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李世民和一干重臣大吃大喝等著羅彥回來給他們交代。弘文館這裡,當羅彥進來之後,感覺就像是進了東市那繁華的街道一樣。
那衛士所言不虛,果然這羣小子這會兒鬧得不可開交。雖然沒有打起來,但是也陣營分明地四個圈子,在弘文館的院子中對峙呢。
仔細一瞧,這文武出身的各自分開。而粗略的分開以後,又隱隱以李世民嫡系和非李世民嫡系做了區分。四個小團體各自的人數相差很大,李世民的嫡系總體來說要佔據一定的優勢。不過,非李世民嫡系那裡還有幾個王公世子,因此在地位上又相對平衡一些。
羅彥進門的時候就聽到了爭論的主題,大抵是武將家的子弟因爲和呂布比較,最後拉扯起軍功,最後由軍功再扯到功勳。這樣一來,原本和文臣家的子弟沒有關係的,這會兒也開始變得有關係。這大唐初創,畢竟經歷了兩代皇帝,而且如今李世民當政,這李二的嫡系子弟就一個個覺得自己家的長輩了不起了。
爭論和圈子,就是因爲這個而逐漸明晰起來。
羅彥的本意可不是讓這些二代們這麼早就把圈子劃好。此刻知道了事情的緣由,自然明白那些衛士不敢輕易將這件事情彈壓下去的原因。干係太大,不論怎麼樣都會得罪人,還不如把這始作俑者找來,讓他一個人頭疼。
當然了,羅彥絕對不會對這個頭疼的。
功勞什麼的,不早就已經有了定論了麼。勳爵,食邑,封賞,這些都是李世民用來賞功的手段。如今看來,豈不一目瞭然。
因此這些小傢伙爭論的事情,其實毫無意義。
輕咳一聲,羅彥朝著院中吼道:“怎麼,一個個的不好好讀書,要造反麼?爾等長輩的是非功過,朝中早就有了定論,哪裡輪得到你們這些毛孩子說三道四?真以爲這弘文館是你家大院,想怎麼鬧騰就怎麼鬧騰?弟子規統統給我抄二十遍,誰要是明天完不成,或者是偷奸耍滑,以後就不用來這弘文館了。”
被羅彥這麼喝斥,誰都不敢再出聲了。他們方纔爭論純屬小孩子間的不忿,可是羅彥來評判的時候,即便是結果再不公,他們也得忍受著。因爲眼前之人,不僅是他們弘文館的學士,還是年紀輕輕就以一己之力掙來功勳的開國郡公。平日裡嬉笑也就罷了,然而羅彥真要處罰他們,那不論是什麼身份,都足以當他們的長輩。
更何況,羅彥也很清楚地告訴他們,爭論的事情毫無意義,因爲已經有了定論。
“學士教訓的是,我等接受處罰,這就去抄書。”沒有了剛纔的盛氣,一個個低著頭,什麼話都不敢多說,便回到各自的學舍。
羅彥長舒一口氣,心說這羣小子還真是不能給好臉色。三天不打,翻牆撂瓦。以後看來還是要保持一點威嚴的好。
只見那衛士隊率走上前來,笑著誇讚道:“羅學士真是好威嚴,三兩句就將這些小祖宗們收拾的服服帖帖。哪像我等,便是上去阻攔都不敢。”
羅彥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拍馬屁,笑著回道:“你等也莫要這般說,這件事情還沒有完。要我說,往後再有這種事情,你等還是直接上去將各自打回學舍的好。不然鬧騰起來出了岔子,你等即便想要明哲保身,到時候恐怕也會被株連。”
能來弘文館當衛士,李世民肯定是給了特別的權利。今天這樣的事情,無非就是這些傢伙不想攬事,怕引火燒身罷了。羅彥可不想以後經常被叫來救火,要是今天不敲打一下這些兵油子,往後自己豈不是得累死。
那隊率不迭地答應著,臉上卻露出一絲苦笑。
羅彥當然知道他心裡想什麼,拍拍他的肩膀說道:“行了,以後要官職還是要腦袋,自己掂量清楚。”
說完也不等這隊率再有什麼動作,便孤身走出弘文館,往太極殿走去。邊走還邊想著,回去以後不知道酒肉還有沒有。
結果當然是讓羅彥失望了。當他踏入太極殿的那一刻,就看到殿中那麼多人都坐著閒聊。而方纔那些美味珍饈這個時候早就已經被撤走了。如果非要說有什麼和吃食有關的,那就只有空氣中還殘留的餘香了。
心裡嘆口氣,自認倒黴的羅彥向李世民一拜:“回稟陛下,弘文館的那羣小子已經處理好了。事情起因也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陛下不必勞心。”
原本以爲用點春秋筆法將這件事情就此矇混過去。誰想到坐在上邊的李世民面帶陰沉地道:“雞毛蒜皮的小事?我怎麼聽說,這件事情都牽扯到我大唐數位功勳卓絕滿腹韜略的將軍身上了?進之,難道你就不解釋一下爲何弘文館的學生們專要找你的原因麼?”
羅彥的臉色頓時苦了下來。
解釋什麼,有什麼好解釋的?難道要說自己在弘文館講了段故事。
促狹地看著羅彥愁眉苦臉,李世民終於大笑起來:“行了,別在那裡故作姿態了。你真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啊。作爲懲罰,你將在弘文館裡講過的故事,一字不落給我們講一遍。要是說講的好了,我便饒了你。要是講的不好,那丹墀之下,禁衛的板子就等著你呢。”
聽了李世民這近乎訛詐的語言,羅彥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來。當皇帝就能這樣肆無忌憚的裝逼麼?嚇我一跳。看來原本是要讓李世民過些時候才能一窺全豹的《三國演義》,今天就要在這太極殿中遭受李世民的撻伐了。唉,這可是抄襲通俗演義故事的處子秀啊。
不過在挨板子的威脅之下,羅彥也只能就範。
這東西原本就是爲這些人準備的,羅彥這會兒講起來自然是聲情並茂。
當爲首那篇臨江月念出來,便已經讓座中好些人高聲喝彩。羅彥早些年搞出長短句,這事情大家也都聽說過。而那篇“爲伊消得人憔悴”,當然也還有些印象。雖然在如今看來有些不著四六,可是仔細琢磨,卻是意味深長。
而那句“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更是讓這些統治者心頭一緊。
開頭講這劉關張起於微末,羣臣雖然熟讀經史有些不以爲意,但還是耐著性子聽了下去。及至董卓入長安諸侯聚虎牢,這真真假假的說法已經讓羣臣宛如身臨其境。講到少帝被王允救出,但是郭汜等復來攻打長安,一個個都聽得提心吊膽。
而少帝被曹操拉到許都,聯想這歷史上的記載,更是連連哀嘆。
到了羣雄並起,割據地方各自稱雄的時候,這些人更是想起了十幾年前。隋末亂戰和漢末亂戰的形式都差不了多少,相互間的攻伐吞併,也不比漢末差多少。正是有這些親身經歷,在座的這些人似乎一個個都把自己當成了書中的人物,羅彥講到緊要處,這些人更是緊張地叫出聲來。
這一講,差不多就是三個時辰。也是羅彥有心賣弄,將各種語氣情形做了種種模擬,因此說話的速度也放緩了一些。三個時辰過去,要不是宮女們進來掌燈,而座中數人肚子也開始叫喚,估計羅彥還停不下來。
即便這樣,故事也講到了屯土山關公被圍與曹操約法三章。
被驚醒的李世民摸著有些乾癟的肚子,笑著說道:“恍若方纔吃過東西,不想便已經腹中空空。難怪弘文館的那羣小子要鬧起來,進之這故事,莫說是他們,便是我也有些想一口氣聽完。箇中更是有些想法不吐不快。行了,今日你這板子算是逃過了。明日若有餘暇,你便繼續講那後邊的故事。”
羣臣都聽得有些過癮,尤其是那幾員武將,羅彥所說的沙場征伐,便如同他們親歷一樣,戛然而止尤爲可惜。更是思及關公忠義,迫切地想知道後邊他身在曹營的處境和如何脫身的情形。聽李世民這樣一說,不由拜道:“臣等懇請陛下到時將我等喚來,此故事雖有編造之嫌,但箇中沙場征伐爲臣忠義,乃我等所求取也。萬望陛下恩準。”
李世民想想,這幾天反正都是找這些人來商議事情,只要不影響原本的征伐大計,每天抽點時間聽羅彥講上這麼一段,確實讓人身心舒暢。何況,裡頭宣揚的思想也正是李世民所需要的,這等好事,自然不會拒絕。
“只要不耽誤我等商議的正事,你等便是聽個通宵達旦也行。不過,到時候就要看羅彥他行不行了。”李世民爽快地迴應著。
“行,哪能不行?你看我這上了歲數的人都行,他一個年輕後生怎麼不行。”羅彥還沒有發表意見呢,這程知節便跳出來替羅彥答應了。說完這話,還對著羅彥擠擠眼。一副你千萬不能反悔的表情,讓羅彥想哭都哭不出來。
似乎這件事情全程都沒有羅彥的什麼事,大家就這樣愉快的決定了。等李世民走後,一羣人拉著哭喪著臉的羅彥,大搖大擺走出了太極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