霹家莊”三個大字正在陽光照耀之中熠熠生亮。
雙爪驀地往外一拉,氣勁橫掃,須臾間便有熊熊火墻在霹心晴面前燃起,成為攔障,阻隔了一眾府客的進路。
全伏氣急敗壞地重新站了起來,看著火光之中的霹心晴,又不敢冒進,居然不顧顏面地叫罵起來。
一旦捉不住霹心晴,可拿什么去跟丞相交代?他們這群府客以后還怎么在丞相面前立足?一念及此,眾府客都是惱怒不已,便都跟著全伏罵起來。
火焰幾乎燒通天,霹心晴艱難地轉過身去,正要離去,卻覺胸口一陣悶痛,雙膝撲地跪在了地上,渾身狂顫。
她知道,這是溫太和施下的毒復發了。
緊接著,便是眼前一片昏黑,意識好像飄到了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