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昌云現在管的地盤大得很,廣東、福建、浙江、江西、湖南、廣西六省全部,再加上安徽、江蘇的長江以南以及湖北的部分地區、另外還有半個印度支那,他要想消磨等待大事件到來之前的那種焦躁和忐忑有得是可去的地方。
何況大戰之前親臨各部視察、也是一個長官所必須的行為。
于是謝昌云在離開了贛州之后,又沿著粵贛線、浙贛線到了樟樹、南昌、上饒等地,最東邊甚至還到了金華和麗水,然后再轉頭向南,從麗水飛到了福建南平,連續視察了南平、三明和連城三個機場,接著越過廣東直飛到了河內,再由河內乘火車抵達了三十五集團軍與日軍對峙的最前線——順化。
在順化,謝昌云對情況了解的可就仔細了。他不但審查了三十五集團軍的整個作戰計劃,而且還召集了十幾名師級以上的主官和參謀長,對其執行作戰計劃的意圖、以及應變預案是否俱全進行了逐一的詢問。
最后,謝昌云不客氣的對李漢魂道:“李總司令,你們的具體準備工作做的還是不錯,但是整個戰役計劃還有一個明顯的缺陷,就是突擊的寬度不夠,難以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李漢魂道:“這方面我們考慮過了,但是湄公河以東地區的中寮直至中圻沿海就只有不到二百公里的寬度,戰役迂回收到了很大的限制。”
謝昌云道:“湄公河西岸的暹羅(泰國)東北部和東部為什么不考慮進去?行營的計劃里不是提醒了你們盡量展開戰線寬度嗎?”
李漢魂道:“暹羅并非法屬殖民地,擁有獨立的主權,貿然進入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國際糾紛。”
謝昌云道:“不必管那些。暹羅試圖依靠日本解決其與法國印度支那殖民地的領土糾紛,投靠日本的傾向已經十分明顯,很快就將是我們的敵國。你們應以至少一個加強師的兵力越過湄公河,沿湄公河西岸向北推進,經過高棉直插南圻,對部署在中圻的日軍主力實行戰役包抄,途中所需補給由空軍給你們空投。暹羅如敢阻攔就首先收拾了他。”
李漢魂道:“這個話也就只有你敢說,我們馬上就對作戰計劃進行調整。按行營限定的期限還有半個月,時間完全來得及。”
謝昌云道:“正面就不調整了,我再從新二軍調一個師和一個工兵團上來擔任這個迂回任務,由你們統一指揮。”
李漢魂道:“這樣部隊會不會太多了,有些施展不開呀!”
謝昌云在地圖上劃了一個圈道:“李總司令,看來你的視野還是沒有打開。今后你們的作戰區域將西起緬甸、東至南海,南到馬來半島最南端、甚至還有可能渡海進入東印度群島(印度尼西亞),你這二十萬的兵力還不一定夠用呢!今后要記住一點,在東南亞打仗只有戰區,沒有國界,任何地方都可以進入,你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謝昌云的大氣魄,讓三十五集團軍作戰室里的將校們全都聽傻了!
視察完印度支那的軍事部署和戰斗準備之后,謝昌云接著又趕到了長沙。
第九戰區曾在謝昌云指揮下參加過武漢會戰,自薛岳以下的將領基本都當過他的部屬,無人不知這位行營代主任的厲害,因此在謝昌云走到哪里,面對的都是一片的豎立和畢恭畢敬,即便蔣介石親臨也不過如此。
面對九戰區二十多位軍長以上的主官,謝昌云一一簡單詢問了其所部目前的狀況,然后道:“各位辛苦了!你們前一段時間的刻苦整訓,換來的將是戰場上持續的勝利,我想要不了多長時間,你們自己就可以體會到這一點。不過我今天還想實際考較一下。薛長官,請你立刻下令,第九集團軍第五十四軍之第十四師由益陽向東、第三十集團軍第七十八軍之第新編十六師由湘陰向南,以全部編制和作戰裝備在十六個小時之內向南機動六十公里,再以三個小時完成師級野戰防御陣地構筑。現在是下午十四點三十分,兩個小時之后各位隨我一起在空中觀看這兩個師的機動情況,夜間和明天早上在地面檢查和點校。對這次臨時考較,行營給每個師下撥十萬經費。”
薛岳起身道:“是!參謀長,按謝主任吩咐立刻向十四師和新十六師下達開動命令。”
謝昌云點名考較這兩個師看似很隨意,實際卻不然。十四師是中央軍嫡系,裝備與訓練都位列前班,而且在淞滬戰役的羅店、武漢保衛戰的黃梅與十二集團軍曾有過兩次密切合作。而七十八軍則是劉湘甫系的邊緣部隊編成,出川抗戰時雖另設了一個集團軍,但與甫系仍有斬不斷的瓜葛。
所以這兩支部隊不但具有不同系統的代表性,而且與謝昌云都有一定的淵源,也難怪謝昌云出手大方。
眾將領對謝昌云來了采用了這樣一個特別的考較方式都感到了很突然,不過稍想之后也就豁然了。
謝主任要是也按尋常方式,那就不是大家心目中的他了!
所以眾人一時都在心里盤算起了,如果今天點到的是自己所部,也不知結果是福還是禍?
第二天上午八點,謝昌云帶著薛岳等一幫將領,站在了湘陰以南六十公里的地方,開始觀看起三十四師到達和轉入陣地構筑的情況。
“讓這個部隊停下,我要問話!”見到一只百余人的隊伍氣喘噓噓、歪歪倒倒的從面前跑過,謝昌云立刻皺起了眉頭。
麥德彪趕緊跑上前喊道:“謝長官命令你們停下,你們誰是帶隊的?快過來回謝長官的話!”
之間一名斜挎著駁殼槍的上尉撐著腰出列,大喘了幾口氣后用一口的四川話問道:“長官,我是連長。是哪位謝長官要問話?”
麥德彪操著官話道:“韶關行營謝昌云上將。”
上尉連長一個哆嗦,這才看清了路邊站著一大群的將軍,于是忙扶著槍匣跑上前幾步,然后立正敬禮道:“國民革命軍第新編十六師一一六團五連連長邱道祿向長官報告!”
謝昌云上前兩步回了一個禮道:“邱連長,你們是幾點鐘出發的?”
邱道祿立正道:“報告謝長官,我們是昨天下午三點十分出發的。”
謝昌云道:“你認識我?”
邱道祿道:“沒有見過長官,但時常聽到長官的威名。在國軍上將之中只有謝長官這樣年輕威武。”
見這個川軍連長竟是一個口齒伶俐、阿諛奉承的極品,一旁將領們不由都笑了起來!
謝昌云卻繃著臉繼續問道:“邱連長,你的部下怎么還有將近一半穿著草鞋?還有幾個赤腳的。是沒有發給你們膠鞋,還是發了你們自己沒有穿?”
邱道祿道:“報告長官,每人都發了一雙膠鞋。但前段時間訓練強度大,有的弟兄們的鞋子穿壞了,一時沒有補充,所以就只能又穿起了草鞋。”
謝昌云道:“沒有補充?是你沒有申請還是申請了沒有批?”
邱道祿道:“一個月以前我就向營部申報了,據說營部也報告給了團部,缺鞋子穿的不是我們一個連,其他的也都沒有補充。”
謝昌云沉著臉轉身問道:“王總司令,夏軍長,給你們一個小時查清此事。如果責任不在你們三十集團軍再另說,如果在你們,那我就對不起了!九戰區雖然有近四十萬部隊,但十二集團軍的供給一直是由粵閩贛綏靖公署負責,所以相比其他戰區,九戰區的經費情況要好得多。而且根據行營的統計,湖南和廣東兩省四月份之后調撥給九戰區的軍鞋足夠每人配兩雙還有余,四戰區還另外支援了兩萬二千雙繳獲的日軍皮鞋,怎么會連部隊正常的訓練都保證不了?”
年近六十的第九戰區副司令長官兼三十集團軍總司令王陵基上前一步道:“謝主任,這件事我清楚,戰區撥給三十集團軍的膠鞋平均只有每人不到一雙半,我找過了軍需處幾次,得到的答復都是沒有庫存。”
“嗯?”謝昌云將目光掃向了薛岳。
“謝主任,這件事的原由我不清楚。我馬上就命人去查,一定給謝主任和三十集團軍一個明確答復。”薛岳沒想到鞋子的事竟把戰區軍需部扯了進來,馬上意識到了其中肯定有問題,于是就趕緊表明了態度。
謝昌云點頭道:““好!一定要認真的查、全面的查。一個嘴、一個腳,戰士們的這兩處所需如果出了問題能絕不姑息。邱連長,你去轉告弟兄們,三天之內一定給你們解決鞋子問題。另外薛長官請提高全戰區,以后凡再遇供給不能及時發給,各級均可越級報告,不論越多少級都可以。”
三個小時之后,謝昌云在一處環環形工事的中央,對兩個師的機動情況進行了點評。
“各位,昨天下午我們觀看了十四師和新十六師的出動情況,晚上觀看了十四師夜間的行進,今天上午又觀看了新十六師進入預定地點和搶筑工事的情況。總的來說,部隊各方面的狀態要比從前有了很大的進步。尤其是新十六師,前身是地方保安部隊,出川之后戰績平平,但這次無論行動速度、裝備攜帶、工事構筑,都可令人刮目相看。雖然你們還有許多不足,不客氣的說比起你們附近的十二集團軍來還有不小的差距,但起碼讓人感到了你們在盡你們的能力爭取最好的結果。只有具備了這種精神的部隊,才能令人放心使用。我決定,第五十四軍、第七十八軍,每軍給予補充一個重迫擊炮營、八百匹馱馬、一百挺重機槍、四百挺輕機槍、一百輛汽車的裝備,所需專業技術人員從第四戰區暫時調配。這次我為什么要特別檢驗部隊的機動能力,這與今后九戰區所面臨的作戰特點有著密切的關系。九戰區各部長官下一步要在部隊的長距離機動和連續作戰能力方面狠下功夫,做好和日軍打大范圍運動戰的準備。一個師,齊裝滿員二十四小時機動八十公里,隨即還可投入戰斗,這就是我給你們的標準。你們不要覺得這是高不可攀。薛長官,三五年的時候我在前面跑,你在后面追,在大渡河西岸,我們用了四十一個小時奔襲了三百九十里,也就是一百九十五公里,那還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無后方保障、在連肚子都吃不飽的情況下。”
薛岳趕緊點頭道:“對紅軍的鐵腳板,我早就領教深刻,凡按常規來計算紅軍的運動能力必吃大虧!”
謝昌云道:“那我們也讓日軍來領教一下。以上標準,哪個部隊能達到,不論系統出身、不論以往戰績如何,今后在裝備補充方面一律優先。聽明白沒有?”
“是!”二十幾名將領一起肅立回答道。
“好了!”謝昌云一臉的嚴肅頃刻間又化作了一團微笑道:“昨天到今天辛苦各位了,等會兒我們就回長沙,晚上在徐長興我請客犒勞各位。我可先聲明了,菜是長沙本地的,酒可是川酒中的上品,另外軍長以上主官,每人贈送越野坐車一部,不來者一概不補。各位自便!”
這次沿途的觀看,所乘坐的車輛都是十二集團軍和長沙機場提供的粵豹和粵虎,眾將領們早就看得眼饞,現在一聽說自己也能得到一輛,頓時一個個都眉開眼笑,一連串的贊美之詞立刻向謝昌云涌來。
剛才那位巧舌如簧的川軍連長邱道祿如果在場,肯定是要自嘆弗如!
謝昌云回到九戰區長官部之后已經是下午十五點了,九戰區政治部、會計處和軍法處對軍需處的初步清查結果正好剛剛出來。
“一群畜生!貪婪之極!”薛岳聽聞報告之后一拳砸在了茶幾上,把茶杯和煙缸都震得“哐當”作響。
九戰區軍需處的一個上校副處長、一個中校科長和幾個手下人,在幾個月內竟倒賣軍鞋十余萬雙、特效針劑五千支、軍用罐頭一萬四千桶以及軍用被服一大批,將從中獲利的二十余萬元全部私吞。
“謝長官打算怎么處理?”謝昌云手指在報告上點了點道。
“一律槍斃!”薛岳咬牙切齒的回道,見謝昌云沒有吭聲,于是又補充道:“要連那些和他們串通買賣東西的奸商一并處以極刑!”
見謝昌云坐在那里還是聲色不動,薛岳忍不住問:“謝主任,那你說又該怎么辦?”
謝昌云道:“這幾個人所克扣下來的都是本來應該供給三十集團軍等部的物資,中央軍系統的一點都沒有動,你是中國的第九戰區司令長官,不是中央軍的九戰區長官,你說應該怎么辦?只殺幾個人夠嗎?”
薛岳想了想后道:“除了前面的極刑之外,我向軍事委員會自請處分,主官軍需的戰區副參謀長撤職,軍需處長以瀆職失察交軍事法庭審判。”
謝昌云道:“軍事法庭設在三十集團軍,所有案犯全部現場行刑。只要是從中哪怕拿到一塊錢好處的一律死刑。下面部隊為了維護軍紀,拿了老百姓一只雞、一件衣服都可以殺人,到了上面難道就不行?薛長官,我話說在前面,你要是牽涉在其中,我一樣是按這個量刑標準呈報軍事委員會。此外,韶關制藥廠暫停對軍政部的特效針劑供應,直到全部案件查清為止。”
薛岳渾身一震!
“我想殺十幾個就夠了,可這位別看年紀輕輕,竟比我還心狠手辣!”
謝昌云看出了薛岳的心思,于是便道:“這不光是軍紀問題,幾十條人命人命換十幾萬人心,十幾萬人心聚齊,將來就是幾萬日本鬼子的性命,這個帳你薛長官自己去算。”
薛岳“豁”的一下站起身道:“殺!凡涉及者一個不留!凡連帶著一概撤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