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戰(zhàn)區(qū)爲期六天的軍事會議還沒有結束,日軍在豫中和豫南地區(qū)對中國軍隊又發(fā)動了一次大規(guī)模的進攻作戰(zhàn)。
這次日軍華北和華中派遣軍一共出動了兩個師團、兩個獨立旅團、一個炮兵旅團、兩個戰(zhàn)車聯(lián)隊,分別從鄭縣和信陽南北對進,試圖徹底打通平漢線中南段、並切斷中國由後方通往江淮地區(qū)的補給線。
同時,日軍還兼有在麥收之前奪佔夏部分糧主產區(qū)的目的。
在確認沒有謝昌雲麾下部隊參加的情況下,日軍認爲投入這樣的兵力足夠實現(xiàn)作戰(zhàn)目標了。
實際情況也確實如此。部署在河南的中國軍隊,除了湯恩伯的十餘萬國民黨嫡系部隊之外,大多是各路的雜牌軍,而湯恩伯部又是以機動作戰(zhàn)、躲避日軍鋒芒再伺機進行側擊爲特長。所以在日軍發(fā)動進攻之後,湯恩伯部便迅速的轉移到了較遠的地帶,而留下的那些雜牌軍根本不堪日軍一擊,短短幾天內就向平漢線兩側全線潰退,並有近十萬部隊被日軍圍殲。
三十餘萬軍隊被六萬多日軍打得稀里嘩啦,這也說明雖然四戰(zhàn)區(qū)這邊對日軍具有一定的優(yōu)勢,但就整個抗日戰(zhàn)場來看,裝備低劣、訓練不足的中國軍隊還是處在劣勢,同時也證明了謝昌雲所做的中國抗戰(zhàn)還要持續(xù)不短時間的預言。
河南的戰(zhàn)局對整個抗戰(zhàn)大局並無決定性的影響,所以謝昌雲暫時不加理會,而是想集中精力抓緊展開新一輪的整訓,同時也在密切注意著美英放棄粵漢鐵路南段的租借權以後日軍的動向、以及蘇日中立協(xié)定會在何時公佈。
繼美英兩國在三月三十日宣佈放棄粵漢鐵路南段的租借權之後,法國維希政府也於三月三十一日做出了同樣的宣佈。
由於日本還沒有徹底與美英翻臉,而且廣州作爲非武裝城市的地位仍然存在,所以儘管日軍從三面包圍了廣州,但對於從廣東各地進入廣州和香港的生活物資和普通人員的往來並沒有加以限制,只不過是加強了盤查。
所以一些由香港、廣州前往內陸的人員和零散貨物還可以搭乘英國公司的內河輪船,沿水路而上到清遠,然後再轉乘開往韶關的火車,但是一些重要的人員和大宗的北上貨物再無法通行了。
看來日軍知道沒有數個師團十餘萬以上的兵力和大量的飛機,根本不可能從向廣州以北推進,於是在達到了中斷中國海外運輸的一條主要通道的目的、和試探了美英的底線之後,也情願在廣東暫時保持目前的平衡態(tài)勢。
在沒有發(fā)現(xiàn)日軍向廣州周邊大舉增兵的情況下,謝昌雲估計目前這種狀態(tài)可能要一直持續(xù)到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的時候。不過到那時即便日軍不動手,謝昌雲也要出手了。
廣東暫無大動,謝昌雲接下來就要看蘇日協(xié)定會帶來哪些可利用的變數。
不光是謝昌雲再看,蔣介石也再看。謝昌雲是從美國人那裡獲悉蘇日即將簽約的消息的,而國民政府卻在莫斯科駐有外交機構和軍事代表團,所以也獲得了蘇日正在頻繁接觸、可能是要達成某種重要協(xié)議的消息。
日本是中國的敵人,蘇聯(lián)是曾給與中國抗戰(zhàn)巨大支持的國家,而且對中國內政施加了巨大的影響。蔣介石只要還在統(tǒng)帥的位置上坐著,要不注意這兩大勢力的密切接觸才稀奇了!
四月十三日下午晚七點多,蘇聯(lián)和日本於當天在莫斯科簽訂了《蘇日中立條約》的消息終於公佈了出來。
雖然這個條約還有待雙方的最高權力機構通過之後才能正式生效,但沒有人認爲這個條約會被哪一方擱置。
《蘇日中立條約》的主要內容異乎尋常的簡單,翻譯成中文只有寥寥四十餘字,即:
一旦簽約的一方與一個或多個第三方勢力有敵對衝突,條約的另一方將在整個衝突中保持中立。
“什麼意思?”
換成俗話就是:不管我打別人還是別人打我,另一個人只能站在一邊看著。
最直接的指向就是:不管日本和中國怎麼打,蘇聯(lián)從此再不會譴責日本和支持中國了。
而遠一些的結果,只怕簽約人都不如謝昌雲清楚,那就是:德國進攻蘇聯(lián)時日本不能幫德國的忙;而日本進攻美英時,蘇聯(lián)也不能對日本背後插刀。
所以僅是就條約內容來看,國民政府和蔣介石最多是傷心而不至於痛心。
但是在條約以外,蘇聯(lián)和日本同時還另外一個所謂“與條約精神相符合”的兩國政府聲明,內容也是一句話:
“蘇聯(lián)誓言尊重滿洲國的領土完整和不可侵犯,日本誓言尊重蒙古國的領土完整和不可侵犯。”
這是蘇聯(lián)和日本爲了各自的利益,那中國主權來進行的交換,是對中國主權赤裸裸的踐踏和侵犯。其不加掩飾的程度甚至超出了謝昌雲預料。
所以消息一傳出,國人無不對民族的又一次被欺凌宰割而怒目切齒、痛心疾首,蘇聯(lián)自抗戰(zhàn)以來在中國樹立的形象也瞬時轟塌。
第四戰(zhàn)區(qū)聯(lián)袂綏靖公署、廣東、福建、江西、廣西四省以及湘南兩個督察區(qū),立刻致電國民政府,要求對蘇日條約所涉及中國主權的全部內容一律不予承認,並且還通過廣東省駐重慶辦事處向蘇聯(lián)駐華大使館遞交了抗議信。
此外,四省還宣佈自四月一日起,停止向蘇聯(lián)的鉛、錫、鎢、等有色金屬及礦物的出口。
國民政府外交部也與四月十四日發(fā)表了聲明指出:
東北四省和外蒙古是中國的固有領土,中國政府絕不承認蘇日中立條約,中國政府與人民絕不承認第三國妨礙中國領土與行政完整的任何決定,蘇日兩國公佈的共同宣言對中國絕對無效。
而世界各國對蘇日條約都進行了大幅的報道,各國政府的態(tài)度,也以德意和美英爲核心分爲了贊成和譴責的決然不同的兩種立場。
美國總統(tǒng)羅斯福爲此與謝昌雲利用專線電報進行了溝通。
謝昌雲表示道:“國民政府一直對蘇聯(lián)直接出兵援助中國一直抱有希望,但我對此卻不計任何幻想。因此蘇日協(xié)定除了爲我?guī)碇鳈啾慧`踏的憤慨之外,對我繼續(xù)與日本作戰(zhàn)的方針並無太多影響。但就蘇聯(lián)來說,其結果很可能是與其願望背道而馳,蘇日條約不可能真正防止蘇聯(lián)在其他方向受到軸心國的武裝侵略。而對於美國和英國來說,蘇日條約則可使日本最終確定南下戰(zhàn)略,使美英在亞洲和太平洋直接捲入戰(zhàn)爭的趨勢已不可避免。所以,就條約可能產生的後果來看,美國和英國將是最大的受害者。”
羅斯福道:“英國在英倫上空的勝利,使德國對英國的進攻勢頭已被遏制,但是危險並沒有根本消除,德國仍在進行橫渡英吉利海峽的大量準備。你認爲德國會把進攻的目標轉向東方?”
謝昌雲道:“我堅信我們所獲得的情報和自己的判斷,而且認爲這個情況的發(fā)生已經爲期不遠,規(guī)模甚至會是前所未有的。不過我不希望改變這一切。”
羅斯福道:“這是一個很難想象的結果。但如果情況如你所料,美國更願意靜觀事態(tài)的發(fā)展,而我們的英國朋友就可以鬆一口氣了。既然你做了提醒,那麼我們就必須針對這個可能的變化制定新的策略。你認爲會是在什麼時間?”
謝昌雲道:“美國有大量的優(yōu)秀軍事人才,分析一下德國近兩年的大規(guī)模軍事行動都選擇在什麼時間,就基本可判定出來了。或許會因爲準備方面的原因會略有延遲,但不會太多。”
羅斯福道:“再一次感謝你的提醒!讓我們的將軍們顯示一下他們的才幹吧!我將很快批準我們應該爲你的提醒和判斷所付的酬金。”
謝昌雲道:“謝謝總統(tǒng)先生!我想您付出的每一筆酬金都會產生您所希望產生的作用。”
雙方所談的酬金,實際指的是美國通過情報及技術合作的形式,向謝昌雲所提供的軍事裝備和戰(zhàn)略物資。
而謝昌雲已經爲美國人準備好了一個價值一千五百萬美元的飛機、火炮、卡車、特殊金屬、雷達及通訊器材的需求清單。
對自己能夠生產並可以滿足需要的武器裝備和物資,謝昌雲纔不會從美國人那裡要。
美國人尚且如此,蔣介石更不會放過謝昌雲這個可爲己所用的戰(zhàn)略預言家了。
十四號下午,在應付完了外交上一系列事務之後,蔣介石也與謝昌雲通了電話。
而謝昌雲與蔣介石所談的就不會怎麼簡單了。蔣介石一聽謝昌雲點出的幾個要點都出乎了自己的預料,便感到了事情的重要,而電話中又不能談得和透徹,於是就急迫的要求謝昌雲再飛來重慶一趟。
由於事關自己的戰(zhàn)略圖謀,所以謝昌雲沒有任何猶豫便答應了下來。
可是何欣怡一聽謝昌雲又要去重慶,當即就嚇得連都變了色,差點就要喊出了“不行!”
不是何欣怡膽小,而是半個月前空中驚魂的那二十多分鐘,實在是讓她想起來就心有餘悸。
不過在這種重要事情上何欣怡也不會真的干涉謝昌雲,而且不管有事沒事都必須要陪著謝昌雲走一趟,否則各方面的非議立刻就會紛紜而至。
謝昌雲的“夫人”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而陳濟棠也對謝昌雲再赴重慶予以了一定的擔心,但最終還是在謝昌雲的說明下表示了理解。
雖然去重慶的事就這麼定了,但是在當晚,謝昌雲又面臨了一件他實在不想面對、但又躲不過去的難題。
中共目前仍是共產國際的一個支部,在蘇日條約引來了國內外各種勢力對共產運動的一片指責聲中,中共必須要表明自己在重大問題上與共產國際和蘇聯(lián)的一致性,同時還要對那些借題發(fā)揮、試圖將共產運動與法西斯主義聯(lián)繫起來的居心叵測者予以堅決的回擊。
可以說在共產國際仍存在的前提下,中共包括毛澤東在內的任何一個領導人如果不選擇這個立場,那立刻就會站到了共產國際、蘇聯(lián)和黨內大多數人的對立面,其後果可想而知。
謝昌雲對毛澤東的處境和選擇雖然可以理解,但卻不願對此做任何的表態(tài)。
但對毛澤東的來電給予回覆又是不行的,因爲四戰(zhàn)區(qū)已經公開發(fā)表了通電對蘇日協(xié)定進行了譴責,使得謝昌雲無形之中已經第一次站到了與中共對立的立場上,所以必須得向中共有所說明,或許還能求得某些的一致。
毛澤東這時來電報肯定也有這個意思。
但如何進行回覆?如何把握住分寸?這實在是太難選擇了!
鄧漢祥看出了謝昌雲心中的焦躁與不安,於是在問明瞭情況之後也與謝昌雲一同陷入了沉思之中。
過了有十餘分鐘,鄧漢祥才擡起頭道:“昌雲,或許有一個辦法可以免去你與中共在原則上的對立。”
謝昌雲立刻振起精神道:“鄧先生請講!”
鄧漢祥道:“昌雲,對蘇日條約你是主張正反兩個方面來看,我也同意這一點。你認爲有利有弊,利在何處?弊在哪裡?其中你要公開反對的是什麼?不妨這幾個方面你再考慮一下,我認爲你很快就可理出一個頭緒來。”
鄧漢祥始終把握了自己幕僚的位置,而且處於對謝昌雲的瞭解,所以覺得謝昌雲自己完全可以最終悟出其中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