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昌云在鎮南關上手扶墻垛,目睹了中國軍隊坦克撞開法軍設置的隔欄進入法屬印度支那的一幕。
只見幾名法國官兵有的持槍、有的揮手,站在路中間試圖阻攔中國坦克的前進,但當坦克轟隆隆的駛到了近前,法國官兵們都趕忙的跳到了一旁,很明智的誰也沒有敢開一槍。
隨后就有上百名全副武裝的中國士兵跑步過來接管了哨所,而一眼望不到頭的由坦克、裝甲車、自行火炮和汽車組成的龐大機械化部隊,則在法軍的目瞪口呆中隆隆向南駛去。
謝昌云帶著何欣怡和王秋走下鎮南關,來到法軍哨所前擺開姿勢拍了一陣照,然后又向經過的坦克和軍車上的官兵們揮手致意了十余分鐘,這才在一幫衛士的簇擁下返回到了中國境內。
鎮南關只是四戰區進入印度支那的地點之一,另外在廣東與東京(指越南北部。邊民一般都把其與越南中部合稱為安南)接壤的地區,三十五集團軍也分為了兩路同時進入了印度支那。
不過這種聲勢浩大的進軍只是一個表面的現象,實際上四戰區的數百名特戰部隊已于數天之前就潛入了安南境內,最深處達四十余公里,并于凌晨之前控制了大部分的交通要道。
何欣怡是帶著一個演出分團來邊境進行巡演的,五點鐘謝昌云臨時讓人把她從演出團的駐地叫了來。
如果不讓美人姐姐親眼看到這歷史的一瞬間,謝昌云肯定不好交代。
不過由于這次作戰行動暫不能對外宣布,所以讓何欣怡為沒有能夠做現場直播感到了十分的遺憾。
而王秋則為自己竟然能來到了外國而興奮不已,過了好長時間還在回味國外與國內有什么不同。
謝昌云見此便拍拍王秋的腦袋道:“丫頭,這不算什么。等以后我帶你去更遠的地方見識一下。對了,回韶關以后你干脆把英語也學一學。”
法國殖民當局和法軍對中國軍隊進入其領地的行動毫無防備,四戰區一面以裝甲和機械化集群沿公路迅猛突進,一面以跟進的摩托化步兵對沿途的法軍哨所和營地實行包圍,沿途只遇到了十幾起微弱的抵抗,直到西線的新二軍上午九點多接近到涼山時,才與駐守涼山的法軍一個團發生了激烈的交火。
所謂激烈交火也就是法軍震天動地的放了一同槍炮,當頭頂上出現了十余架中國飛機、地面上近百輛的中國坦克和裝甲車圍攏過來之后,法軍團長立刻就下令投降了!
擁有兩千多人、幾十門大炮和六輛輕型坦克的法軍并非沒有戰斗力,只是中國軍隊展現的實力太大,而且從國內傳來的種種不好消息,也極大的削弱了法軍的意志,并讓他們感到了無所適從。
新二軍對放下武器的法軍給予了優待,僅將其重武裝備、大部分車輛和全部的自動武器予以收繳,對其生活物資一絲未動,甚至連法軍的營區都沒有認真搜查。
四戰區派出的一個上尉聯絡官用法語對法軍團長道:“上校先生,我們的軍事行動只是為了保護通往中國的運輸線路,并無意傷害任何法國人和南安人的性命,也不會侵占你們的任何私人財產,唯一的要求就是請你們在營地里不要外出,等候我們和你們上司協商的結果。但不管結果如何,對你們已經安全了這點我可以做出保證。我愿意和上校先生以及你的部下一起度過這段美好的時光。”
法軍團長道:“感謝中國軍隊的寬容,我一定會約束好部下。上尉,我可以邀請您和我共進晚餐嗎?”
上尉聯絡官道:“我非常愿意接受上校先生的邀請!”
法軍團長道:“上尉先生,你的法語很好,你在印度支那居住過?”
聯絡官道:“我是生在西貢(今胡志明市)的中國人,當我的祖國遭到野蠻侵略的時候,我和我的哥哥就回國投身了戰斗?!?
法軍團長手一攤道:“我很羨慕你,上尉??墒俏业淖鎳??”
在廣州灣,另一場進入行動也在當天早上開始實施。
七點半整,數千中國軍隊徒步或乘坐汽車、摩托車,從數個方向進入了廣州灣地區,迅速進駐了機場、公使大樓、法軍司令部、郵電局等重要目標,已在廣州灣的中國海軍海防艦隊也同時接管了軍用及主要商用碼頭。
這一接管行動是四戰區與法國駐廣州灣公使、駐軍司令以及分艦隊司令事先協商好的。
謝昌云六月初在廣州灣曾約見了法國駐欽州灣公使和法軍頭目,當時法國色當防線還沒有被德軍突破,法國在自身領土上還有近兩百萬軍隊,所以整個局勢尚不明朗,極少有人相信法軍會在十幾天之后全線崩潰。
而謝昌云卻在這時向法國租界當局提出了他們必須嚴守原有立場、不得單方停止利用廣州灣為中國提供物資轉運和為四戰區訓練海軍的協議,否則四戰區將被迫對廣州灣采取行動。
法國公使根本沒有把謝昌云的話當做一回事,同時國內政府也沒有任何改變對中國政策的指令下來,為了保證法國在廣州灣的利益和人員的安全,于是就答應了謝昌云的要求,并且簽署了一項會談備忘錄。
可哪想到西歐及法國的形勢隨后就急轉直下,法國不但更換了政府并與德國簽訂了實際上的投降協定,而且還決定終止以前利用殖民地和租界區為中國提供的一切便利。
這時法國公使想反悔卻來不及了。不但備忘錄捏在謝昌云手里,而且四戰區的軍隊已從三面包圍了廣州灣,并在港口的出口被敷設了水雷,在陸地上連大炮都支起來了。
在這種情況下,法國分艦隊或能拼得付出巨大代價逃出廣州灣,但數千陸軍和平民的安全卻沒有了絲毫保障,而且這樣做也會使法國無條件的失去在廣州灣的一切。
于是法國公使只得向四戰區和廣東省提出了再備忘錄的基礎上,雙方通過進一步磋商來妥善解決廣州灣問題的要求。
能夠穩妥解決當然最好,在廢除不平等條約方面,謝昌云隨著國際形勢的進一步變化需要有一個過渡期。
于是四戰區和廣東省的代表與廣州灣法國公使經過十余天的談判,雙方最終打成了一下主要協議:
在貝當政府不回到法國原對華政策基礎上的情況下,四戰區將接管廣州灣的管理權,但對外可暫時保留法國對廣州灣的租借形式;
法國租界當局不聽從本國政府任何有損法中關系的指示;
四戰區保證所有法國在廣州灣人員的生命和財產安全,保障廣州灣的一切供給,不限制法方人員在廣州灣的活動自由,允許法國平民自由選擇去向;
法方租借機構可正常運轉、以協助四戰區維持廣州灣的秩序,但不再享任何特權;
一九四二年一月三十一日以后,四戰區將允許法國機構和駐軍對去留做出自由選擇,在此之前,法國駐軍有責任和義務與四戰區一起制止任何武裝勢力對廣州灣的侵犯,所需軍需物資均由四戰區如數供給。
這些條款對法國租界當局來說,無疑是給了他們一條最佳的出路了。
法國公使在這之后,曾把廣州灣所面臨的困境電告了貝當政府和宗主國國民會議,要求對廣州灣因飛地的地理性質對中國廣東的依賴予以特殊考慮。
但貝當政府暫無更多精力顧及海外事務,同時感到這件事情相當棘手,所以并沒有給公使以明確答復,只要求其堅守職責,在限期到達后必須對中國關閉廣州灣。
這讓廣州灣的法國人有了一種被拋棄的感覺,因此對四戰區給予了積極的合作。
只是余漢謀卻對沒有與法軍大干一場,而感到了有些憤憤不平。
孫子曰: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毀人之國而非久也,必以全爭于天下,故兵不頓而利可全,此謀攻之法也。
四戰區對法屬印度支那和廣州灣進行的攻略,就是完整的承襲了“上兵戈謀”這一至高的戰爭理念,因此雖然部署了強大的軍事力量,但更主要的是充分利用了國際局勢動蕩和法國政局混亂所形成的有利時機,并且在出兵原因上獲得了主動。
上午十一點,法國住中國大使從印度支那總督的來電中獲知了中國軍隊大舉進入印度支那的消息,便立刻驅車前往中國外交部,向外交部長王寵惠要求對此事予以查實。
王寵惠驚訝的表示,國民政府沒有下達過任何進入印度支那的軍事命令,也沒有獲悉任何關于這方面的消息,是否法國殖民當局因為偶發的邊界沖突而夸大了事實?
法國大使近乎嘶喊的叫道:“部長先生,在我收到電報的時候,你們的坦克縱隊離下龍只有五十公里了,你們的飛機也正在河內和海防天上撒傳單要我們投降,這還是邊界沖突嗎?說不定現在你們已經占領下龍了!”
王寵惠道:“大使先生。你不覺得你說的是個玩笑嗎?你來看一下地圖,就算你所說的中國軍隊在六點鐘開始越過你們的邊界,怎么可能五個小時內就前進了八十或九十公里?所以有些事情還需要你冷靜想一想。”
王寵惠這些天仔細的查閱了有關資料,知道從中國邊境到安南的下龍,最近距離為一百四十多公里,因此一方面敷衍法國大使,一方面也對四戰區的推進速度之快感到了暗暗吃驚。
法國大使走到掛在墻上的大幅地圖前用手比量了一下,不由遲疑了起來。
“部長先生,或許有些夸大,但總督府的電報表明,你們確實已經深入了法國領地。雖然我為我國政府之前的決定感到十分遺憾,但也決不能忽視任何使用武力侵犯法國領地的行為?!碑吘箾]有接到本國政府的正式指令,所以法國大使短暫考慮之后,便措辭嚴謹提出了自己的立場。
王寵惠道:“大使先生,作為私人朋友,我很愿意幫你盡快弄清楚這件事,不過我需要一些時間。”
一般情況下,各國駐外大使都不愿意弄僵與駐在國政府的關系,所以法國大使聽了王寵惠的表示之后只得道:“謝謝部長先生,我希望在我國政府的正式照會到達之前能獲得一個令人滿意的答復?!?
法國大使一離開,王寵惠就用電話將獲悉的情況向蔣介石做了匯報。
對四戰區部隊行動的準確時間蔣介石是知道的,而且早上起床之后就已經收到了四戰區發來的電報,不過此后便再沒有了進一步的消息。
所以聽王寵惠一說,蔣介石不由也是大吃一驚!
對裝甲部隊在山區和丘陵地帶推進時所受到的各種條件限制,蔣介石要比王寵惠清楚得多,何況還是大集群在異境和作戰情況下,部隊必須隨時保持梯次順序和戰斗狀態,決不能用幾臺車輛的行進速度來衡量。
“五個小時跑了九十公里!小家伙怕是早就做足了準備。按這個速度,如果不遇到強烈抵抗,豈不是明天就能拿下河內和海防?小家伙還是真是給我這個統帥長臉!”既然已成騎虎之勢,蔣介石當然希望軍事行動的進展越快越好。
“立刻問清謝昌云現在在哪里,并要四戰區兩點之前把進展情況報上來?!笔Y介石叫來賀耀祖做了吩咐。
雖然蔣介石沒有說是要哪方面的進展情況,但作為軍事委員會中樞辦公機構的負責人,賀耀祖心里卻非常清楚眼下謝昌云和四戰區在干什么。
雖然年齡大了謝昌云整整一輪,但賀耀祖一年多來跟在蔣介石身旁,目睹了謝昌云令人眼花繚亂的征戰的過程,對謝昌云敬佩的是五體投地,深知印度支那這一仗如果順利打下來,謝昌云的聲望就將更上一層了。
這邊把日本人打得屁滾尿流,那邊轉頭又出國去收拾法國人,行動如同蛟龍蹈海一般,論氣魄論才干已遠遠把其他國軍將領拋到了身后。因此賀耀祖對謝昌云不敢有任何拿大,對侍從室與謝昌云的聯系都是盡可能的親自來操辦。
而這時,謝昌云這條蛟龍已經騰云駕霧的回到了韶關,期間還包括在南寧與坐鎮的陳濟棠進行了一個多小時的商談、并起草了一份發給在廣州灣的余漢謀和方鴻進的電報。
謝昌云回到韶關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讓王秋把他在飛機上寫好的給毛澤東的電報發了出去。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向毛澤東的例行通報,而是涉及到了蘇聯與中國的關系問題。
四戰區對法屬印度支那的軍事行動,勢必會引起國際上的連鎖反應。德國、意大利和日本毫無疑問的會站在維希法國一邊,被剪掉了一只羽翼的美英的立場則會與之相反,但作為世界主要大國的蘇聯,卻很有可能會把屁股坐到德意日一邊。
在德國進攻北歐和西歐的問題上,蘇聯與德國實際穿的是一條褲子,其目的就在于將禍水西引,以便給蘇聯騰出更多的戰爭準備時間,同時加劇了德國與美英的矛盾之后,也可能會使日本轉而把主要的矛頭對準美英。
蘇聯這種策略對自身看起來是有益無害,但對中共來說卻是利弊共存,其主要焦點就在于蘇聯一旦對中國軍隊進入印度支那表示反對之后,中共應該采取如何立場。
雖然毛澤東之前一直沒有明確表明態度,但謝昌云當然希望中共至少不要發出反對的聲音。然而作為共產國際的一個支部,中共會在這個問題上違背莫斯科的旨意嗎?
謝昌云十分擔心在這個問題上與中國產生隔閡,并且被蔣介石所利用。如果是那樣,就逼得他不得不同時修正自己與國共之間的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