薜將軍,你帶領那四千人,不要勝,只要敗,敵人來攻時,你稍做抵抗就後撤,不要和敵軍糾纏,這個叛將的能力很強,如果咱們損失太大就不好了。要及時退下來,只要讓他認爲咱們是在抵抗後逃了就成。”
“戰將軍,恕我直言。”廉自潔在一邊插話,“敵人如果只以五千人來攻,咱們根本不必用計。以這種方式引誘敵人攻擊,咱們的損失也不小,一則是兵力的損失,緬甸義勇的戰鬥力本就不強,這一戰再怎麼注意也會有不小的損失,而且全軍後撤,大營會受到損失,加之往返合計四十里,軍力疲勞,還不如干脆以衆擊寡,以十幾倍的兵力,咱們怎麼也會擊敗他們,甚至可以全殲他們的。”
“我不是說過不能擊敗這支部隊嗎?”戰長風有些不耐煩,現在時間緊迫,可沒空和衆將慢慢的開扯,但三個常將軍都有異議,卻又不得不答。“我不是想引誘他們進包圍圈然後擊敗他們,相反,我只想讓他們得勝回營,是真的得勝回營!”
轟的一聲,衆將都議論了起來,一時間大營里人聲喧譁,直透帳外。
“都住口!”戰長風厲聲喝道,“軍情緊急,不能細細解釋,你們只管執行命令!”
衆將都收了聲,但人人都明顯的不理解。一片寂靜中,廉自潔響亮的應令:“得令!末將的隊伍一定按時準備完畢!”
戰長風滿意的,也多少有些感激的看了廉自潔一眼。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他下的命令來不及解釋時,只有廉自潔堅定的服從了命令。
廉自潔的應令又一次起了帶頭作用,衆人也紛紛應令。戰長風見衆將都已經應令,當下下令散會,命令衆將立刻去組織各自的隊伍,務必要在掌燈時間悄悄的撤出。
散了會,衆將各去準備,戰長風卻匆匆離開中軍帳,向丹瑞的帳中走去。在大帳門口,戰長風讓衛士通報,衛士進帳通報,然後出來報告戰長風,丹瑞請戰將軍進去,最後還加了一句:“德拉瑪公主也在。”
戰長風看了衛士一眼,見衛士那一本正經的面孔下隱藏著一絲笑意。戰長風哼了一聲,邁步入帳。
才一進帳,只見德拉瑪已經站在面前,只是那臉上卻有些俏臉含霜,見戰長風進來,德拉瑪毫不客氣的問道:“聽說你又要後撤?這一回又是什麼計策?對方聽有一萬人,咱們有六萬多人,你還要撤?你知不知道大傢俬下議論,說你是軟骨頭?”
戰長風嘆息了一聲,對德拉瑪說道:“這是軍中機密,不能說的。”德拉瑪看著戰長風,又氣又急,嗔道:“機密,什麼機密?不就是後撤嗎?你知道有人說的可有多難聽?我又不能一個個罵。”說著眼圈不由得有些紅了。
戰長風又是感動又是好笑,說道:“謝謝你了。不過你不必理會他們,等我打了勝仗,他們自然也就不會再說了。”
德拉瑪還要再說什麼,一邊上丹瑞已經走了過來,對德拉瑪以緬甸語說了兩句,看來象是在訓斥德拉瑪,隨即轉向戰長風,用漢語說道:“戰將軍見諒,小女有些撒嬌,不要理會她。”
戰長風笑著答道:“哪裡,德拉瑪公主也是爲了我好。”
丹瑞國王的眼睛瞇了一下,說道:“其實我感覺,德拉瑪也真的對戰將軍很好呢。”說著瞟了德拉瑪一眼。德拉瑪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頭也垂了下去。
戰長風見自己一句客氣話居然引出這樣一句來,心中大是尷尬,急忙轉了話題道:“我此來是想請教一下路程的問題的。”
丹瑞笑道:“這個好辦,請坐,我一定知無不言。”
德拉瑪見戰長風迴避了父親那個明顯的暗示,只是一本正經的談軍務,心中好生失望,卻也只得掩飾著,轉身去倒茶,戰長風看了德拉瑪一眼,說道:“這件事。。。。。。有些機密,這個,嗯。。。。。。”他不再往
下說了。
丹瑞立刻明白了,對德拉瑪說道:“你且先出去,我和戰將軍談一些軍務中的事,不必你在這裡了。”
德拉瑪哼了一聲,嘟起嘴來,沒想到戰長風居然連自己也防,將茶壺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轉身出去了。
約一刻之後,戰長風走出帳來,見德拉瑪遠遠的站在帳外,微笑著向德拉瑪揮了揮手,轉身急急的回自己的中軍帳去了。德拉瑪本是站在一個一看就知她是在生氣,而且戰長風一出帳就能看到的地方,沒想到戰長風根本不來哄她,她恨恨的跺了下腳,鼓著腮自己向父親的帳中走去。
掌燈時分,漢軍行動了。戰長風下令,由丹瑞國王的幾個侍衛爲嚮導,除非此戰結束,否則整個大軍都跟著他們走。幾個侍衛騎在馬上走在隊伍最前面,爲了保密,沒有點燈火,大軍摸黑緊緊跟著幾個緬甸人。也幸虧有緬甸人在,不然這羣山密林裡,而且還摸黑走,只怕走不出五里就得迷路。
漢軍主力已經悄悄的離開了大營,但大營裡仍然燈火通明,巡哨往來不斷,那是四千緬甸義勇接手了大營的防衛,在薜如雪的帶領下在撐著門面。
戰長風領著部隊行進了二十里,隨即下令休息,而且特別傳了個命令:“不必紮營,只要在這裡休息即可。”
這個命令更是讓人摸不著頭腦。大軍行止,必須安營,一則是安頓士兵休息,二則也是防備敵軍突襲,這是軍中最基本的常識了,無論是否有敵人,無論是否必須,安營都是第一件事,因爲誰都無法肯定什麼時候會有敵人來攻擊。但現在,戰將軍不但面對五千可能來攻,而且還是不一定來的敵軍急急的將六萬人悄悄撤出二十里,而且還不許安營,這算什麼事情?如果真要是害怕敵軍,不但應當安營,還應當多做防禦纔是,如果不是害怕敵軍,就應當動員軍力迎擊,殺它個片甲不留。但現在,說戰將軍害怕敵人吧,只是後撤二十里,不是一路撤回,而且還不許安營,說他不怕敵人吧,他還連夜撤退,而且還要虛張燈火,讓大軍悄悄的退走,箇中原因,實在是讓人難懂。
黑暗中,軍士們坐在地上,這荒野里根本沒什麼大路,士兵們也就是坐在草叢裡,樹根上而已。不張燈火,不得談笑,六萬人就這麼靜悄悄的坐著。
戰長風卻沒有坐下,他找了一個高一些的土坡,與幾位將領一起爬上土坡,隱身在樹後,向著大營方向看著。二十里,已經是目力所及的極限,在黑夜裡只能隱隱的看到一些燈火。
時間慢慢的過去,幾位將領都有些沉不住氣了。
“可能今晚勃歐軍不會偷襲了吧?”岑參低聲問道。
戰長風搖了搖頭:“他們一定會偷襲,只是,他們應當選擇在三更天偷襲。”
“現在都已經。。。。。。”
“看!”戰長風打斷了岑參的話,手向前一指。
黑暗裡突然閃出許多燈火來,火光不斷的晃動著,應當是許多火把,這些火把迅速的向大營的燈火處接近著。
“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廉自潔有些懷疑的問道,“看這火把數量,可不只五千人啊。”
“是假的。”戰長風沒有回頭,眼睛仍看著前面,簡單的回答道,“讓每個人背上插三支火把,手裡拿著武器,接近營柵時將兩支火把拋出去。一則是火把數量衆多,讓營中之敵心慌,二則是正好利用這些火把燒營柵。”他笑了笑,“這個辦法是我七年前用過的。”
大營處,火光大起,一些火光散亂的從大營的火光裡分離出來,很快的向著漢軍的方向而來。
“薜將軍敗了。”廉自潔低聲說道。
戰長風點了點頭,命令道:“你且帶一千人悄悄上前去,前行十里,不要暴露,其他人一概不理,只管尋找薜將軍,一定要找到他,將他安全的帶回來。”
自戰長
風下山以來,這是第一個還算正常的命令,雖然放著六萬人不用,要一千人悄悄的去救人,但至少,將薜將軍護送回來算得一個正常的命令吧。廉自潔領命而去。戰長風瞪著眼睛看著黑暗,好象要在黑暗中分辨出薜如雪在哪裡一樣。前面,混亂的火把越來越多,雜亂無章的往後跑著,在他們身後,整齊的火把在追。一陣風吹來,隱隱的好象有喊殺聲一樣。
岑參看著戰長風,他實在不懂,這有意的戰敗,卻又不是誘敵,究竟是爲了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一個傳令兵跑上了土坡,向戰長風報告:“廉將軍報告,已經找到薜將軍,薜將軍沒有受傷,他們也沒有暴露。”
戰長風讚許的一笑。廉自潔還真是聰明,雖然戰長風沒有說,但既然命令他無論如何也要找到薜將軍,自然是關心薜將軍,那麼,薜將軍是不是受傷了當然也是戰長風關注的問題。他下令道:“讓薜將軍在後面休息,命令廉將軍儘快回到部隊中去。”隨即又轉頭看向大營方向。
“咦?”岑參突然叫道,“敵軍怎麼撤退了?”
沒錯,敵軍正在撤退。按照常理來說,偷襲成功,把漢軍打的大敗,理當追擊纔是,方纔的火光也明明顯示,敵軍是在追擊,但一轉眼,那整齊的火把居然轉了方向,向神山方向退卻了。
戰長風笑了笑,好象在回答岑參的問題,又好象在自言自語:“小雷,我就猜你不會追擊。大勝之後,防止被誘入死地,這一手你可是有過教訓的,你是聰明人,絕不會再犯第二次同樣的錯誤。”
“戰將軍,您在說。。。。。。什麼?”岑參聽的雲裡霧裡的,猶疑的問道。
戰長風笑了笑,答道:“沒什麼,我是在說,咱們的計策成功了。”
“什麼?”岑參感覺自己今天耳朵有些走音。這算計策成功了?什麼計策?怎麼成功的?他真是反應不過來了。
戰長風卻沒有再解釋,而是對岑參下令:“你立刻帶一千上出去,收攏敗兵,特別注意那些受傷的要及時救護,已經陣亡的要好好安葬。然後,回到大營去,我們在那裡匯合。”
岑參呆了片刻,答應一聲“得令”,自行下土坡去了。他不是明白了,而是實在弄不明白了,所以他也就放棄了,反正也得執行命令,那就執行好了,至於爲什麼先放棄大營,眼睜睜看著勃歐軍攻破大營安然後撤後再回大營,他也不打算思考了。再想下去,他只怕大腦都要抽筋了。
漢軍又回了大營。只是,此刻的大營已經殘破,到處是被攻擊的痕跡,一些緬甸義勇的屍體還倒在營中。戰長風下令各隊輪流休息,大營就任其殘破著,不必理會,第一重要的是收斂屍體,整理營帳,然後休息,而且仍然嚴令不得掌燈舉火。
就在這一片混亂中,漢軍又休息了半宿。
次日,日上三竿,時候已經是巳時,眼看著快到午飯時間了,戰長風下令:全軍出動,強攻神山!
這命令終於讓薜如雪直跳了起來。
他帶著四千緬甸義勇,冒著生命危險,總算完成了戰長風下達的奇怪命令,好吧,再奇怪也可能是誘敵,或者戰將軍自有高論,但現在,居然是強攻!既然要強攻,幹嘛連夜把部隊撤走?讓敵軍攻破了大營,打擊了士氣,士卒疲勞不堪,然後再強攻?這算什麼幹法?
他幾乎對戰長風在吼叫了:“戰將軍,末將以爲此前你的幾個怪命令實在不智!本來咱們強攻可勝,但現在,要付出更大代價了!”
“少囉嗦!”戰長風也吼了回去,“你給我下去休息,這一回強攻,咱們絕對不會有重大損失!”
薜如雪一頓腳,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氣的發抖。
“廉將軍,帶隊出發,強攻!”戰長風下令。
廉自潔答應了一聲,但臉上的神色也一樣的很是不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