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遇上鬼打墻了。”走在前面的袁瀟停下來說。
我這才意識到我們已經走了十來分鐘,而從我們的宿營地到江邊,最多三分鐘的距離。
“怎么會?你那么厲害,怎么可能有鬼敢找上你?”我下意識的四面看了看,周圍的景物都陌生的緊,我確定之前根本沒有經過這個地方。
頭頂的樹冠里傳來一陣騷動,我拿電燈一照,一只白臉夜梟撲棱著翅膀,怪叫著飛了過去。
我發現電燈其實和帳篷一樣,也不是個好用的東西,因為當我拿著電燈照過去的時候,光圈里橫生的枝蔓和地上的怪石影影綽綽,萬一里面躲著什么,我們什么也發現不了,而對方卻能輕而易舉的觀察到我們。
“有沒有可能根本不是鬼打墻,只是我們偏離了原來的方向,走迷了路呢。”我關上電燈,努力適應這黑沉沉的天光,沒有了燈光的照射,地上的怪影瞬間消失不見。
“不會,現在我們周圍的磁場很不一般。不過一時好奇想過來看看,沒想到卻著了道了”袁瀟說。
“那,現在怎么辦?我們會不會一直在原地繞圈子?”除了林子有點密,山勢有點陡,我實在看不出來這地方有什么特別之處。
“那倒不必,我們也可以從現在起站著別動,等到明早太陽升起,鬼打墻自己就會消失。”
“要等一夜啊?”我跺了跺腳,這可真不是什么好主意。
“總比悶頭亂闖,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的好。”袁瀟說:“這種情況我也是第一次親自撞見,積極的破解方法倒也知道一些,只是從來沒有機會使用過,不曉得靈不靈。你要是同意的話,我們可以試試。”
“那就趕緊試啊,還什么同意不同意,在這里站上一夜我們會凍死的。”我催促道,想了想又試探著問了一句:“你有多大把握我們能走出去?”
“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袁瀟伸出纖細素白的手指在右手掌心畫了個圈:“不過走出這個迷障我們會去到哪里我沒有辦法保證,也許會一頭碰到一棵樹上,也許一腳踩空墜下懸崖,也許會走到一條大蛇的肚子里,也許還會一下子走到地殼深處,甚至突然出現在地核里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聽著她峰回路轉的平靜的陳述,卻感覺像坐云霄飛車似的,忽而沖上云霄,忽而陷入深谷。
“更不排除一睜眼,發現我們站在地圖上的目的地,白老夫子發現礦石的那個地洞邊上。當然,理論上是這樣的,實際上誰也沒有忽然走到過地心,就算萬一走到了,那里也應該是個美妙的地方,否則為什么沒見有人愿意從那里面回來呢。”
袁瀟邊和我闡述利害,邊繼續著手上的動作,她的左手拂過右手的掌心,像擦拭一面并不存在的鏡子,一道幽幽的白光突然在她的手中微弱的閃了一下。
照她這種古怪的邏輯,死亡也應該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否則怎么沒見有人愿意重新活過來呢。
“一切皆有可能,我曉得了。”
“那么走吧,閉上眼睛。”她看了一眼虛無的掌心,拉著我往前走去。
閉著眼睛走路的感覺極其忐忑,尤其還是走沒有路的山路,雖然睜著眼睛看到的也僅僅是模糊一片,不過和這種一無所知的無依無靠還是有很大的差別的。
袁瀟再三叮囑我千萬不要睜眼,我問她否則呢?她說否則她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典籍上沒有過記載,只是說跟著的人千萬不可以睜眼。
這么說我萬一要是睜眼的話,沒準能補充上這片認知領域上的空白?
“那得看運氣了,運氣好的話,可以。”袁瀟說話的時候似乎笑了一下,當然,這是我的猜想,她笑起來那么好看。
我握著袁瀟的小手,深一腳淺一腳的跟著她的節奏邁動雙腿,雖然她不時地提醒我抬腿邁過石塊或者腳下有坑,我還是踉踉蹌蹌的差點摔跟頭。
好像是翻過了一道陡坡,我突然之間聽不到了袁瀟的聲音,手里握著的小手也越發冰涼僵硬起來,明顯能感覺到膨大了三四倍,我差異之下猛地甩開,那冰涼僵硬的大手卻在我甩開它的同時擒住了我的手腕。
“這是什么東西啊。”我跳著腳大叫起來:“袁瀟你在搞什么?”
“不要睜眼,千萬不要睜眼,哈哈,別睜眼……”
怪誕尖銳的語調夾雜著古怪的唱腔,沖進耳膜,刺的我腦袋疼。仿佛面前有一臺老式錄音機,因為電量不足,撕扯著磁帶發出令人幾欲發狂的聲音。
一些絲絲縷縷的東西從我的臉上擦過去,濕漉漉是絕不是我自己的頭發。我又聞到了之前那股比下水管兒還沖的味兒,感覺有什么龐大的物體朝我壓過來。
這個時候我已經顧不上袁瀟的叮囑了,看個明明白白總比死的不清不楚要好。
我睜開眼看到哪里有袁瀟的影子,面前分明就是岷江邊上拉我下水未遂的那個惡心的女鬼。此時她冰涼僵硬的五指正死死的捏著我的手腕,脹成正常人臉三倍的面目朝我逼過來,浮腫的眼睛瞇成一條細線。
“不是讓你不要睜眼,你怎么這么不聽話吶。”一張幾乎分不開上下唇的嘴巴,湊到我耳邊,發出荒誕刺耳的怪腔,嘴角還瀝瀝啦啦的往外流著黃水。
我給那只大手捏的半邊身子都是是酸麻的,想跑又掙脫不開。心里一急,智慧之光沖上腦門。
那手不是拼命的把我往她那里拽么,我就成全她。腳下一個用力蹬地,在整個人跳起來朝她撲過去,之前跟她對抗的陣勢,忽然轉化成一股朝反方向運動的力。
這就好比兩個人拔河,僵持之中一個人突然松手,另一個往往能把自己摔得頭昏目眩,力氣大的甚至能當場暈過去,摔成腦震蕩。
那女鬼果然想不到我會反其道行之,給她來這手。咕咚一聲仰倒,壓壞了一大片草皮。
趁她勁道一松,我立刻奪回了自己的手,拔腳往遠處跑去,所過之處的草莖仿佛紛紛的活了起來,糾結在一起朝我絆過來。
我哪里能把它們放在眼里,腳下一發力就掙斷了那些細弱的綠植。
樹上的葉子也消停,瞬息化成無數飛蛾,鋪天蓋地朝我卷襲過來。好像那本來就是停在樹枝上休憩的蛾群,突然間受到巨大的驚擾,發起大面積的進攻。
我的鑰匙鏈上一直有一把三叉戟,我把它從兜里摸出來,打開刀刃一陣亂揮,不過好像沒什么效果。
這據說是搏擊專家發明的特種****。我當初為了要不要花大價錢買它還猶豫了好一陣子。最后還是人類貪婪的占有欲占了上風。
我還專門為此上派出所備案,結果不僅讓看門的老頭給哄了出來,還差點把我送進精神病院。
只能怪我去的太不是時候,那天是大年三十,老人家正在包著餃子等著春晚。
蛾子的數量太多,幾只飛進我頭發里倒也沒有咬我,只是它們翅膀上扇落的磷粉沾到皮膚上奇癢無比,煩人的很。
我舉起拿著三叉戟的手臂擋在眼前,防止被那些粉末迷了眼睛,折了一截樹枝,噼里啪啦的朝那些飛蛾掃去,這下倒挺管用。
我悶頭亂闖了一陣,身后的女鬼窮追不舍,吱哇亂叫,伸出長著長長的指甲的已經輕度腐爛的手,幾次差點抓到我的腦袋。
女鬼突然出現在我前方,我一個躲閃不及,幾乎就要迎頭撞上那鋒利的指甲。千鈞一發的當口,斜刺里突然沖出一條人影,重重的撞上了我的肩膀,我重心一偏,滾下側邊的一道斜坡,摔了個天昏地暗。
好在這一處地面異常平整沒有突兀的石塊或是樹根,不然這一下不折斷骨頭也得硌著筋。袁瀟半蹲在旁邊,一手撐著地,身上的裙子竟然一點也沒有弄臟。
“大半夜的也不讓人消停……”
“你就別發牢騷了,不然老板為什么留我們來看船。快看看是不是來偷船的。”
說話的聲音從幾米之外傳來,我清楚的看見幾間低矮白房子,其中一間還透著燈光,可是這荒山野嶺怎么會有人住呢?
一道燈光打在我的腳邊,我剛要站起來,袁瀟突然抱住我往旁邊一滾,兩個人縮進一處死角,隱沒在黑暗里。四周傳來潺潺的流水聲,我們竟然跑到了一艘船里。
袁瀟伸出食指在嘴唇上壓了壓,這是個地球人都知道的手勢,我立馬捂住自己的嘴巴,沖她點了點頭。
那兩個看船的應付著巡視了一遍,罵了幾句就回去睡覺了,幾分鐘后,我看到唯一亮著的燈光也熄滅了,整條船上一片漆黑。
我幾乎斷定這就是陳重年的船,只是不清楚他在這艘船上是一個怎樣的身份,他會不會就是那兩個看船人口中所說的老板。
這是極有可能的事,因為據我所知,據坊間所傳,從來沒有聽說過過陳重年受雇于人的傳聞。他那個太子爺的脾氣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一個上司能受得了。
我不想就這么一走了之,跟袁瀟商量說能不能進去看看,這個船一聲不響的停在這里我特膈應。
袁瀟點了點頭,說既然來了,證實一下也無妨,省得回去瞎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