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茶肆,斜日偏西,但炎炎的熱氣依舊盛行。原金粉表面若無其事,心頭卻在發焦。她不改男裝,仍是低壓笠沿,雙眼在斗笠下眼觀六路。山路還是沒人走動。綠肥紅瘦是逃之夭夭,還是虎伺在側?她之覺得朗朗乾坤,昭昭日月下,鬼影遍地。但此時她有恃無恐,有個大捕頭在做靠山,她還怕宵小不來劫色哩!
空山不見人,連鳥影也沒一個。她鎮定地走著。但久了見四下靜靜的,忍不住要喊錢雙照出來講話,好容易剋制住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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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的是,連日裡她穿山越嶺,闖州過府,甚至是招搖過市,都沒碰到什麼阻擋。倒是聽到了不少傳言。有的說俞將離與小毒人已被武林同道圍住,插翅難飛了。有的說俞將離殺了小毒人,挾《赤毒經》不知道跑到那裡去。有的說好客的原老爺已經革去俞將離的女婿頭銜,結好武林。但還是時有人闖進府裡去找人。另外還有‘拿到原小姐有重賞’的告示,共有好幾份,形形**的幫會發的。最好笑的是亂雲飛渡的,寫得有聲有色:
茲拿得原金粉在本渡,特告渝天下,廣爲告之,請浪子俞將離,於本月十五到本渡接領,逾期自誤……
告示的署名是:“亂雲飛渡渡主手諭”。原金粉冷笑一陣,突然覺得不妙:如果俞將離真的去了,豈不是……他與亂雲飛渡有仇那是天下皆知,如果去了,肯定……不行,必須去亂雲飛渡,擋住俞將離,如果他有去的話。她也不跟錢雙照商量,因爲錢雙照叫她想去那裡都可以,只是要公開。
亂雲飛渡在大江之側,太丘山之中,左有飛閣山,右有流丹山,山勢縱橫,水網較多,地勢極有利。曾幾何時,亂雲飛渡不過是大江邊的一個小碼頭幫,但崛起的速度極快,幾十年的兼併與殺戮,竟發展成爲大江上的碼頭霸主,總舵從此搬到大山之內,遙控大江,日益坐大,隱然已是綠林道上的霸主。號稱有三山五洞之衆。只是數十年來,該幫行事詭秘,少與綠林道來往。綠林道的人很少能到太丘山總舵去,幾乎沒有外人知道其裡面的事宜,更別說結識渡主。渡主見人也是黑紗蒙面,不以真面目示人。兩年前,亂雲飛渡突然舉喪。江湖才知道老渡主死了,很快有消息說新渡主登位。如今兩年過去了,新渡主雖然沒現身,但在他的領導下,渡裡的幾大當家個個獨當一面,把個亂雲飛渡整治得興旺不減當年。
原金粉在離太丘山八十里的小鎮上打尖。她買了碗麪,剛扒了幾口,突然看到臨坐一人不住拿眼打量著她,心頭一喜:莫非有情況……看那人,是個走江湖的算命摸樣,一身道裝,長臉,尖眉毛,身邊倚著個幌子:算命半禪仙。
那人見到她看過去,急忙撇眼望向別處,邊拿起酒杯要喝酒,卻發現裡面沒酒,不禁尷尬起來。原金粉暗笑,故意茫然的樣子,埋頭吃麪,餘光悄悄看去,那人果然又在偷窺,再無懷疑,匆匆吃罷就上路。果然算命的也跟在後面,
她直往鎮外人跡稀少的地方走去。心中卻又有些不安:錢雙照有跟來嗎?她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鎮外有條小路,蜿蜒通向遠方。原金粉偷偷後看,還好,算命的還跟在後面!只是就那樣不近不遠跟著,沒有要下手的意思。她倒替她著急起來:快動手啊!你這笨蛋,等會兒我跑了怎麼辦?
正想著,前面出現一片桃林。正是桃子紅時節,顆顆大桃,粉紅的,通紅的,深紅的,在綠葉之間垂掛,讓她彷彿置身於蟠桃林。嗅著空氣中濃濃的桃香,她突然明白對方爲什麼不急著下手。眼前密密的桃林,不正是最好的下手所在?它爲了讓算命的趕得及下手,故意放慢步子等他。不想前邊人影一閃,走來一個胖大的和尚。
那和尚胖得不成體統,橫的比豎還寬,腆著個油光可鑑的大肚皮,寬大的僧衣遮攔不住,直露出來。腰裡彆著把戒刀,大袖飛舞,步履蹣跚,正與算命的一前一後成包夾之勢。
原金粉知道自己盼的難來了,微微一驚,馬上坦然,故意遊目四望,彷彿在欣賞桃林,其實是在看錢雙照有沒有跟來,什麼也看不到。也沒有見到還有什麼敵人。遙遙的可見林子中有個小木屋,屋外繫著幾匹馬,似乎是看桃林的人家。
張望時,算命的趕過來了,同時大和尚也象座山一樣移過來。當然不能這麼露骨被抓,所以她露出一副警覺的禪情,漸漸變成駭然,忽然往左側要跑過去。眼前不出意料的人影一閃,算命道人象片紙私的飄到她面前,笑瞇瞇地道:“這位公子止步,貧道單禪子,專算生死,問貧富,一卦黃金千兩,保證……”
話未落,原金粉已經出劍和他論生死。原府的家傳“孤禪劍法”在武林中也小有名字,除了一部分是人家奉承原老爺的外,確實也有獨到之處。可惜被原金粉使得形山散禪散,非驢非馬。單禪子輕輕一揮布幌,倒讓她倒退幾步。原金粉又驚又怒,一跺腳作勢要反身就跑。一回身立刻眼前一花,撞上一團肉山。同時腰間一麻,動彈不得。
雖然渴望被抓已久,但這樣窩囊就被制服,還是讓她極爲惱火,怒瞪著那和尚。和尚摸著大肚皮,笑道:“哎喲,這守慣清規戒律的肚皮破戒了,阿咪陀佛,親到芳澤,罪過罪過。”邊把肚皮拍得響亮。原金粉一陣噁心,罵道:“你這不禿不毒,不毒不禿的賊和尚,什麼時候跑到我身後?快放了我……”單禪子摸著尖尖的下巴,道:“姑娘別喊得那麼大聲,這裡沒有貴人來相助的。”原金粉驚慌地道:“你們是什麼人?想幹什麼?快放了我!”
和尚笑道:“放了你可以,不過還請原姑娘到我們那邊做客。”原金粉道:“什麼原姑娘?你們怎麼知道我是……”,急忙閉口。胖和尚笑道:“我們怎麼會不知道,原姑娘還沒到這裡,我們兄弟就知道姑娘了。”原金粉道:“那你們是誰?憑什麼我要當你們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