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關于改變當前戰略方向的建議,無疑是全盤否定了原先連他自己也極力贊成的進軍川南渡江、或在黔北建立根據地的目標,于是立刻在中央政治局內引起了激烈的爭論,有人情急之下,甚至提出了讓毛澤東退出軍事指揮的建議。然而,由于連番的受挫和尋找不到出路,此時擁護毛澤東提議的人也不在少數。
善于折中的中革軍委主席、并在專門負責軍事的新“三人團”中居首位的周恩來,并沒有馬上行使最后的決定權,而是策略的提出暫時休會,把毛澤東的建議轉發給各軍團負責人以聽取他們的意見。
深感苦戰吃力的彭德懷、楊尚昆、林彪、聶榮臻等各軍團的負責人很快就紛紛發回了電報,表示了對毛澤東建議的支持,并列舉了部隊極度疲勞、減員嚴重、兵源缺乏、籌糧困難、地形不利、包括部隊中出現了大量逃逸現象等諸多事例作為依據,要求中央盡快下定決心脫離黔北地區。
由于有了各軍團的支持,政治局再次開會時,擁護毛澤東建議的政治局委員已經占了絕大多數,所以建議得以順利通過并很快的被部署實施。
再度可以按自己的意志調動紅軍的毛澤東沒有忘記謝昌云,兩天之后,他趁到一軍團召集會議機會把謝昌云叫來單獨見了面,除表揚了他回到紅軍之后的一系列杰出功績之外,還把中央政治局轉進云南的決定告訴了他。
謝昌云則把打吳奇偉時繳獲的幾條香煙送給了毛澤東。
以后數天,紅軍都一直在川滇黔交界處東奔西走,或尋找孤立的敵軍作戰,或一瞬間又擇路它去,看似毫無頭緒,實際上這已經是目的很明確的惑敵行動了。因此高級指揮員們都沒有再發怨言,而是積極帶領部隊以不怕吃苦、不拍走路的精神來執行總部的各項部署。
在行軍路過茅臺鎮時,謝昌云遇到了一件讓他終身夸耀的趣事。由于茅臺鎮內到處都是盛滿了白酒的酒窖和大酒缸,而且不少是屬于可沒收范圍內的官僚資本所有。見到連續的行軍使指戰員的腳都磨破了,有的甚至還化了膿,于是上級便號召大家用白酒泡腳來活血愈傷,因而謝昌云也終于親自享受到了前世廣傳說中的茅臺酒泡腳的滋味。
但與別人的毫不在乎所不同,謝昌云看著小半盆清澈渾香的茅臺酒猶豫再三,最后才眼睛一閉,才把腳伸了進去。
短暫的涼爽之后就是慢慢沁入骨髓的灼熱,從腳上傳出的舒徹遍布全身,謝昌云卻心疼萬分嘆息著“太奢嗜了!”
不過其他人可沒有這種感覺,除周恩來等幾人外,沒有誰知道茅臺酒還獲得過什么金獎,除了數量多的令人驚詫之外,感覺和其它地方的土制燒酒也沒什么大的區別,價格甚至還低于原來中央蘇區里沒有兌過水的純白酒。
謝昌云本想帶走一點茅臺,可紅軍正在實行高強度的運動,包括中央領導人在內的各級首長都得帶頭輕裝,多一點東西都是累贅,所以只得帶著萬分的遺憾離開了茅臺鎮。
紅軍通過反復穿梭運動把各路敵軍都拉到了黔北、黔西北一帶以后,終于亮出了絕劍——突然調頭南下,以極快的速度朝著貴陽方向殺去。
坐鎮貴陽指揮圍剿中央紅軍和處理貴州善后的蔣介石聞訊大驚!貴陽一帶兵力空虛,紅軍逼近之后自己雖可以一走了之,但不免給人留下笑柄,而且弄不好還會使好不容易收入囊中的貴州再度易手。
于是,蔣介石就趕緊下令各路人馬回援貴陽,其中也包括了在黔西、滇東一帶預備堵截紅軍的滇軍主力。
正當敵人紛亂調動之時,紅軍則留下了一部繼續佯逼貴陽,而主力卻悄然向西疾行,很快就進入了云南境內。
從此以后,紅軍路途的前面就再沒有敵人的重兵阻擾。但等待著紅軍的則是更險惡的萬水千山。
離開了陰冷多雨的貴州,進入了春暖花開的云南之后,謝昌云的心情也隨之變得輕松起來。仍隨四團一起行動的他在行軍途中經常出沒于各連隊的行列中,不斷用輕松的話語和歡快的笑聲,去感染那些覺得打回蘇區已希望渺茫了的基層干部和戰士們。
在最熟悉的二連,謝昌云對石小旦道:“你原來不是一直說自己見的世面少嗎?這下你就如愿以償了吧?等我們把大半個中國都繞變了,以后你對你的兒子孫子可就有吹牛的資本了。另外別把眼睛總盯著贛南的姑娘,我跟你說,在醫學上有一種說法,相隔越遠的男女結為夫妻之后,生下來的小孩就越健康越漂亮。”
周圍行走的戰士們立刻哄鬧作一團,紛紛扯著嗓子問石小旦想要娶一個什么地方的老婆?是圓臉的還是長臉的?是胖的還是瘦的?
劉貴竄過來道:“你們都給我住嘴。我已經跟石排長說好了,等和家里聯系上了,如果我的小妹子還沒許人,就讓她嫁給石排長當老婆。我家離贛南不算近近,按謝副參謀長的說法,我以后的外甥肯定比他爹好看。”
七班長恬著臉湊過來道:“副連長,你還有沒有多的妹子,能不能給我也考慮考慮?”
劉貴罵道:“滾開!沒聽這是老子的小妹子嗎?”
謝昌云道:“七班長別急,劉副連長沒有親妹子還有表妹堂妹,到時候讓他回去領七個八個來。同志們,不要看我們現在遠離了家鄉,但是只要我們堅定的跟著隊伍走,就一定可以戰勝任何艱難險阻,去迎來我們紅軍更大的發展。我算定幾年之后我們的紅軍就會發展到幾十萬人,有誰不信就來和我打個賭,賭一輩子不娶老婆!”
謝副參謀長見多識廣、料事如神!誰敢跟他拿這個牽涉到子孫千秋的大事來和他打賭?
雖然沒人應戰,但謝昌云的話卻讓指戰員們的心里都對將來充滿了希望。
由于地處偏僻消息的蔽塞,更由于紅軍行動的迅速突然,云南的地方官員們和小股駐軍都還不知道原來還遠在天邊的紅軍現在已近在眼前了。所以,紅軍進入云南之后竟如入無人之地,所到之處甚至還經常被當做了中央軍而受到官員士紳的歡迎款待,從而也使紅軍在物質上有了不少的收獲,行軍的壓力減輕了不說,生活供給也比在貴州時改善了不少。
于是謝昌云回師部找到劉亞樓道:“劉政委,咱們往下還不知道要走都遠的路。我發現云南這里有兩樣東西特別便于長途攜帶,一個是宣威火腿,一個是叫‘牛干巴’的腌制風干牛肉。這幾天反正繳獲了不少銀元和馱馬,我看不如多買一些火腿和‘牛干巴’,用馬馱一些,每個戰士再著分帶一點,這樣也增加不了多少負擔,不然等進入偏僻貧瘠的地方以后,很可能有錢都買不到東西。”
別人是想讓部隊吃飽飯就行,可謝昌云卻是想讓部隊吃得飽又吃得好。轉戰黔北的三個月,二師第一個殲滅戰就繳獲了大量的糧食和咸肉、咸魚。除了將大部分的糧食和少部分的肉類交給了軍團之外,那些咸魚咸肉都被謝昌云嚴格規定了每天的食用量,再加上打吳奇偉縱隊時的繳獲,二師的部隊竟做到了差不多天天鍋里能見到一點葷腥。
久而久之,大家發現謝昌云這種定量搭配、細水長流的做法,要比那種有了東西就死吃幾天、沒有了就多日葷腥不沾的吃法強多了,堅持執行下來后使得部隊保持了充足的體力。在有的部隊因為連續轉戰而造成高達30%減員的情況下,二師的非戰斗減員卻只有5%都不到。
因此,現在謝昌云再提儲備高熱量的肉食,劉亞樓雖然沒有表示反對,但也將信將疑的問道:“有錢都買不到東西?昌云,以后的情況有你說得那么糟糕嗎?”
謝昌云道:“按照中央建立川西根據地的意圖,我們下一步首先要渡過金沙江、然后向川西一帶進軍是肯定的了。我這兩年研究過西南的經濟地理,從滇東北沿著金沙江一直到永仁一帶,江對面幾百里都是彝族聚居區,很多地方還在實行刀耕火種,就是土司頭人家里也存不下多少東西,特殊的民族政策還限制了我們不能夠去沒收他們的財產,這還算好一點的,更要緊的是越往西地勢就越為險惡,就越荒涼貧瘠。我估計,以后部隊因長途跋涉和自然環境惡劣所照成的自然減員,可能會遠遠超過戰斗的減員,因此戰勝大自然的敵人,將是我們下一步的主要的任務。但這只是我個人的預測,不到身臨其境的時候不能大張旗鼓的宣傳動員。所以,還是讓團以上指揮員心中有數、暗中做些必要的準備為好。”
對人文地理的掌握,紅軍里少有人能與謝昌云這個上過大學的人相比。所以,劉亞樓對謝昌云的話予以了充分的相信,表示道:“好,我和師長商量一下,晚上宿營以后召開一個師黨委會議,昌云你也列席參加一下,把你掌握的情況再對大家說一說。你看會上還有什么其它的問題要說?”
謝昌云道:“還有一件大事就是渡江的問題。金沙江和它的下游長江不同,水深流急、無法搭建浮橋,只能靠船只來擺渡。但沿江的渡口和船只并不多,所以渡船將是一個大問題。現在敵人剛知道我們進了云南,但對于我們的目的還不清楚,估計十有八九會判斷我們要攻打昆明,因此沿江的防備肯定很松懈。但敵人一旦了解到紅軍是想要在云南渡江以后,必然會下令毀掉那些渡船或者把它集中到江對岸去,這樣我們幾萬紅軍要順利渡江就很困難了。我的意見是立即派出幾股小部隊,利用這一帶消息蔽塞、人們根本分不清什么紅軍和中央軍的有利條件,偽裝成中央軍快速搶占幾個渡口,并把所有渡船控制起來,為大部隊渡江做好準備。”
歷史上據說紅軍是靠兩條小木船用七天七夜渡過了金沙江。這有點太玄!謝昌云可不愿意把紅軍和中國未來命運,押在這兩條不定靠得住靠不住的小木船上面。
劉亞樓道:“這個辦法倒是不錯。可是我們怎么知道總部會決定在哪里渡江呢?搶了渡口以后會不會暴露,到時候又怎么和主力聯系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