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昌云一坐下連筷子都沒碰就問:“連長,指導員,連里情況怎么樣?”
“犧牲的幾位同志已裝殮,明早由地方同志下葬。我們上午八點半出發(fā),到肖坎和三營會合以后繼續(xù)擔任前衛(wèi)連。其他的事你問連長。”張全明回答道。
“繳獲的槍基本就是那些了,只又多了八只駁殼槍。營長想要走一半的花機關槍,可是我解決沒有答應。子彈一共搞了六千七百多發(fā),手榴彈二百多顆;鞋子一人兩雙還有多的;手表沒有,懷表倒是弄到了四塊;另外弄了一些白布,胡隊長正安排人連夜給我們做襯衣;還有一些吃的東西明天走的時候再拿。對了,我和指導員還給你留了一個公文包和一條皮帶,都是俘虜?shù)哪莻€副官的。唉!本來想一個排配兩挺機槍,可是現(xiàn)在還差一挺。”這么多的繳獲,可肖火旺看似還不滿足。
“我說連長同志這就可以了!要是放在以前,繳獲的再多,充其量也最多再給你配一挺機槍。就算一個排一挺機槍,在我們一軍團也可以算頭一份了,何況現(xiàn)在全連有了五挺。俘虜里有十幾個人愿意參加紅軍,我看除了一個排一挺機槍以外,再成立一個機槍班由連里直接掌管。”張全明連勸解帶建議道。
謝昌云道:“指導員的提議很好。既然有了兵員補充,我想除了機槍班以外,再選拔優(yōu)秀的戰(zhàn)士成立一個特種班,把六支花機關槍都放在那里,讓我來單獨訓練一下,關鍵時候必有大用。”
到現(xiàn)在為止,謝昌云所說的無一不是奇招。肖火旺和張全明雖然不完全清楚謝昌云的目的,但還是表示了同意。
幾人還想繼續(xù)說下去,無奈其他連隊的干部們已經(jīng)端著酒碗奔這邊來了,于是肖火旺等趕緊起身迎戰(zhàn)。
不過由于明天還要開拔,所以一營的干部戰(zhàn)士雖然是鬧的厲害,但誰也沒敢喝多,會餐一結束,大家就很快分頭歇息去了。
就在這時,無線電波把這場規(guī)模不大不小、繳獲極為豐碩的戰(zhàn)斗簡報傳送到了紅一軍團首長那里。
“你們看,一個營不要炮兵,不到一個小時就拿下了有幾百敵人防守的堅固據(jù)點,陣亡只有七人。兩個小時準備,一個小時結束戰(zhàn)斗。利用煙霧梯次掩護,使用炸藥包成批投擲。三面誘敵,一點強攻,穿插分割,擒賊擒王,不戰(zhàn)而降余眾,步步都無懈可擊,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個模范戰(zhàn)例。”善于打巧仗的林彪興奮的從戰(zhàn)術角度對新圩之戰(zhàn)一一做了點評。
“糧食二十余萬斤,銀元十萬以上。蘇區(qū)可以擴大方圓幾十里,我們和五軍團的給養(yǎng)也一路無憂了!”聶榮臻從另外一個角度總結出了此戰(zhàn)的意義。
“把這此戰(zhàn)斗的經(jīng)過通報全軍團,并立刻上報總部,繳獲都要寫清楚。另外要三十二團趕快把戰(zhàn)斗總結報到軍團來。”林彪興致不減,然后習慣的拿出了小本子,對著電文在上面抄錄了起來。
四軍發(fā)來的這份電報文字有限,里面沒有提及任何個人,以至于軍團首長都沒有把這一經(jīng)典之仗與謝昌云聯(lián)系起來。
不過熟悉部下的林彪腦袋里也閃過了一個念頭,“三十二團一營在戰(zhàn)術運用上怎么一下就突然變得這么聰明了?”
第二天的上午,二連集合好隊伍就按時出發(fā)了。雖有戰(zhàn)斗減員,但由于有隨隊見習的十余名連排干部、還有團里配屬的偵察班,再加上從俘虜里新補充過來的十九名戰(zhàn)士,所以齊裝滿員的二連行進起來顯得比一般的連隊要浩蕩得多。
行前,團政委楊成武受上級首長委托叮囑肖火旺和張全明道:“你們看到了謝昌云的作用了吧?軍里羅政委、劉師長和師里劉政委要我轉告你們,謝昌云既要在戰(zhàn)斗中得到進一步的鍛煉,但他的安全也必須要保證。這是一個政治任務,你們必須不折不扣的完成。”
肖火旺訴苦道:“政委,為爭著帶突擊隊的事這家伙差點都不理我了。他又是帶前衛(wèi)排的,槍一響哪里看得住他?要不干脆我和他換個職務,這樣我還省心。”
楊成武訓斥道:“胡說八道!那樣你們不是就更管不住他了?要動腦筋,還有黨支部和上級嘛!如果你們要是沒有信心,我今天就把謝昌云調到別的連去。”
張全明馬上道:“千萬別調!楊政委請放心,我們一定完成任務。肖連長剛才那么說也是也是愛才心切嘛!”
見肖火旺也一個勁的認錯說自己口笨,楊成武這才滿意的走了。
張全明對肖火旺道:“吃霉頭了吧?其實這也不是什么難事,回頭向幾個班長和骨干交代一下,要他們暗中護著謝副連長就行了。除非是謝副連長被提升,要不他就別想離開二連。”
肖火旺一臉奸商相道:“謝副連長肯定是留不了多久,咱們得抓緊從他那里多掏一些東西出來。嗯!最好再給一個班弄上一挺機槍,還有打不完的子彈。”
“你也就這么點出息!”張全明一臉鄙視。
一營在前方與三營匯合后,已經(jīng)到了中午將近埋鍋造飯的時候了,沒有繳獲的三營對一營隊伍中多出的幾挺機槍和成挑的臘肉羨慕得直流口水。
一營長慷慨的用手一指后面的老鄉(xiāng)挑的十幾個挑子,對三營長道:“老伙計,這些都是給你們的,咱們怎么說都是換過命的交情。”
雖然得不到最想要的裝備,但這也把三營長樂得喜不勝收,連連向一營長和營政委道謝。
二連趁炊事班做飯的時候,便召集班排長進行了戰(zhàn)后總結及講評會。消息一出,一營其他連和三營的排以上干部們都主動跑來了,幾十人在擠坐在了一片樹蔭下面。
在各班排匯報了上午行軍途中的總結結果后,謝昌云展開了一幅特意帶著的白紙,用鋼筆幾下就在上面勾畫出了昨天戰(zhàn)場的示意圖,然后就對照示意圖開始做起了講評。
對謝昌云這種很直觀的講評方式,二連的班排長們在前段訓練時就都已經(jīng)熟悉了,而那些前來觀看的干部們對這一新穎的做法卻大開了眼界,對二連的班排們總結時的水平之高也大出意料之外。
“沒辦法!誰讓人家二連攤上了有謝副連長呢?還是趕緊多學幾手吧!”干部們耳朵聽手上記,不時還相互對照一下,生怕漏掉了其中一點。
“二排長,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在進入鎮(zhèn)內第二個岔口向左轉時,你們四班和五班是怎么樣執(zhí)行戰(zhàn)術動作的?”謝昌云停下了講解提問到。
二排長自知出了紕漏,忙站起身回答道:“由于當時急于穿插,所以我們沒有掌握好進行街壘作戰(zhàn)的隊形,先是四班一擁而上,然后五班也跟著上去了,萬幸在前面街巷中沒有遇到敵人的集中火力射擊。”
謝昌云點頭道:“知道了就好。街壘穿插作戰(zhàn)時陣型要以縱隊為主,前后也要保持距離,如果遇到敵人的阻擊,再用利用隱蔽物來平面展開隊形進行反擊。肖連長,你也回答一個問題。以四挺機槍的集中火力打開突破口,機槍的位置應該怎么布置?”
肖火旺也站起來回答道:“應該平行布置,以便發(fā)揮全部火力的作用。”
謝昌云道:“可是你一個人端著機槍先沖了上去,以至于其它三挺機槍落在了你的后面,其中有兩挺機槍為了趕上你,竟停止了將近十秒鐘的射擊,如果敵人趁這個間歇重新組織起火力,那我們以炸藥包和機槍進行連續(xù)猛烈打擊、不給守敵以喘息機會的戰(zhàn)術就有可能會失敗。還有,我們突擊隊攻入突破口以后,至少應該留下一挺機槍鞏固突破口,以等待第二梯隊上來,這樣才能使整個攻擊部隊前后有序的銜接。同志們,這次新圩之戰(zhàn),是對我們訓練效果極好的一次檢驗,通過實戰(zhàn),我們可以看到我們的進步,鼓舞我們進一步苦練軍事技術的熱情,同時通過發(fā)現(xiàn)問題,也可以使我們找出薄弱環(huán)節(jié),及時總結經(jīng)驗以利再戰(zhàn)。歸根結底,平時多流汗,戰(zhàn)事少流血,這就是我們訓練的宗旨。現(xiàn)在要開飯了,晚上宿營之后我們在用討論的方式繼續(xù)進行總結。”
三營長收起筆記本對一營長道:“從一個戰(zhàn)斗里就總結出來這么多門道,幾仗打下來還不打成精了。不行!我得向團首長請示,晚上就是再晚我也要把二連的連總結聽完。伙計,晚飯我就在你那里吃了,記得多放幾片肉。”
肖火旺卻悄聲對張全明道:“你看這個小老弟還記恨著我,剛才當著外人一點面子也不給我留。”
“這是要給兄弟連隊的干部們都提個醒。他們要是不來,謝副連長估計也不會拿你當靶子。你反正臉皮也厚,就全當為大家犧牲了一層。”張全明落井下石道。
接下來幾日,由于天氣越來越炎熱,所以部隊就縮短了白天行軍的時間,二連便趁機把機槍班和特種班組建了起來。原來的一班長擔任了機槍班長,而八班長劉貴則擔任了特種班的班長,石小旦也調到了特種班擔任戰(zhàn)斗小組長。
謝昌云在總結會上講的那句“平時多流汗,戰(zhàn)時少流血!”的概括性話語,深深已印入了指戰(zhàn)員心坎中,所以雖然中午的氣溫高得讓人一動就流汗,但是二連的指戰(zhàn)員們在休息期間還是盡可能的抽出時間來進行戰(zhàn)術訓練。
而特種班和團里配屬的偵查班則在謝昌云的親自指導下,另外開展了偵查、格斗、潛伏、多種武器使用等訓練。
由于又是行軍又是訓練,指戰(zhàn)員們的體能消耗不免很大,如果放在以前早就承受不住了。可是這次從新圩帶出來了幾百斤腌肉,由各班輪流的幫著挑,戰(zhàn)士們的糧袋里也裝滿了大米,所以二連午餐和晚餐都能夠吃上肉和大米干飯,使指戰(zhàn)員們一路保持了充足的體力。
一個在新圩被俘參加紅軍的戰(zhàn)士筷子夾著肉片道:“要知道紅軍有這樣的伙食,我早就投奔過來了。”
當然這只是一句戲言。對把俘虜兵改造成為真正的紅軍戰(zhàn)士,紅軍自有一套成熟的思想教育的辦法。
行軍途中,三十二團一營新圩鎮(zhèn)戰(zhàn)斗的書面總結報送到了紅一軍團,軍團首長們這才弄明白了其中發(fā)生的事情。
林彪讓人翻出了謝昌云以前的讀書筆記,對照新圩之戰(zhàn)的總結反復琢磨,從此,“謝昌云”這個名字在他腦中再也揮之不去了。
而“平時多流汗,戰(zhàn)時少流血”這一口號也迅速傳遍了全軍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