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郎,安排幾名會水的士兵泅到對岸,看他們是什么人?”
立見尚文對他的副官命令道。
“嗨!”
林太郎看著這倒映著繁星的黝黑江面,感覺自己的心肝都在顫。
這一段江面不但寬闊,兩岸遍布著蘆葦和沼澤,而且現在的氣溫已經接近零度,士兵下水在黑暗中游向對岸,簡直就是九死一生。
“既然是九死一生,那么就派十個會水的勇士泅過去偵察。”
林太郎少佐立即就有了決斷。
當夜,日軍第十旅團十名會水的士兵,在黑暗里淌進鴨綠江。
其中七人在江水之中就被活活凍斃,隨波逐流的沖進大海。
還有一個好不容易游到對岸,就陷入沼澤,另一個隨行的日軍去拉救,結果也陷了進去,均被沼澤完全吞沒。
最后一個終于游到對岸,在黑夜里使盡渾身力氣勉強爬上岸堤驛道,卻再也沒能站起來。
就此,日軍第十旅團的渡江偵察小分隊,全軍覆沒。
鴨綠江右,援朝軍南下分隊。
沈兆翱一邊驅馬前進,目光復雜的望著對岸這支日軍說道:“是日軍的部隊,從火把的數量上看,目測可能是一個旅團的軍力;應該就是劉明陽他們在義州大道觀察到的那支先頭部隊。”
“臥槽,居然還真是要從上游渡江,咱們騎兵營我看以后改名字叫‘武裝運輸大隊’算了;洞仙嶺,順安驛,栽松院,三場戰役兩場都不在場;唯一在場的一次,卻是跟傻子一樣的站在路口一個齊射,打死了五個日軍!”
這時候,在后面壓陣的騎兵營參謀段熊波和步兵三營營長李振華,從后面趕了上來,戰馬還沒靠近,段熊波就是大聲的埋怨。
“老段你這算冤?我們三連就一個連隊來沙河子,結果我跟老戚都過來了,倒讓李搏虎那家伙撿了便宜。”
李振華雖然說得笑呵呵的,可是話語里全是委屈。
他可是那夜在津海客棧就和團長對答過的‘老人’,結果現在被‘配’到沙河子城邊,倒是那個曾經被援朝軍攆走的李搏虎,留在了北線。
“呵呵,我說句實話啊,不一定對,說錯了也別見怪;假如日軍真從安平河口渡江,然后南逼虎山,李搏虎這家伙來指揮阻擊,確實比振華你和我都更合適;咱們太文氣,打仗中規中矩;李搏虎這小子一上戰場就跟瘋虎一樣,而且在他身上還有著一種獨特的魔力,能讓手下的那群混蛋也跟他一起去瘋狂;”
步兵三營的參謀戚友偉,作為原來李搏虎的搭檔,他顯然更了解自己的這個哨長:
“大沽炮臺的李搏虎,盛軍的曲德成,毅軍的——,哦,原來毅軍的曹錕,蘆榆防軍原葉志手下的王士珍,聶士成手下的馮國璋,威海衛的段祺瑞,——這些人在咱們北洋年輕一代6軍里面,都是說出去有名有姓的人物。”
“你們怎么還不明白?虎山的防守和反擊,都是在山林子和江灘上來完成,這種地形,騎兵根本就沒法揮他的快突擊能力;遇到陡坡和酥軟的水沙灘,軍馬反而會成為累贅;”
團參謀長沈兆翱中校,教訓著這幾個一肚子牢騷的屬下:“騎兵的主要戰場是不久的金州一線,那時候有你們血站的機會;團長不已經說過,鴨綠江防線他只準備打一場,然后就去遼南,哪里才是咱們援朝軍的主戰場。”
教訓完了毛和段熊波,沈兆翱又開始教訓李振華和戚友偉:“你沒聽清團長的命令,這些盛軍現在全無斗志,隨時都有可能‘嘩營’崩潰!要不然這支精兵,宋慶能遠遠的把他們趕到大海邊?假如真的有這種異變,你們的任務就是守住安州城(沙河子),不然援朝軍主力就得繞一個大圈子去遼南;現在,你們知道自己肩上的擔子重不重了?”
“參謀長,我們保證完成任務,絕對不讓沙河子落進日軍的手中!”
李振華和戚友偉的神情都變得極其嚴肅起來,大聲的表達決心。
1894年1o月16號的夜晚,注定是一個讓鴨綠江右岸大清諸軍不眠的夜晚。
立見尚文的第十旅團,在鴨綠江的江左打著火把,一路逆江上行。
過7ooo的步馬軍力,還有沿途捉拿的近1ooo的朝鮮苦力,大量的馬車拉送的軍資,大炮。
在鴨綠江左岸排出了一條長達十里的火龍。
震驚了在沿途江岸歇宿的盛軍,奉軍,仁字軍各部。
隊伍尚未到達義州,這條火龍就被九連城,虎山,叆河右岸榆樹溝的各路清軍看見,都是紛紛登上高處,遠眺。
日軍,終于還是來了!
春妮和老須子,棒子,還有寨子里的男女,站在峰頂望著山下江對岸,義州城方向的那條長長火龍。
在眾人議論紛紛的各種猜測里,春妮和老須子悄悄對視一眼,兩人都看出了對方眼底的喜悅之情。
整整七年了。
為了這一天,他們等得也太久了。
現在終于來了!
“軍門,這些倭夷倒是心急,一個個跟急著送死投胎似的;哈哈——”
看到宋慶的臉色不是很好,宋得勝故意的大聲說道,并且極為‘開心’的大笑了起來。
宋慶深深的望了一眼遠處的火龍,把兜里的懷表交給身邊的戈什哈:“現在是什么時間?”
“軍門,是子時一刻。”——(23點15)
“都散了吧,看著陣仗倭夷今夜要進義州城,不到丑時(凌晨1點),他們也到不了地兒;這大冷天的,難不成大伙兒就這么傻瞅著他們?好好睡,養住足了精神兒,好痛揍倭夷兵。”
“喳!”
聽到宋提督的吩咐,所有的毅軍將領們都是一聲齊吼,紛紛嚷道:“都睡啦,睡啦;軍門吩咐,養足了精神勁兒揍倭夷兵!”
“養足了精神勁兒揍倭夷兵!”
頓時所有的毅軍,都是齊聲大吼起來。
虎山山腳,鴨綠江畔。
聶士成站在一處小山頂,望著江下那個火龍,神情極為嚴肅。
“軍門,這隊倭夷敢在完全陌生的環境里,明知道咱們有數萬精兵在鴨綠江岸,還這么大搖大擺的黑夜行軍,膽子可真是不是一般的大!”
蘆榆防軍記名提督,副將譚清遠站在聶士成的身邊,低聲說道:“難道他們就不怕咱們三萬大軍去包圓了,生吞了他們?”
“不是他們膽子大,而是他們自信咱們膽子小,不敢這么做。”
聶士成冷聲苦笑:“而且他們就是猜對了!”
“軍門,這九連城一線最適合的渡江點,并不是虎山和叆河口的榆樹溝,而是九連城一帶的正對義州的那段江面;這些盛軍的軍容軍紀,軍門也是看到了,軍門是不是私下和宋幫辦通個氣兒?”
聶士成的軍事幕僚馮國璋,一臉擔憂的提醒著聶士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