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晚了,你在這里做什么?”白衣公子顯然識得公子夜,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悅。
公子夜對他的質問毫不在意,百無聊賴地掩口打了個長長的哈欠,這才懶洋洋地反問道:“你說這么晚了,我能干些什么?”
白衣公子盯視他片刻,忽然長劍一抬,直指他的身后,“你藏在身后之人是誰?”
“這里除我之外,哪里還有他人。”公子夜輕咳一聲,眼珠亂轉,聲音之中竟帶出一絲緊張。
“到底是誰!”白衣公子疑竇頓生。他耳力極佳,已然聽到公子夜背后傳出細碎壓抑的呼吸聲。
“就算有人,也不關你的事吧?”公子夜偏頭看他,口氣無賴。
“叫他出來!”白衣公子不為所動,面如寒霜。他手腕一轉,長劍斜向揮下。霜白飄過,公子夜面前的千日紅頓時頹倒一片。
“好好的花你斬它做什么?”公子夜狀似無奈地嘆了口氣。回臂輕拍了一下身后之人,他寵溺地說道:“我說寶貝兒,都有人為你一怒出劍了,你就給他看一下吧。”
“嗯~~”一聲柔媚入骨的嬌吟自中公子夜身后傳出,花叢輕晃,一片嫩滑粉白出現在眾人眼前。
銀霞的眼睛一下子睜得溜圓。白衣公子的臉卻是陡地一紅。
只見一條白璧無瑕的長腿自公子夜背后緩緩抬起。玉筍般的美足翹至最高,忽地一折,極輕盈地攀上公子夜的腰間,撒嬌般地磨蹭著他的胸腹,竟似比手臂還要靈巧。
柔和的月光之下,光潔修長的玉腿仿若熒熒生輝。無暇美足只輕輕一勾,便有說不出的旖旎風情,惹人遐想翩翩。
公子夜漫不經心地合起敞開的衣襟,斜睨了銀霞一眼,對白衣公子眨眼笑道:“如此花前月下,我以為懂得享受之人不多。想不到平日看你一本正經,其實也是一介風流人物。不過,”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極為堅決,“凡事總有先來后到,這塊花好月圓的吉地我是不會讓給你的!”
“你!”白衣公子頓時為之氣結,血往上沖,一張臉漲得通紅。半晌才從牙縫中一字一頓地說道:“請、你、自、重!”言罷,他長劍歸鞘,一臉怒氣地拉起銀霞,想要走開。
“我都說過了,不用你送!”銀霞滿臉羞憤地用力甩開他,快步跑開。
白衣公子僵住。公子夜卻在旁吹了聲口哨,看熱鬧般地叫道:“喲,這事可太稀奇了!從來只見四少爺甩美人,沒想到居然也會被美人兒甩呀?”
白衣公子聞言,猛然轉身,一雙寒眸如冰箭般射向公子夜。
公子夜一臉無辜地眨巴了幾下眼睛,“美人兒跑了,你若是舍不得就去追呀,瞪我干嘛?”
白衣公子的手霍地扶上劍柄,周身寒氣四溢,面前數尺處的地面竟泛起一圈霜白。
“何必如此生氣?”公子夜雙手抱肩打了個寒戰,“我說錯了還不成嘛。從來都是少爺您甩美人兒,根本沒有美人兒敢甩您。”
白衣公子握劍之手青筋暴起,長劍緩緩出鞘。
“息怒息怒!”公子夜目露恐懼,縮頭縮腦地哇哇叫道,“今晚上的事我就當作全沒看見,絕不會對任何人亂講。你犯不著殺我滅口啊。”
白衣公子眼中怒火滔天,長劍與劍鞘摩擦出極為恐怖的“吱咯”之音。
“好吧好吧,我的美人兒與這塊吉地全都讓給你了。這樣總行了吧?”公子夜狀似委屈之極,不甘心地小聲嘟囔,“美人跑了就跑了唄,卻拿我出氣。唉,這可真是無妄之災。誰讓咱惹不起呢。”
他將身上的玉腿往后一放,作勢起身。身后的美人兒隨著他的動作發出一聲媚吟,似是不滿又似是嬌嗔。
“不要以為所有人都似你這般,自、甘、墮、落!”白衣公子滿臉通紅,咬牙切齒。將劍重重地推入鞘中,他袍袖一甩,疾步離去,方向卻與銀霞相反。
“哈哈哈~~”待他走遠,公子夜終于忍不住悶笑出聲,扭頭對身后之人說道,“哎喲,你看到沒有,剛才四少爺的臉色實在是好玩極了!”
“是呀是呀,這次您可把四公子氣得不輕呢。您明知道他最討厭女人,卻還那樣說。您張嘴呀,可真是氣死人不償命哪。”身后之人嬌笑附合,聲音甜美如蜜。
“我這也是為他好嘛。”公子夜瞇眼笑得像一只剛偷過雞吃的狐貍,“他那種人呀,平日里心高氣傲、目中無人,對誰都冷冰冰的,要偶爾生點氣才能顯出些人味嘛。”
撣衣坐起,他掩口打了個哈欠,“好了,戲演完啦,回去補覺嘍。”
花影中人卻抬腳勾住他,吃吃笑道:“公子您可真壞!用完人家,便要棄之不理了么?”她的聲音蠱惑低沉,帶著一種難以言述的韻味,令人心癢難耐。
公子夜目光閃動,嘴邊飄過一抹迷人的笑容,“怎么,需要我的特殊服務么?”
花影中人媚笑道:“寶貝兒您剛才也叫過了,難道要讓人家白白替您擔這虛名嗎?”
“這么說來,你是想做我的紅顏知己嘍?”公子夜滿不在乎地一笑,“我無所謂啊。不過我的原則是,做了紅顏知己可就做不成生意伙伴了哦。”
“您為什么這么說呢?”花影中人嬌嗔地問,“紅顏知己不是應該比生意伙伴更為親密嗎?”
“于我而言,生意伙伴才是最親密之人。”公子夜一邊唇角翹起。
“您何出此言?”
“作為一名商人,利益才是第一位。”公子夜轉身面對她,侃侃而談,“一單生意若要順利成功,合作雙方必須付出對等的合作誠意,這就需要雙方彼此信任。所以生意伙伴之間也必須非常親密,卻是與紅顏知己不一樣的親密。有的時候,這種親密程度將直接影響到生意成敗。故此,我做事的原則是,生意伙伴就是生意伙伴,紅顏知己就是紅顏知己,利益與情義絕不混淆。”
“您這種古怪的說法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呢!”花影中人咯咯笑著。
“古怪嗎?一點兒也不古怪吧。”公子夜悠閑地理了理額發,“作為一名商人,我可以出賣任何東西。但只有兩件東西,無論如何絕對不能出賣。”
“是哪兩樣東西呢?”
“一為德,二為信。無德不成人,無信不成商。如果將生意伙伴與紅顏知己相混淆,那么就很難保持住這兩樣東西。我既然是一個堅守原則的商人,你與我交易,大可放心。”
“聽您這么一說,還真令人茅塞頓開呢。”花影中人聲音微變,似在思索著什么。
“不過,”公子夜語調上揚,忽而邪邪一笑,“倘若是你做我的紅顏知己,我也是不勝榮幸。美色當前,我向來沒有太多的定力。”
“您可真是個妙人!”花影中人媚笑一聲,頓了一下,問道,“那么您的意思是,如果我做了您的紅顏知己,您就不再與我合作生意了?”
“是呀,一切但憑美人兒作主。”公子夜笑盈盈地望著她,“其實我倒是覺得,也許紅顏知己更為不錯哦。”
沉默片刻后,花影中人呵呵笑道:“總要做完一件事再做另一件事嘛。咱倆還是先把這單生意做完,再說其它吧。”
“那就只好先專心做生意嘍。”公子夜深表遺憾地搖了搖頭。
“說到生意,”花影中人笑聲停住,“我實在不明白您為何要找上那種女人?”
“你是說那位高昌公主么?”公子夜的聲音變得漫不經心。
“可不就是那個女人!”花影中人嬌哼一聲,“咱們合作得好好的,您為何忽然改變主意,偏要硬加上她?此女不僅作事莽撞,喜怒都流于言表,今天晚上還差點露出馬腳。若不是公子您剛才幫她,我看她今晚就得被人抓住。”
“可是你不覺得她很好玩。她對任何人都不假顏色,連咱們的四少爺都愛搭不理呢。”
“您不會是因為這樣就看上她了吧?”
“怎么可能,我向來都是把生意放在首位。”
“那我勸您盡早把她甩掉,就她那脾氣,遲早耽誤大事!”
“那可不一定哦。”公子夜的嘴角淺淺彎著,墨黑幽深的眼波深不見底,“正因為她那種脾氣,任誰看也不覺得她會去做賊,所以我偏偏拐了她來,這樣事情才會變得好玩嘛。”
“原來您竟是這樣的人……”花影中人再次沉默,語氣忽然轉厲,“您剛才說過的,做生意就要把利益放在第一位。您愛怎么玩都可以,把您自己玩進去也不關我的事。但有一件事請您牢記,千萬不要玩掉你我之間的生意!”
“你覺得我會去做毫無意義的事情嗎?讓她加入,我自有深意……”公子夜頓了一下,陰柔地說道,“事成之后的黑鍋我不想背,難道你想去背?”
靜默了一會兒,花影中人妖嬈地笑了起來,“我就相信您另有深意吧。不過這次您怕是要失算了。您巴巴地趕來替她解圍,我看人家卻未必領情呢。”
“哎喲,你說得對!以她那種脾氣……”公子夜一下子跳了起來,“不行,我得趕快把她追回來!”說完,他一溜煙地跑了。
清輝泄地,夜風無聲,隨風搖動中的花木俱披上一層與白天不同的異色。
花影中人直勾勾地盯公子夜遠去的背影,眼神如刀。
自她出道以來,只要對方是男人,她就從未失手過。本以為對他也是手到擒來,只要他嘗過她的滋味后,必會對她言聽計從,不想卻讓她第一次有了敗績。
剛才她試圖用最原始的方法把他掌控在手中。他卻扯出一番利益與情義絕不混淆的鬼話,看似把主動交到她的手里,實則是想讓她知難而退吧?
此人真是滑不留手!
一個花名在外之人,豈有不吃到嘴肉之理?他是畏懼自己身后的勢力,還是另有所圖?
不論是哪一種其實也所謂,誰又能逃得過圣教的法網。
花影中人緩緩吐出胸中濁氣,喃喃低語:“公子您可千萬牢記今晚上說過的話喲,我會好好地盯著您的。”
那聲音,仿如加了冰塊的蜜,化不開的甜膩中,卻摻雜著說不出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