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攪心的等待,不管是屋里的奚寧還是大殿外等候眾人。從黎明來臨之際,到夕陽西下,那痛苦的虛弱的聲音響透每個人的心。
“哇哇~”嬰兒的哭聲傳來,眾人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每人面上的喜色、眼中的淚花都預示著幸福的到來。
寢宮內,奚寧流著眼淚跪在床邊,望著小君虛脫的睡顏,心里的疼痛不斷刺激著她的感觸。多么不容易的過程,誕下新生命的那刻,小君好似被抽離靈魂般的痛呼,那一瞬間奚寧想放棄,發誓再也不要孩子了。從小君高高挺起的胸膛再重重掉回床上,如此反復,奚寧的心跟著他的節奏在跳動。人們所說的,懸著的心七上八下,這時在奚寧看來,何止是七上八下啊!
雨辰站在門邊望著床上的男子,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親眼目睹整個過程和自身去體驗有所不同,但也絕對不好過,小君的每一次叫聲,都使他一陣緊張,汗毛直豎,他發誓不會為任何人去體驗這種痛苦。
“陛下,小皇子已經裹好了,您看看。”宮里的產父將懷里的小男孩抱了過來。
奚寧木然的回頭,看到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正一眨不眨瞅著她。都說剛生下來的孩子是閉著眼的,為什么?奚寧無聲的詢問,眼睛注視著產父。
“老奴也是第一次看到,小皇子剛剛還是閉著眼睛的。”產父看懂了奚寧的疑問。
奚寧席地而坐。接過孩子抱在懷里,輕聲指控道:“你這個小家伙,如果急得看世界。干嘛不早點出來,折騰你的爹爹,很不乖!”
小孩眨巴幾下眼睛,很是靈動。
“孩子像極了陛下。”產父笑著說道。
“是嗎?”奚寧左右看看,那一雙大眼睛確實與她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她開心的笑道:“哈哈…還真是呢!”
抱著孩子的奚寧,望了剛才深受煎熬的痛苦,滿心都是最溫柔的母愛。
“這個孩子就跟皇姓。叫奚,奚乾安。小名就叫小寶。”奚寧逗弄著孩子胖嘟嘟的小臉。說道:“怪不得你爹爹那么費勁,原來是小家伙太胖了呀!”
產父接過孩子,小心翼翼的抱在懷里退了出去。奚寧起身坐在床邊,注視著還在昏睡的男子。他的臉色紅潤,發絲濕漉漉的貼在臉上,全身就像散架了般癱在床上,一動不動。奚寧心疼的撫上他的發絲,將臉上的汗水一一擦去,又輕輕的在他額頭落了一吻。
“小君,謝謝你!”
雨辰和其他人早已出了寢宮,正在大殿等候。伊森和其他夫郎們也在殿內侯著,產父抱著孩子出來時。都紛紛上前看孩子。
繆任第一個跑過去,看到嬰兒白嫩的臉,粉嘟嘟的小嘴唇。他眼里的溫柔和羨慕是那么明顯。本想抱抱孩子的,最后卻收回了手,那么小的生命,他不敢抱了。
大殿內的其他人都知道繆任的心事,是如此迫切的想要個孩子,所以誰也沒有和他搶。望著他不敢伸手的模樣,伊森上前抓住他的手指。輕輕的在孩子臉頰上劃過。
“他好小哦!”繆任激動的握緊自己的手指,眼眶中的淚水感動了眾人。
奚寧從寢宮內走出來,正好看見這一幕。她心想著,或許我可以給他個孩子。她走上前從身后抱緊繆任的腰,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小狐貍,我好累!”
伊森心疼的望著奚寧虛弱的模樣,緩緩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汗珠。
“小奚,你怎么了?”繆任小心翼翼的轉身,抱緊奚寧。
“讓我休息一會!”奚寧閉著眼睛靠在他的胸膛說道。
伊森轉身給產父一個眼神,產父心領神會的帶著孩子離開了。御醫還不能離開,所以也回避進了耳室。百里千傲和東方悅默契的出門離開,這種時候,大家都需要休息了。
伊森轉身進了小君的寢宮。依然和幾個官侍子正在為小君換床褥,擦洗身子。他看著小君昏睡的眼,心里默默的說道:“你終于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我的女皇大人。”
待伊森轉身離去,屋子里就剩小君一人,緩緩睜開眼,笑望著伊森離去的門口。奚寧進來時看到小君醒了,三兩步來到床邊。
“小君,可還有哪里不舒服?”
小君望著奚寧緊張的模樣搖搖頭,一只手無力的想要拉住什么。奚寧急忙抓緊他,眼中的焦急和擔憂那么明顯。
“寧兒,我從懂得自己是男兒身開始就盼著做你的夫郎,盼著做你孩子的爹爹,盼著能與你白首不分離。”小君虛弱的聲音纏纏綿綿勒緊了奚寧的咽喉,這個男子總是知道如何握緊她的心。
“你心想事成了!”奚寧溫柔的撫上他的臉,用拇指輕柔的摩擦著他的臉頰。
“嗯!此生死而無憾了!”小君蒼白的嘴唇微微笑著,眼神溫柔的凝視奚寧,這讓她覺得,這個男子的生命里只有自己。
“小君!”奚寧佯裝生氣,蹙眉怒視他。
“好好好,我說錯話了,我要一直陪著你,待的百年,要與你合墓一穴。”
“嗯!”奚寧的眼淚靜靜地流,她突然有個沖動,很想告訴他些什么,便開口道:“小君,我不是你從小喜歡過的女子,我是一縷魂魄,寄居在她的身體里,而真正的奚寧早已離世。”
奚寧根本沒有想過說出來之后會如何,但在此刻,她就是想要說出來,說與他聽。小君對那個女子的愛太深,她怕自己不配接受。望著小君驚訝、不解、迷茫,奚寧的心一塊塊的碎裂,眼淚漸漸止住,收回撫在小君臉頰上的手,緩聲說道:“小君,如果你生氣,氣我占據了她的身體,我或許可以還給你。”
小君一直沉默不語,自己深愛的女子不是她,那個從小便愛著的女子早已不在。這種打擊來的太猛烈,使他忘了思考,忘了奚寧的感受,待奚寧落寞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他才想起自己干了什么。
“寧兒!”他盡可能的大聲呼喚,進來的人卻不是自己想要見的人。
“主子,陛下剛剛出去了,她,她哭了!”依然顫聲說道。
“去把陛下請來!”小君急切的想要見到她,奚寧最后的話語還在耳邊縈繞,如果你想,我可以把身體還給你。
他睜著眼期待,卻等來了依然。
“主子,剛才聽翠姐姐說,陛下和皇夫出宮了,妙貴夫也偷偷跟出去了。影護衛還有威龍威虎都跟著離開了,好似是出遠門了。這是翠姐姐給的信,說是陛下留給你的。”依然不知道發生什么事了,主子剛生產完,陛下就急著離開了,他不解的說道:“永壽宮的女官說,陛下焦急的催促皇夫離開,還哭著說馬上走。”
“你下去吧!”小君眼角一滴淚緩緩滑過,奚寧從失憶開始,怕早已是另外一個人了,從那時開始,他才感覺到了真心、憐惜、心疼、愛護,想起奚寧寵愛他的種種,他恨不得撬開自己的心。
“小君,對不起!我騙了你,沒有早點告訴你我是誰,對不起!我和伊森去處理炙巫族的事,或許會如你所愿,我能把這個身體還給你。……我愛你!奚寧筆”
小君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他想起身去追!卻無力的坐起來都難。
“寧兒,回來!回來。”
依然在門外跟著流淚,他看見了奚寧的眼淚,她哭了!依然以女子身份服侍過奚寧,那些日子,他照顧她的飲食起居,知道她的性格,是善良的、開朗的女子,第一次看到她傷心的眼淚,他的心跟著緊張,跟著哭泣。都說入了宮的男子都是陛下的男人,依然自覺不會愛上任何一個王權,然而……
幾匹駿馬飛馳在官道上,奚寧的眼淚隨著疾風滑落,她盡可能的跑在最前面,不讓任何人看到她在哭泣。
“寧兒,停下來!”伊森焦急地大喊。
大晚上的趕夜路,還跑那么快,太危險了。
奚寧調整好心情停在了一塊草地上,旁邊有一條小河,她跳下馬,來到河邊撈起冰涼的水洗臉。
“寧兒,你怎么了?”伊森快步追過來。威龍威虎將馬拉到遠處的樹上綁好,影子伸著耳朵在聽,他也很想知道,這是怎么了?
“伊兒,我想知道,你是愛現在的我還是以前的我?”奚寧望著月色下的水流問道。
“你!我愛的人只有你!”伊森想了想又說到:“現在的你!”
奚寧猛然回頭,望著月光下極為認真的伊森,嘴唇顫抖了幾下,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她一把抱住伊森的腰,哭著說道:“謝謝你!”
伊森似是猜到了些什么,他溫柔的撫著她的頭,聲音依舊好聽帶有魔力的說道:“我很早就知道你不是她!如果小君不知道,那也是因為之前的寧兒很少與他親近,他印象中的人其實還是你,只有你才和他親近過,以前的奚寧只想著利用他。”
“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愛著的人是誰,對嗎?”奚寧淚汪汪的大眼盯著伊森,使得伊森都看不透她,可以馳騁沙場、可以淤血殺敵、可以俏皮可愛、可以賴皮偷懶……很多面的她,而今又有這樣小男兒的心態,說哭就哭,哭的稀里嘩啦,他突然很想知道她的世界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世界。
“寧兒,那是個什么樣的世界才能培養出如此折磨人心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