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抖動沒有逃脫朱長茂狐貍般的眼神。
這老傢伙,緊張了。
朱長茂在心裡暗想著。
對馬育德的反應,朱長茂心裡有數。
他這位老同學,從前往上爬時心狠手黑,只要是攔路的,他什麼厲害手段都敢用。
但現如今,已經牢牢坐穩M大校長一職的他,目的已然達到,爲人也就日漸保守起來。
再加上年紀也大了,馬育德現在所盼的無非就是在這個位置上穩穩地做到退休,故而自然對朱長茂提出來的非常手段有些牴觸心理。
但朱長茂不過心裡冷哼一聲,倒並不擔心這位老同學最後翻臉不認帳。
畢竟他與馬育德來往這麼多年,馬育德的根底他朱長茂可是清清楚楚。不僅清楚,他手裡還留有著不少證據,料想馬育德怎麼也翻騰不出他的手掌心。
況且,他也知道,馬育德的一兒一女都不怎樣爭氣,都等著他給安排生活呢。
“我上次說得已經很清楚了。人,我提供。至於怎麼做,你來安排。事不宜遲,元旦以後就著手辦。”
朱長茂語氣平穩,但明顯不容置疑。
話說到這裡,馬育德眼中有遲疑之色一閃而過。
“元旦以後太倉促了,還是等春節過後吧。臨近期末,學校也快放假了,估計這事想塵埃落定也得明年。你再耐心等等,還是穩妥些的好。”
“春節以後?”
朱長茂擰著眉頭,似乎有點不滿。但很快他的眉頭舒展開,點了點頭。
“行,那就春節後吧。剛好春節期間需要囤貨,廠子裡也忙得很。”
說完這句,他又看似隨意的問了句:“你兒子的婚事準備的怎麼樣了?”
一提起這個,馬育德臉上就帶了陰雲。
“女方家獅子大開口,要這個數。”
說著,馬育德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個二。
朱長茂當即領悟,這是要兩千塊錢彩禮呀,女方家還真是夠黑的。
他呵呵一笑,說道:“畢竟是糧食局局長家的女兒,值這個價。有兄弟在呢,保管讓你兒子這婚事辦得風風光光的。另外,你姑娘的工作我也在幫你打點了,估計年後會有信兒下來。”
馬育德聽了這話,哪有不明白的,年後?這個老狐貍是變相告訴他,等把事情做成,該給的好處自然少不了他的。
若是辦不成……
馬育德臉色不變,只是將手裡的煙又放入脣邊狠狠吸了一口。
軍區大院,姚家首長樓。
“姐,別再找了,家裡已經一張小瑾的照片都沒有了。”
姚舒蘭試圖攔住正在翻箱倒櫃尋找小瑾照片的二姐姚舒梅。
自姚舒梅回家後,就一直在各個房間內尋找,無論姚舒蘭怎麼勸說都不聽。
“姐!你到底要幹什麼?照片已經沒有了,都被媽給收起來了,你忘了嗎?”
姚舒蘭實在再也看不下去,劈手奪下了姚舒梅手中的一大摞影集。
“媽她就是怕你觸景生情,所以當年小瑾她……媽就把所有小瑾的照片都帶走了。姐,你別找了,找到了又能怎樣呢?小瑾不能死而復生,你也不過是徒增難過。”
姚舒梅彷彿突然間失掉了全身的力氣,頹然地坐倒在沙發上。
“我不過是想再看看她……突然特別的想她……”
姚舒蘭眼中含著淚花,她寧可看到自己姐姐瘋狂的發泄一場,也好過如現在這般異常的平靜和無力。
這種平靜無力的樣子反而讓她揪心。
“姐……”
姚舒蘭緩緩走上前,雙臂伸出抱住了姚舒梅瘦弱的肩膀,手指觸到的部位傳來硬得硌手。
二姐實在是太瘦了,這麼多年大家以爲她在慢慢淡忘,但其實又怎麼能放得下、忘得掉……
畢竟是她唯一的寶貝女兒,而且那樣的慘死,的確會令一個做母親的瘋掉……
二姐在接連遭受厄運的情況下,能夠挺到現在,已經足夠堅強,足夠值得她佩服。
如果事情發生在她身上,如果是那個人……
姚舒蘭突然渾身一震冷顫,某種恐懼的情緒自心底升起。
“舒蘭……”姚舒梅突然開口,“你說,肖芒爲何會長得和小瑾一模一樣,天下真的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嗎?”
姚舒蘭一時啞然,繼而輕聲道:“真有這麼巧的事情,這世上長得相像的人很多很多。對了,前段時間我見國外一本雜誌上的文章,作者做過調查,說是這個世上存在著毫無血緣關係,但卻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真的,當時文章還舉了幾個例子,的確是真實的事情。書我放在辦公室了,等我去找了給你看。”
姚舒梅擡起一隻手,擺了擺。
“別折騰了。道理我都明白的,只不過……”姚舒梅脣角溢出一絲苦笑,“只不過得我自己心裡想通了才行。”
“舒蘭,小瑾離開我的這些年,每每在校園裡遇到那些青春洋溢的年輕學生們,我都會在腦海中想象著小瑾如果長到這個年紀,會是個什麼樣子。我今天見到了,此生也就無憾了。”
“姐!”
姚舒蘭不由自主地低聲叫道,同時胳膊更緊地摟住了姚舒梅瘦削的身體。
“姐,你也知道的,我和肖芒很熟悉,不然……不然過幾天我把她請到家裡來做客,你看見她是不是心情會好些。”
沉默了幾秒鐘,姚舒梅到底還是搖了搖頭,輕輕嘆了口氣。
“還是不了。這到底只是我自己的事,和肖芒並沒有關係,還是別把人家孩子牽連進來了。祺峰說得對,肖芒並不是小瑾,我不想再打擾她的生活。”
姚舒蘭點了點頭,忽地似想到了什麼,左右望了幾眼。
“祺峰呢?”
“早走了。把我們送回來,他就匆忙地走了,說單位還有工作沒忙完。也是,到年底了,銀行正是最忙的時候。”
“是啊。年輕人,多忙忙工作是好事。”
姚舒梅神色終於舒緩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