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日軍兩艘航空母艦的艦載機幾乎損失殆盡,而艦隊的主力戰艦“金剛號”戰列艦又被潛艇所擊沉,另有三艘艦船沉沒、五艘首創,因此日軍在海上對印度支那北部采取的行動只能鎩羽而歸。
為此,日本人又重重的記了謝昌云一筆賬,于是對他又動了殺心。
但謝昌云在韶關的住所及周圍崗哨林立、戒備深嚴,他外出時的行蹤也飄忽不定,而且韶關又是對人口管理非常嚴格的地方,所以日本機關對謝昌云一時無法下手,只得耐心尋找機會。
廣東的九月中旬一直到十一月份的氣候,是讓謝昌云感到最為愜意的一段時間,這時早晚帶著一些涼氣,而白天又陽光充沛,既不用穿很多的衣服,但也不似夏天那樣身上總覺得汗漬漬的、白天晚上電扇都得煽個不停,不管是奔波在外,還是坐在辦公室里開會或批閱公文,一天下來仍不覺得很疲憊。
不過謝昌云在清爽氣候下,夾帶著剛獲得了北部灣??沾髴饎倮南矏傂那椋瑓s被蘇中江北的黃橋一帶新四軍與蘇魯戰區韓德勤的再一次激烈沖突所擾亂了。
這次新四軍打得很果敢也很漂亮,以數千之眾對付前來進攻的兩萬余國民黨軍,竟連戰連捷,一下干掉了韓德勤部一萬余人,國民黨軍光是戰死和被俘的將軍就有六七個。
但這只是從純戰術運用上來評價。
新四軍雖然在蘇中和蘇北立穩了腳跟并擴大了地盤,但這些地盤本來就是中國軍隊所控制的地方,所消耗的全都中國自己的抗戰實力。
所以如果從對整個抗戰形勢的影響上看,這次沖突國共雙方都是輸家,獲勝的則是站在一旁看笑話的日本人。
這是謝昌云所最不愿意看到的。
盡管之前國共軍事摩擦也不少,但這次新四軍似乎搞大了一些,而且戰死和被俘的那些將領大多都是黃埔生。
而且韓德勤部說是屬蘇魯戰區管轄,但實際上卻更多的是受第四戰區顧祝同指揮、并直接從軍政部和第四戰區獲得補給,韓德勤與顧祝同又是老鄉、同學和多年莫逆。
所以這次蔣介石和顧祝同對新四軍都采取了強硬姿態,而四戰區大部將領對共產黨也頗有微詞,使謝昌云先前為緩解國共矛盾所做的努力基本付諸東流。
黃橋之戰過后,國民政府立刻停發了八路軍與新四軍的全部軍餉,軍事委員會同時也嚴令在黃河以南的八路軍和新四軍,必須于一個月之內全部進至黃河以北地區。
不僅如此,蔣介石還親自打電話給謝昌云,要謝昌云必須當面表明態度,這讓謝昌云很是做了難。
想了片刻,謝昌云對蔣介石道:“江南的新四軍全部向北開動我沒有意見,但不要逼迫其到黃河以北,而是允許其在蘇皖北部一帶開展游擊活動,同時時間上也要給予一定的寬限。另外蘇魯豫皖一帶的八路軍,最好還是允許其以原地為基礎向北發展?!?
蔣介石似乎預料到了謝昌云會這樣要求,于是立刻就道:“新四軍移防的時間我可以寬限,而且可以允許分作兩步執行。第一步先移防到長江以北,第二步再考慮是否開往黃河以北,我只能做這些讓步。另外新四軍移防長江以北之后,在江南就沒有必要留那么多的機構了,在你們四戰區的五個新四軍的辦事處要一律撤銷,只允許保留兩個留守處,具體在何處由你們自己決定。昌云,你們先前驅逐了一些共產黨的非法人員,我還是知道的。雖然力度和手段相比別的戰區都不夠,但你的情況特殊,能做到這一點我就不便再強求,主要是昌云你以后無論如何也不能再一意偏袒共產黨了,更不能干擾政府對共產黨所采取的政策。”
謝昌云道:“委員長,我希望國共雙方都能保持克制,避免再度發生任何武力沖突。以往的事情不論,但今后不管是共產黨還是國民黨,只要是有誰再主動挑起事端,我一定會做出必要反應,不過軍事沖突以外的事我可以不理會。我想委員長也不會斷絕與共產黨的關系,所以共產黨那里我還是要繼續來往的,希望委員長能給予諒解。”
謝昌云知道這次如果不做一定的表態,在眾怒之下,他在政治上恐怕就要面臨孤立的局面了,于是就謹慎而又有余地的說出了自己的態度。
蔣介石聽出了謝昌云的話外之音,于是就道:“昌云,新四軍如果能按軍事委員會的命令如期開拔,他們的安全是有保證的,開拔所需經費我也會著令墨三視情撥給,我希望你能盡快協助中央對毛澤東做些說服?!?
謝昌云道:“這個我會的。委員長應該知道,我一貫主張八路軍和新四軍應該向北開展敵后作戰。”
蔣介石道:“對這一點我們的認為是一致的,要不是考慮到蘇聯人的態度,對共產黨這樣的做法我早就徹底不容了。嗯······這個不說了,也不可外傳!”
蔣介石突然意識到謝昌云并非他的嫡系將領,對他說這番話似乎過了頭,于是就轉而道:“昌云,這次你們在北部灣戰績斐然,軍事委員會對你們呈報的嘉獎一律照準。連同八月的出兵行動,國民政府決定近期要在四戰區舉行一個授勛頒獎典禮,軍委會政治部很快就會進行安排,屆時我和夫人都要前往,有些事我們見面再詳談?!?
謝昌云道:“我代表四戰區將士歡迎委員長和夫人光臨!”
放下電話,謝昌云便考慮起了該如何給毛澤東打這個電報。這不是為了完成蔣介石交代的事,而是他自己本來就想要把自己對形勢的分析以及一些觀點向毛澤東說明。
同時,對四戰區將領們謝昌云也要有所交代。
像余漢謀、李漢魂、黃光銳、蔡南、廖廣澤、王相禮、包括了級別再低一些的陳緒等,在軍事、經濟發展、地方治理方面對謝昌云沒有不服氣的。唯獨就是在共產黨這個問題上,大家都對謝昌云心存擔憂,生怕謝昌云控制不住與共產黨交往的尺度,而最終因共產黨的原因與大家分道揚鑣。
而且余漢謀、廖廣澤、蔡南、李漢魂四人與韓德勤還是保定軍校六期同學,對韓德勤部的處境自然就帶出了同情。
特別是新四軍在黃橋得手之后并沒有見好就收,而是借韓德勤部兵敗搶占了更多的地盤。而新四軍的勢力在江南還有許多,有的距四戰區轄區十分接近,如不將這些新四軍的力量驅趕到長江以北,一但他們在窩里鬧了起來,四戰區的將領們都擔心謝昌云能否會采取強硬手段。
要讓這些將領與共產黨合作打仗可以,也樂于看到共產黨作為制肘蔣介石的一股勢力存在,甚至收拾一下邊邊角角的小軍閥也未嘗不可,但是要讓他們接受共產黨的政治主張和無限擴張勢頭卻是不可能的,這是他們的一個底線。
盡管謝昌云曾將中國在對待土地、私人財產等方面的一些新的政策主張向眾人宣傳過,但中國師承蘇俄、服從蘇俄這個基本因素沒有徹底消除,一些根據地仍在采用偏激做法,所以謝昌云的宣傳并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也沒有改變眾人對共產黨的認識。
在此情況下,謝昌云要實現利用抗戰時機使中國在國際上獲得空前地位的目標,就不能逆四戰區將領的傾向而自毀根基。
于是謝昌云直接向毛澤東表述了自己的看法道:“共產黨獲得發展和強大,是中國改變國民黨一家獨裁局面、實現民主政治的必須形式。而擁有獨立的軍隊和根據地,則是保證這一目的實現的必要條件。但在現在情況下,應以不使日偽漁翁得利、不使抗日力量嚴重分化為最大前提。八路軍和新四軍向北發展困難諸多,但所或益處同樣諸多。以兩軍主力集中于黃淮流域及華北發展,即可形成以上地區最大的抗日武裝力量。幾年之后日軍一旦頹勢,即可以地利之便和軍力優勢迅速控制邯鄲、濟南、邢臺、保定、張家口、德州等黃河以北主要城市,甚至可取的平津兩地。如不舍蘇南及蘇中物資財稅富庶之地,雖可寄以養兵,但國民黨一旦徹底中斷軍餉,華北及山東八路軍和根據地必將受到極大削弱,甚至在經濟困難和日軍夾擊之下出現倒退局面,以致形勢突然發生由于我的變化之時,而無力取得應有的勝利。因此我建議中共以退為進,在堅持抗戰的同時,以華北及黃河以北地區作為將來必須奪取的戰略目標。經濟財政方面的不足,一方面可以用精兵簡政和發展生產獲得,一方面我也可給予相當支持,軍事方面也可擴大進一步合作,但必須讓我師出有名。目前當務之急就是新四軍迅速北撤,并在與國民黨沖突地區停止主動進攻。此緊要時刻我不得不將心中所慮無保留托出,妄自與菲薄待日后面罪!”
謝昌云最后一句話,隱喻了學生對師長的道歉。旁人不知,但毛澤東卻能領會謝昌云的心境。
將電報寫完之后,謝昌云把王秋叫了進來,讓她就在自己辦公室里將電文編碼后馬上送電訊室。
王秋這兩天也在為國共的沖突加劇和謝昌云的處境所擔心,接過電文看過,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臉上也不由露出了開心的笑意。
“丫頭,快干活!我先出去一會兒?!敝x昌云一個指頭在王秋臉上的笑窩處點了一下,又接著在她的的翹鼻上刮了一下,然后背著手一副正人君子的摸樣走出了辦公室。
有些事謝昌云還必須抓緊與陳濟棠進行商議。
陳濟棠雖然主要負責處理綏靖公署的事務,但他大多時間并不在綏靖公署,而是在自己的府邸辦公。
陳濟棠的府邸是竹園路二號,與長官部相距也就一公里多,所以幾分鐘之后,謝昌云僅帶了麥德彪和一個衛士便到了陳濟棠那個占地并不太寬大的府邸。
住處緊湊一些,以便顯得有人氣,這是陳濟棠的一個喜好。
在聽謝昌云講述了蔣介石來電以及自己給毛澤東電報的主要內容后,陳濟棠看著一口一盅、一連喝了三盅極品鐵觀音的謝昌云,心疼的皺了皺眉頭,然后便贊許道:“昌云,你能持以這樣的態度我非常高興,也徹底的放了心,我想扶同和幄奇他們也會和我一樣想法。共產黨如能采用你的建議,你就盡可按你的想法給予支援,大家對此都不會有任何異議。即使共產黨不用你的建議,只要你表達到了,大家還是會以你的馬首是瞻?!?
謝昌云道:“大局且不談,光是在感情方面,我和共產黨曾生死與共,伯公和各位又與我榮辱與共,兩頭都是不忍背棄呀!”
陳濟棠笑道:“當初放你去貴州找共產黨,我就知道將來是有得有失。得在共產黨得以保存,老蔣現在是不得不對我們日益依仗;失在你因此一段經歷,和共產黨的已經徹底斬不斷了。不過現在看來還是得大于失,這主要在于你能夠審時度勢、并且能夠把握與我們無根本沖突的明確方向。這也是我等之大幸呀!”
謝昌云道:“這是伯公抬舉,我可到不了你說的那個高度?!?
陳濟棠把空著的幾個茶盅又斟滿了茶,然后道:“昌云,老將要來韶關,這件事你只管安排,我到時候只適當陪陪老蔣就可以了。裁撤新四軍辦事處這件事,還是由綏靖公署出面來辦,以免你在其中為難。贛州新四軍的那個點一定要保留下來,不然謝小姐和一權的面前我都不好交代。其他的地方我也不會過分,辦事處沒有了,留下少許幾個聯絡人員還是可以的,只是要對他們的活動加以限制。這樣老蔣和共產黨那里都能說得過去。你看這樣一個原則如何?”
謝昌云道:“我擔心這樣做了,我倒沒有什么,可是我姐就恐怕有麻煩了!”
陳濟棠道:“有什么麻煩?允許新四軍在贛州設留守處和由謝小姐負責留守處是同一個條件,換一個人我都決不答應。新四軍要不想在贛州保留留守處,那就在其他地方也不要留了,有什么事我們免費給他們代辦,幫他們送人送武器送錢都行!”
謝昌云道:“最好還是不要這樣,贛州辦事處讓他們換個名稱就行,人員和其他方面都不要壓縮他們。不然我姐寧愿和我鬧翻,也不會違反他們上級的命令的?!?
陳濟棠嘆口氣道:“你就按你說的辦吧!你們一家和共產黨真是扯不清、砍不斷。昌云,聽說你弟弟正在戰區軍官學校里學習。這樣,后天是星期六,晚上我請你們一家吃飯。”
謝昌華前些天已經來韶關進入了軍官學校中級指揮班,謝茂學夫婦因此也跟了來。
謝昌云道:“好,回去我就和我父母說。別的要求沒有,上次那種梅花參不錯,最好能多弄一些讓我弟弟吃個夠。”
陳濟棠眼睛一瞪道:“你以為那是生姜大蔥!這種上等貨色哪能說有就有?我回頭問問看,沒有就等下一次。反正你弟弟也不是幾天就走。昌云,我可先對你說了,你和你弟弟吃多少我不會心疼,可是你不要再把我這些好東西拿出去糟蹋了。這可不是有錢就一定能買到的東西,現在小日本的軍艦在東沙和西沙到處竄,好多魚民都不敢往那邊去了。拿給衛士吃?也虧你想得出來!就是老將來了我還不一定給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