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2月28日05:28藏南達瓦奴措
強巴家的院裡院外、打掃的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昨天夜裡,今天凌晨,強巴家門前還掛起了兩盞——過年都沒有掛過的紅燈籠。
強巴家除了這兩盞紅燈籠,和平常沒有區別,沒有一點千年大祭的氣氛。
其實這也難怪,因爲德仁智者、除了掛這兩盞紅燈籠之外,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準備這所謂的千年大祭。
這兩盞紅燈籠,讓強巴想起來了這件事。小的時候,父親曾經帶著他、祭祀過這位大神。不過那時候,他還太小、他還沒有分辨這些神佛的能力。
有一次父親還抱起過他,在強巴的記憶裡,那可能是父親、唯一抱起過他的一次。在強巴的記憶裡,更多的是來自父親的嚴厲訓斥。
強巴有時候、經常會想,也許、可能、大概是因爲藏地的神佛、太多太多的緣故。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祭祀,越來越多的、來自父親的訓斥,才最終使得他想逃避,才最終使得他、成爲了一個無神論者。
早晨五點二十八分,德仁智者、強巴、拉巴出現在了院外,大神是需要等待的。
區別就在這裡,這是德仁智者成年以來,第一次出這個院門,拉巴心裡默默地想。
德仁智者靜靜地站著,渾身上下都是那麼的平靜,千年大祭的結果是什麼,無從得知。但肯定能使他、知道更多祖先的事,或許一千年前、兩千年前、三千年前的祖先,也是這麼靜靜地等待著吧。
強巴心裡想,這兩盞紅燈籠、或許是給大神引路的吧。幾千年的滄桑變化、歷史演變、口口相傳,最終只剩下了這位大神的神位、祭祀的日期、以及這兩盞紅燈籠了。
強巴又想,等這次祭祀結束了,一定要把這位大神的名字、祭品的內容、祭祀的日期、以及這兩盞紅燈籠、大神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大神是什麼時間來的、大神幹了些什麼,都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記清楚,就放在寧瑪古經的盒子裡,省的再給巫王家族的後人,帶來麻煩和不安。
想到後人,強巴苦笑起來,後人在哪呢?
強巴看著父親那即將彎去的後背,滿頭的白髮,想想含辛茹苦養育自己的母親,心中一酸,眼淚在眼窩裡轉了一圈,又轉了一圈,最後還是掉了下來。
《黃帝內經》開篇就有長生及生子之問,可見其受重視程度之高。
這一刻,強巴深深的知道了,什麼是“不孝有三、無後爲大”。
古人說的還是有道理的,這無後之事多少讓人覺著、有點對不起祖宗。
這一刻,強巴做了個從來沒有想過的決定,這次從香巴拉回來,如果能夠從香巴拉回來的話,就結婚吧,結婚生孩子、男男女女的生幾個。
自己是獨子,又是少數民族,國家又放開了生育指標,而且自己還不是什麼大導演,生幾個孩子,應該是問題不大吧?想到這裡,強巴笑了笑。
拉巴雙手捧著酒盤、至少有千年的紅木的酒盤,酒盤裡放著一個、至少有千年歷史的銀質酒壺,三個至少有千年歷史的銀質酒杯。
酒壺裡是今年新釀的青稞酒,剛開壇的青稞酒,最上等的青稞新釀的青稞酒,藏南最好的釀酒師釀製的青稞酒,香氣撲鼻,香飄十里。
拉巴的手臂上,還捧著十二金哈達。
十二金哈達,就是十二條哈達,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加上金銀黑白四色、還有一種最珍貴的是、用藏地特有的冰蠶絲、織成的薄如蟬翼、無色透明的哈達,這就是強巴家的十二金哈達。
拉巴六十年來,也就見過一次十二金哈達,那還是德仁老爺五十歲的時候,打掃密室的時候見到的。
每一年的藏曆一月十八日,德仁老爺都要去密室祭祀,親自上香。平時也就是拉巴打掃打掃、上上香什麼的就行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奇妙。這十二金哈達,拿在拉巴的手裡,竟然還沒有三個酒杯重。
這些哈達究竟是什麼做的,拉巴是百思不得其解。拉巴看了看強巴,心裡說,少爺的路子廣,什麼時候能找人鑑定鑑定、這十二金哈達的材質該有多好。
看起來,強巴愛惹大事的習慣,與膽子很大的拉巴是密不可分的。
兩分鐘之後,早晨五點三十分,從東北方向、傳來巨大的馬達聲,轟轟隆隆的噪聲,響徹了天空。
原三生還挺厚道,沒有讓他們等的太久,畢竟這藏曆一月十八日的清晨,氣溫還是非常低的。
德仁智者用疑惑的目光,看著強巴。畢竟強巴是出過遠門,見過世面的人。
強巴笑了笑說道:“這是直升飛機?!?
遠方的太陽,也在這轟轟隆隆的噪聲中、躍出了地平線,遠方的天空,紅的雲、黃的雲、紫的雲、黑的雲、白的雲交織在一起,形成五彩的雲,輝耀著遠方的天空。。。。。。
早晨五點四十分,直升飛機降落在、強巴家門前一百米遠的草地上,螺旋槳慢慢的停止了轉動。
五點四十五分,機艙門打開,原三生施施然走出了飛機,施施然的走向德仁智者、走向強巴、走向拉巴。
看起來施施然的原三生,走的竟然很快,很快就要走到強巴家門前了。
德仁智者神色緊張的說道:“拉巴,準備敬酒。”
德仁智者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最激動的人竟然會是拉巴。
拉巴對強巴說道:“強巴少爺,幫我端著酒盤?!睆姲陀行┿等?,下意識的伸手接過了酒盤。
拉巴向德仁智者鞠個躬,手捧十二金哈達,三步並作兩步就躥了出去,直奔原三生而去。
原三生止住了腳步,哈哈大笑說道:“拉巴拉巴,一切可好啊?!?
拉巴將十二金哈達,恭敬的放在原三生的脖子上,沒有說話,後退三步,跪了下去,一連磕了二十一個頭,每一個頭都磕的一絲不茍。
最後、拉巴用一個標準的五體投地,結束了全套的動作,站了起來,滿臉淚水,走向原三生。
原三生伸出手臂,伸向拉巴,和拉巴兩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
門前的德仁智者和強巴更加愕然了。要知道,拉巴曾經是茶馬古道的頭馬、駝峰航線的地面導航員、南迦巴瓦峰登山路線的開闢者,一生歷盡滄桑,經歷生生死死,可謂是經歷過九死一生了,現在,怎麼竟然激動的成了這樣?
德仁智者和強巴面面相覷,在心裡慌慌張張的想,原三生是誰?原三生到底是誰?
拉巴又一溜小跑的回來了,伸手接過強巴手裡的酒盤,滿臉淚花、對德仁智者語無倫次的說道:“這就是我給老爺說過的、救了我七次的‘三’。老爺救了我一次,我給老爺掃了一輩子的地。
‘三’救了我七次,不管三七二十一,我給‘三’磕了二十一個頭。佛祖保佑,老爺和‘三’、長命百歲,壽比南山的不老鬆!”
強巴聽得莫名其妙,德仁智者卻明白了,畢竟拉巴給他說過這些事。
要知道拉巴曾經是茶馬古道的頭馬、駝峰航線的地面導航員、南迦巴瓦峰登山路線的開闢者,一生歷盡滄桑,經歷生生死死無數次。
要是平常的人,一次兩次就會放棄這種冒險了。那麼拉巴爲什麼能堅持下來,毫無畏懼、一次又一次的、勇敢面對生與死的考驗呢?
原因就是因爲這個‘三’,這個‘三’一次又一次的救了拉巴,最後竟然讓拉巴忘記了,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危險這一回事。
一條命掃了一輩子的地、一條命磕三個頭,看起來在拉巴心中,磕頭的分量比掃地要重的多。
德仁智者更明白了,強巴這次跟著‘三’、跟著原三生,去香巴拉沒有任何危險,德仁智者原本有些不安的心,終於放下來了。
這一次,香巴拉真的要揭開神秘的面紗了嗎?聖潔而至高無上的珍寶,終將會重見天日了嗎?
德仁智者用期待的眼神,望向香巴拉的方向,那裡是強巴家的聖地,那裡是巫王家族的聖地,那裡也是戈巴族的聖地,那裡更是苯教的聖地。
原三生走到了德仁智者和強巴的面前,披著十二金哈達,有一種更加施施然的感覺。
拉巴端著酒盤,酒杯已經斟滿了酒。
原三生端起中間的酒杯,將酒撒向西方的羣山;端起左邊的酒杯,將酒撒向東方的羣山;又端起右邊的酒杯,將酒一飲而盡。
德仁智者靜靜地看著,反正除了看著,也幫不了什麼忙。
拉巴端著酒盤,靜靜地看著,反正原三生怎麼做,都肯定有他的道理。
強巴默默地想著,爲什麼是西爲上?心裡卻把這一切都記下來了,這是珍貴的資料,爲後人所記載的資料。
德仁智者向前走了一步,剛要說話,原三生擺了擺手,閉上眼睛,又睜開眼睛,望向西方,雙手合十,大聲的喊了一聲:“戈巴——”遠方的羣山,轟轟隆隆一陣顫抖,竟然發出了回聲。
有回聲很正常,只要嗓門大,任何人喊都會有回聲,但是這一次的回聲——竟然是“南無阿彌陀佛”!
德仁智者、強巴、拉巴都有震撼的感覺,覺著這聲音是那麼的標準,好像從來沒有人這麼念過佛號似的,更好像所有人都沒有唸對過一樣。
強巴在心裡、又把這一切都記下來了,心裡更加確信,那就是佛祖發來的電報。
原三生向前走了一步,看著德仁智者說道:“獻祭!”又對拉巴說道:“抱一隻三個月大的公羊。”又對德仁智者和強巴說:“跟著我?!?
德仁智者彎了彎腰,原三生走在前面,德仁智者跟在後面,強巴跟在最後。
德仁智者很疑惑,說實話,強巴都不知道密室在哪?原三生又是怎麼知道密室在哪呢?剛剛在西天唸佛的人到底是誰啊?
石杵一邊想象著,奮力從荷花身後湊了上來,一隻手去撫摸她有些肥肥的腹部,荷花的身體又有了一絲輕微的痙攣。
當夕陽隱沒在地平線下之後,殘留的火紅的光芒迫不及待地變成了紫色,緊接著黑暗籠罩了四周。一旦沒有了陽光,黑夜就立即降臨,剛纔還金光輝映的大海立刻一片黢黑,只有遠處海岸的輪廓與海岸線的反光一起清晰地顯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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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荷花望著黯淡下去的天空,她的側臉上,明顯的有著一層鬱悒的神色。
荷花既然出來就沒有害怕的事情,那麼,會不會是她觸景生情,忽然想起摔死的前夫來了呢。
石杵猜想著,那一瞬間到底荷花閃過了什麼念頭呢?石杵很想親口問問她,說出的話卻走了樣:“咱們該回去了吧?”
落日早已經沉入了海里,兩個人依然躺在牀上,荷花看著天花板說道:“你把窗簾拉上吧,家裡的情況怎麼樣了?!?
石杵遵照荷花的吩咐拉上了窗簾,看著這個胖乎乎的擁有他第一次的女人,輕聲的說:“我娘已經從重癥監護室轉到普通病房了,謝謝你給我介紹了幾個有錢的富婆?!?
荷花用被單遮掩著波濤起伏的前胸,看著散落在牀四周的衣服,有些自我解嘲的說:“我都弄不清楚我還是不是富婆了,還是明天再回去吧,既然來了就要痛快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