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位大兄弟,你到菜園里干嘛?看你的樣子,也不象是會懂得伺弄菜園子的?”
鄉(xiāng)村的水井邊上,永遠不缺乏洗洗涮涮的大嬸們,走了一批洗菜的,又來一批洗衣服的。
看到云鵬過了水井,往菜地里走去,大嬸們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大聲發(fā)問。
“沒什么,看看現(xiàn)在青菜長的什么蟲,我還兼賣農(nóng)藥呢!”
云鵬隨口胡謅,對他這種時刻從老農(nóng)手里騙古董的人來說,隨便說幾句謊話并沒有心理負擔。
“哈哈,真有趣,還有看長什么蟲的?!?
“賣什么新型的農(nóng)藥啊?噴了幾天菜才能吃?”
也有人熱情地問開了。
云鵬離菜地越來越近,他的眼睛唰地變亮了,水井邊上大嬸們幾幾喳喳的話語,離他越來越遠。
“阿菲,可以出發(fā)了吧?現(xiàn)在太陽變軟了,沒中午那么硬啦!”
阿泰的脖子上掛著一條粗大的金項鏈,手腕上也套著拇指粗的金手鏈。這是這個年代有錢人的身份象征,雖然粗俗,但卻是最好的身份銘牌,就算到了大城市,那些勢利的店員看到了也會立馬變得殷勤熱情萬分。
阿泰是屬于第一代富起來的年輕人之一,所以趙菲還真不擔心他會看上自已要載的幾塊“破木頭”,換成別人,趙菲就沒有這個信心了。
看到趙菲真地把他帶到鎮(zhèn)派出所,大搖大擺地把邊三輪摩托車牽出來,阿泰不禁對趙菲刮目相看:
“喲,看不出小妹仔你還真有本事???連派出所的邊三輪你也能借得到?”
“上坂村的路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么窄,你的八噸貨車開不上去,不然我就讓你開貨車上去了?!?
趙菲打趣道。
阿泰雖然是第一次駕邊三輪,但有兩輪摩托車的底子在,很快就適應(yīng)了邊三輪的節(jié)奏,并且倍感駕駛邊三輪的威風(fēng)。
因為是派出所軍綠色的邊三輪,所以一路上遇到的人都以為是警察辦案,帶著敬畏的目光看著駕駛摩托車的他,讓他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有了邊三輪摩托車,上坂村的路縮短到只要二十分鐘,這讓趙菲不禁感概夏至工作的辛苦,如果她能有自行車代步的話,工作量就能大減,工作效率也能大大提高。
不過,時代背景注定了夏至沒辦法享受這么高的待遇,因為現(xiàn)在鎮(zhèn)里只有一輛吉普車,還是鎮(zhèn)長書記專用的。副鎮(zhèn)長一人能配一輛鳳凰牌自行車,而普通的工作人員下鄉(xiāng),只有靠雙腿了。當然,運氣好的話和領(lǐng)導(dǎo)下鄉(xiāng),也能搭乘個自行車,不過這種機會并不多。
路上,趙菲還巧遇了一個意外的人,那專收古董的云鵬。他背著那個灰色的大布包,在山路上走得穩(wěn)穩(wěn)的,看他的神情,似乎對此行還比較滿意。
除了那個布包,云鵬兩手空空,看到邊三輪摩托飛快駛過,他并沒有看清半里坐的人是趙菲,反而因為看到是派出所的摩托車而顯得有些心虛,低下頭不敢亂看。
做古董生意,說起來也是非法生意。私下買賣古董是犯法的,如果真是派出所的,一查云鵬的包,就足以把他帶回去關(guān)押起來了。
趙菲見云鵬這副簡裝的樣子,便放心了。這說明云鵬并沒有發(fā)現(xiàn)牛圈里的秘密,要不然他現(xiàn)在就該雇人抬著東西下山才是。
云鵬在李堅裕的菜地里發(fā)現(xiàn)了那幾根有花紋的柱子,但是他對木質(zhì)的家俱并不精專,只隱隱覺得這些木頭不一般,但是仔細看過之后,雖然上面也有精美的紋飾,卻只是破壞得厲害的殘件,于是云鵬便沒有繼續(xù)深問下去。
象這樣不被村民認識而破壞的古董在鄉(xiāng)下比比皆是,作為專門在鄉(xiāng)下收購古董的人,他見多了。除了早上那種殘破了口的貓食盆外,有時候,被當成夜瓶的明代花瓶、被當成儲錢罐摔破的瓷器經(jīng)常能在鄉(xiāng)間不經(jīng)意發(fā)現(xiàn)。
但是這都是可惜不來的,他親眼看到過一個宋代的兔毫盞被鄉(xiāng)民拿來當油燈盞用,等買下來時,已經(jīng)被長年的燈油熬得面目全非了。象這種時候,只能說他們無緣。古董和他之是彼此無緣。
有緣的話,他能給古董安置一個新家,給它們應(yīng)有的地位和尊重。古董也能帶給他豐厚的收益。
五點半,村民們都已經(jīng)從田間地頭陸續(xù)回村。
趙菲和阿泰駛進上坂村時,陳李堅裕收了工,正在家門口的水溝邊上洗鋤頭上的泥巴,洗手腳。
“李大叔,下工啦!”
聽到突突的摩托車聲,李堅裕還奇怪誰來呢,再一看不是上午才離開村子的趙菲嗎?她和夏至幫助村里人救了一村的牛,李堅裕等村民感激都來不及??吹节w菲,他高興地道:
“是你啊,小姑娘,你和夏醫(yī)生中午走得這么急,我撿好的一籃子鴨蛋你們也沒帶走。你這下來得正好,幫我?guī)Ыo夏醫(yī)生吧!”
“沒問題,李大叔,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趙菲進了李堅裕的屋子,開始說想要買在牛圈里那幾塊墊板的事。李堅裕聽了,并沒有流露出奇怪的神情,也沒有多想,便道:
“嗨,我當什么事呢,幾塊破木頭,你想要就拿去吧,這是我家祖上傳下來的,說是什么屏風(fēng),原來擺在屋子里,我嫌礙眼,就堆到屋角。
誰知道堆的時間一久就散架了,我老婆嫌占地方,就扔到牛圈里去了。這不,開春栽豆角沒架子,我還拿了一些到菜地里去用呢!”
趙菲聽得心一陣抽痛,嗨,真是暴殮天珍啊!
“李大叔,這屏風(fēng)有點意思,我想買下來擺在家里,白拿真的不好意思,如果是你祖上傳下來的,不如你開個價錢吧,包括菜園子里的那些都賣給我如何?
我聽夏醫(yī)生說,明天縣里畜牧局的人就會來對你們那個牛圈進行深度消毒,可能連那些屏風(fēng)都要全部燒掉。所以才想著搶時間上來把它們買走。你還是開個價錢吧,如果白拿,我真的不安心。”
見趙菲這么堅持,又聽說明天縣里畜牧局的人會來燒牛圈里被污染的東西,李堅裕想了下,既然趙菲要,他就半買半送吧。祖上在京城做過大生意,傳下來的也許是好東西,不過都成破木頭了,就算再值錢,現(xiàn)在也被破壞了,所以他想得很開,道:
“你就拿個20塊吧,當賣個燒火的柴哈哈,不過我還是占你便宜了?!?
李堅裕想了一會兒,心想趙菲和夏醫(yī)生忙了一天一夜,這舊的屏風(fēng)他當然知道祖上留下來的多少值點錢,但這么破了,就當半賣送送吧。人家有本事賣更高的價錢是人家的事,于是開了一塊適當?shù)男睦韮r位出來。
“行,你說多少就多少。這是20塊錢,那我去把木頭收了?。俊?
趙菲心中一喜,雖然20塊錢有占對方便宜的感覺,但這種買賣是雙方你情我愿的,李堅裕說20塊錢,是他的心理價位,真要把這當成柴火賣的話,五塊錢都嫌多。趙菲若是過意不去,還個一百八十的給他,沒準還引起他的懷疑,不肯賣了。
“好,要我?guī)兔???
“不用啦,我這里有個壯勞力呢!”
趙菲笑笑指指阿泰,然后把錢遞給李堅裕,辭別了他后就往村頭牛圈走去。
“唔,這么臭,阿菲啊,你怎么舍得花20塊錢收這種又臟又臭的木頭?”
阿泰有錢就講究開了,沒有出車的話,整天在家里洗得香噴噴的,象他這種長在鎮(zhèn)上的孩子,其實對豬牛羊也沒什么接觸,和城里人也差不多,所以一鉆進牛圈,看到趙菲搬的那些木頭,就差點捂上鼻子了。
“呵呵,臭是因為它們沾了牛糞牛尿,洗洗就不臭了。喂喂,你別惡心啊,草原上的人,還拿牛糞燒火甚至洗手呢,象肥皂一樣在濕牛糞里搓啊搓,可見牛糞是極干凈的東西?!?
趙菲一看阿泰做惡心狀,故意又說了一通。
“好啦,你就別掉書袋了,快跑東西裝上來吧?!?
趙菲的計劃是用邊三輪的斗來裝屏風(fēng),只能委屈它們了,擠擠挨挨的,用一根麻繩捆了,不至于散開。不過,在裝到斗上前,趙菲用消毒液給它們消了毒。因為之前是被染病的牛臥在身下的,如果不消毒,帶到鎮(zhèn)上,就怕成為傳染源,那就罪莫大焉。
牛圈里的兩頭牛精神比中午她們離開時還好些,看到趙菲,就象看到熟悉的朋友一般,還沖著她又“哞哞”叫了幾聲。趙菲上前給它們添了幾把草,就當做對它們守護這些屏風(fēng)的感激了。
菜園里被當成支架的構(gòu)件趙菲也不放過,她把十幾根構(gòu)件一一拔起,正好豆角也到了末季,架上已經(jīng)沒有幾顆豆角了,不算破壞生產(chǎn)。
滿滿地裝了一斗的東西,如果是原樣完好的屏風(fēng)的話,還真裝不下,正因為被拆零了,所以一件件擠著塞著,居然裝下了。
把東西都裝上車,阿泰發(fā)動摩托車,趙菲坐在摩托車后座上,正準備駛離村子,突然,李堅裕遠遠地跑來了,邊跑還邊揮手:
“妹仔,等等!”
聽到李堅裕的喊聲,趙菲心不由得一沉,什么事?難道李堅裕反悔了?不想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