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地上,在付出了三千餘傷亡之後,日軍在發動攻擊的第五天,終於迫近了石牌要塞的核心陣地。
既是核心陣地,中國軍隊肯定是配備了足夠的兵力和火力,而且陣地正面和縱深寬大,在山高路險的地勢下日軍很難進行迂迴,只得以不惜代價的重兵投入和集團衝鋒,向中國軍隊陣地發起來一輪又一輪的進攻。
雖然日軍的空中支援已被中央空軍和四航司有效抑制,但日軍的地面炮兵較中國軍隊還是具有相當的優勢,兩個師團和一個旅團再加一個山炮兵旅團的火炮總共有近三百門,以十幾門幾十門爲一個集羣,幾輪射擊就可覆蓋中國軍隊陣地幾百平方米的範圍,給十八軍造成了很大的威脅。
由於是在山區,空中對地面的打擊效果受到了很大限制,但四航司還是有能力和手段對日軍炮兵給予沉重打擊。
但謝昌雲不準。他必須讓日軍保存能夠西進的實力,不但如此,就連日軍的後方補給線,謝昌雲現在也不許進行任何襲擾。
當然如果石牌要塞不保,謝昌雲即刻就會變化手段。但他還是相信十八軍能如前世同出一轍的穩守石牌,畢竟十八軍目前的實力比前世已經有了相當大的提高。
以後幾天,十八軍與日軍在石牌一帶展開了殊死拼殺,其軍長鬍璉和各師師長都親臨一線陣地督戰,有的團長營長甚至直接參加了白刃戰鬥,第六戰區司令長官陳誠也將自己的指揮部與吳奇偉的江防軍指揮部合併一處,設在了距石牌只有二十多公里處就近指揮,蔣介石更是連番的電報命令必須死守陣地。
而重慶廣播電臺和各報紙,對前線將士不畏生死、英勇禦敵的行爲做了廣泛的宣傳,其慘烈和豪情令人無不爲之動容!
日軍付出了數千人的代價,但仍對石牌要塞不能撼動,不得不考慮起了另外的打算。
就在這時,綏遠的大批中國軍隊渡過黃河,向綏遠東部和東北部的日僞軍展開了大規模的出擊。
中國戰場再次出現了敵我雙方在不同的戰線上各打各的局面。
這次中國軍隊在綏遠擺開的陣容十分強大,在傅作義部提前迂迴到了烏蘭察布東面、切斷了烏蘭察布與察哈爾的張家口的通路的情況下,以騎二軍兩個師爲主的突擊部隊,渡過黃河後僅用兩天就攻佔了烏蘭察布,消滅日僞軍六千餘人。
接著,中國軍隊又兵分兩路,一路向東直指張家口並威脅大同,一路向東北進入察哈爾的錫林格勒草原,逐一肅清盤踞在各旗縣的日僞軍。
面對中國軍隊的突然進攻,日本華北方面軍和蒙疆駐屯軍迅速的採取了對策,一方面以重兵佈置於張家口大同一線,另一方面又調集了三萬餘人馬馳援錫林格勒,試圖在這一代建立一條南北走向的防禦線,阻擋中國軍隊向察哈爾東部甚至是熱河的進一步深入,在擊退中國軍隊左翼的進攻之後,與張家口和大同的守軍一起對中國軍隊右翼集羣展開合圍。
但日軍絕沒有料到,這只是中國軍隊的佯動,另一支更爲精銳的中國軍隊此時已由北面進入了外蒙古,在深入外蒙古兩百多公里之後轉向東行進,在地勢平緩的大草原上以每天近兩百公里的速度向錫林格勒實施大範圍戰役迂迴。
外蒙古的南部與西部不同,由於這裡有日軍蒙疆駐屯軍的威脅,所以外蒙古在這一帶設立了許多哨所,並有小股的騎兵不斷進行巡邏。
所以,新一軍和騎二軍的一個師剛一進入外蒙古,很快就被外蒙古軍隊所發現,並且發生了十幾起小規模的戰鬥。
外蒙古爲數不多的騎兵哪裡阻攔得住猛虎撲羊般的裝甲和摩托化部隊,差不多的戰鬥都是以外蒙軍隊被迅速包圍後繳械投降而很快結束了。
不過,中國軍隊大舉進入外蒙古的情況,也被迅速的報告到了外蒙古政府以及蘇聯駐外蒙古的軍事和行政機構手中。
自蘇聯和日本簽訂了《蘇日中立協定》之後,爲了避免引發軍事衝突,蘇聯在外蒙古的軍事力量主動向後撤離一段距離,在與綏遠和察哈爾交界處並無兵力駐守,只有少量的顧問隨外蒙古“邊防軍”留在那一帶。
去年八月份中國軍隊曾進入外蒙古西部,當時一是因爲獲悉消息晚,而是因爲外蒙古西部多爲人跡罕至的不毛之地,等蘇聯和外蒙古派人覈實清楚情況之後,中國軍隊已經主動離開外蒙古進入了新疆,所以蘇蒙當局也就採取了息事寧人的態度,裝聾作啞並未提出抗議和交涉。
但這次中國軍隊再次進入外蒙古,不僅聲勢浩大,而且還發生了戰鬥,所經之處又是外蒙古人口較集中區域,不僅觸及到了蘇聯對外蒙古問題敏感的神經,更有使這一代本來穩定的局勢有失控的可能,所以蘇聯和外蒙古當局不可能再等閒視之了。
蘇聯和外蒙古當局不知事情起因,不可能找到策劃者謝昌雲,只有將“抗議”和譴責提交給了中國國民政府。
同時在庫倫一帶的蘇聯紅軍遠東部隊的兩個師,也緊急被向南調動,戰鬥機和偵察機也頻頻對挺進中的中國軍隊進行了偵察和警示。
但中國的戰鬥機也隨即開始了爲地面部隊提供掩護,雙方的飛機時有交錯,但誰都沒有向對方發起攻擊。
而中國政府向蘇聯和外蒙古當局的答覆則是這是盟軍中國戰區前線司令部策劃的一場戰役行動,因軍事機密無法獲知詳情也無法進行干預,讓蘇蒙當局與盟軍中國戰區前線司令部進行直接交涉。
“這完全是搪塞!誰不知道盟軍中國戰區的最高統帥是蔣介石?!碧K聯領導人對中國政府的答覆非常憤怒。
但是蘇聯駐華大使館和軍事顧問團、以及蘇聯研究中國問題的專家隨即便告知蘇聯領導人,盟軍中國戰區的架構非常獨特,蔣介石只是名義上擁有最高統帥的職位,軍事行動的決策權實際上是掌握在擁有獨立戰爭能力的謝昌雲和美國參謀長手中。
蘇聯領導人這纔想起了由於蘇德戰場的不堪局面而近期被忽視了的謝昌雲。
對謝昌雲,蘇聯實在是感到很頭疼。他一面與中國共產黨保持了密切的關係,給予中共的支援甚至超過了共產國際和蘇聯;但另一個方面,他又屢屢挑戰蘇聯的底線,力圖削弱蘇聯對中國和遠東地區的影響。
但同時,謝昌雲的勢力正在不斷高漲,成爲了蘇聯在對華關係上繞不過去的一個環節,現在對謝昌雲的任何不利舉動,都有可能會爲蘇聯今後與中國的交往帶來極大困難,因而影響遠東的勢力格局。
所以蘇聯領導人最後做出了軍事上暫時剋制,儘快弄清楚謝昌雲真實意圖和對蘇的根本立場的決定,同時蘇聯政府還就這一問題向美國提出了交涉,希望美國能夠運用他們在盟軍中國戰區的地位,對謝昌雲有所制約。
根據國內指示,蘇聯駐華大使潘友新在中國外交部人員的陪同下於五月十八日到達了韶關,要求面見謝昌雲就中國軍隊進入外蒙事件進行磋商。
但潘友新在下午三點首先見到的是同樣令他傷腦筋的何欣怡。
“大使先生我可以談一下的的看法嗎?”聽潘友新說明了來意之後,何欣怡微笑著道。
“可以。何小姐,哦!是謝夫人,我很希望聽到你的看法?!彪m然知道何欣怡絕不會對蘇聯有任何退讓,但潘友新還是想從何欣怡這裡獲取可能是代表謝昌雲觀點的信息。
對潘友新改稱自己爲“謝夫人”,何欣怡心裡倒是產生了一種甜蜜感,相比這個更能確定她與謝昌雲關係的稱呼,何欣怡並不在乎從“小姐”到“夫人”所代表的年華流逝,特別是在腹中已有了倆人愛情的結晶的情況下。
“大使先生,我想問一下蘇聯與外蒙古、中國與蘇聯、中國與外蒙古之間各是一種什麼關係?”何欣怡首先提出了一個潘友新沒有料想到的問題。
潘友新愣了一下,立刻意識到了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實質上非常不好回答。如果回答說是三個國家之間的關係,那麼蘇聯又憑什麼來干預外蒙古事務?蘇聯既然能干預,中國作爲外蒙古幾十年前的主權擁有國,爲何就不能介入外蒙古事務呢?
但不作回答又是不可能的。
於是潘友新謹慎的道:“謝夫人,關於蒙古人民共和國的地位以及與蘇聯和中國的關係,我們和蒙古人民共和國歷來都有闡述,爲了不耽誤夫人的時間,我在這裡就不一一重申了?!?
潘友新料想何欣怡必定會就外蒙古地位問題與他一番爭論,誰知何欣怡卻又是一笑道:“既然大使先生不想多說,我也就不追根朔源了,也不想讓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干擾我從小就建立的關於外蒙古的觀點。在我的認識裡,中國軍隊進出外蒙古應該是自由的,如果我們的軍隊干擾了他們的牧場,外蒙古地方大局大可向中央政府和參與行動的軍隊提出賠償,我想不管是政府和軍隊都回滿足他們的要求的,何必爲了這點事還跑到國外去救援。這件事我做主了,就賠償一百萬法幣吧,足夠那些牧民買二三十萬只羊了?!?
潘友新道:“謝夫人不必開玩笑,你也知道這不是賠償的問題,這裡涉及到了蒙古人民共和國的主權、涉及到了蘇聯與中國的關係、涉及到了遠東地區的穩定,我希望謝夫人能夠做出明確的解釋,同時也是能讓我們滿意的解釋。”
何欣怡正色道:“解釋只有一個,這就是我們的軍隊需要進入外蒙古,並利用外蒙古去打擊日軍?!?
潘友新道:“中國軍隊可以打擊日軍的地方很多,爲什麼要選擇外蒙古呢?”
何欣怡道:“因爲我們認爲綏遠和察哈爾的日軍目前應該受到打擊,所以我們就選擇了假道外蒙古。如果大使先生覺得我的回答不能令你滿意,你也可以去問一下德國,世界有那麼大,他們爲什麼偏偏選擇進攻蘇聯呢?”
潘友新道:“夫人,我不先和你辯論,我只想弄清楚謝將軍的真實意圖,並請謝將軍立刻下令他的軍隊退出蒙古人民共和國,還要保證以後不再發生類似的事件。謝將軍如果能做到這點,我們蘇聯可以把這次中國軍隊進入蒙古的行動看成是一個意外事件,不會讓它對蘇中關係產生任何不利影響?!?
何欣怡道:“大使先生,我之所以提前來見你,主要是看在以前交往的份上,想告誡你在我丈夫面前千萬不要說這樣的話。你與我丈夫談話的主題只能有一個,就是在現有情況下,採取什麼樣的措施來避免你們的軍隊和我們的軍隊發生直接衝突,並且配合我們、也就是配合盟軍中國戰區來完成既定的作戰任務。假如你像對我一樣對我丈夫說話,我敢保證你這次來韶關會毫無所獲。我丈夫很忙,預定晚上七點半鐘見你,他只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希望你們能夠按照他的意思達成初步協議。請大使先生不要忘了我的提醒?!?
潘友新終於弄清了謝昌雲的企圖,就是借盟軍之利,使中國軍隊進入外蒙古冠以合理身份,也就是第一步只談軍事,不談主權。
見到還有時間,潘友新就向何欣怡道:“謝夫人,我只是一個外交家,對美軍的軍事行動我不瞭解也無法干預,但我也不能無視中國侵犯了蒙古人民共和國的主權。我想請你提供一個方便,讓我和大使館溝通一下,把你和謝將軍的目的轉告給我國政府。”
何欣怡起身道:“我會交代的,你住的房間裡的電話隨時可以接轉重慶。”
何欣怡離開之後,潘友新回到房間立刻讓隨從要通了重慶蘇聯駐華使館的電話。
還沒等潘友新向使館下達指示,使館的一名一等秘書便把一個小時前收到的蘇聯外交部發來的與美國接洽的結果報告給了他。
美國政府對蘇聯的詢問和要求做了五點答覆:
一、盟軍中國戰區的管轄範圍並不只侷限在目前區域,中國戰區有權作出任何針對日軍的戰爭部署;
二、在沒有確認外蒙古人民的選擇和中國政府的承認之前,美國政府不會認爲外蒙古是一個獨立國家;
三、美國不希望看到蘇聯與中國發生任何的軍事衝突,同時也不希望看到任何對日作戰的行動受到阻礙;任何蘇中間的武力衝突,勢必會影響亞洲以至全球的反法西斯局勢。美國提請蘇聯政府注意,由於蘇聯始終沒有對日宣戰,導致了中國至今也沒有對德意宣戰,這是一種極不正常的狀況,不排除其中會有某些不利於盟國的變化發生。
四、如果沒有謝昌雲的授權,在一些蘇聯急需的尖端軍事技術和裝備方面,美國將無法違反合同單方面向蘇聯提供援助。
五、在適當的時候,美國願與蘇聯和中國一起,以《大西洋憲章》的基本原則爲依據,就外蒙古的未來地位進行協商。
這就是說,美國目前不會干預中國軍隊進入外蒙古的行爲,同時也不希望蘇聯將事態擴大化。
潘友新繼續詢問,但國內並沒有發來新的指示。
“只通報了美國的態度,卻不根據此給予明確指示,這是什麼意思?潘友新不由低著頭費勁的揣摩了起來。
良久,潘友新突然明白了,轉達美國立場的電報,這不就是國內的態度麼?
如果是這樣,那就意味著自己只能在這個電報的基礎上與謝昌雲進行商談,也正是何欣怡之前所強調的內容。
想到這裡,潘友新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自己及時往回打了一個電話,晚上與謝昌雲的談話還不知會釀出何等結果,雖然駐蒙古紅軍肯定已經得到了國內指示,不會以武力對付中國軍隊,但自己就會以惡人的身份出現在中國人面前,這對於一個駐外大使無疑是個悲劇性的結果。
任何一個駐外使節,在維護本國利益的前提下,都要試圖以住在國搞好關係,以和平友好的形象出現,在兩國如有對立的情況下,甚至有時還會表現出個人觀點與本國政府的方針的某些區別,以便能夠更貼近住在國一些。
這是外交界的一個通行規則,一般情況下本國政府也不會予以責怪。
因此潘友新決定晚上在與謝昌雲見面時,一定要儘可能的表現婉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