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秀云聽了楊雁回的話,心里便猜測起來。《她忽然道:“你說,那潘金蓮能在西門慶眼皮子底下給他戴幾頂綠帽,那秦家的姨娘又能不能……”說著,又搖頭道,“秦家是官宦人家,家中又有個老太太盯著,蘇姨娘自己又有幾個孩兒,這般深居內(nèi)宅的婦人,若是要和文老爹那樣的人勾搭成奸,聽著也太不可思議。”
楊雁回卻道:“也許是蘇姨娘沒進府時,就與那文老頭兒勾搭在一起的呢?蘇慧男最初,不過是秦明杰養(yǎng)的外室罷了。好像最初就是在丘城縣縣城,給她買的宅子。秦明杰的原配夫人,管他管得緊,他那時候,應(yīng)當(dāng)不大可能給蘇慧男置辦很大的宅子,再派過去很多奴仆。那時候,秦明杰還在翰林院做他的翰林呢。每日要上班,回家陪太太,能陪蘇慧男的時間應(yīng)該不多。我記得文父早年發(fā)跡十分奇怪。那老頭兒少年時,便已是父母雙亡。他后來是靠著砍柴為生,有時還會進別人院子里幫人砍柴挑水做些粗活哩。可是后來,忽然就用攢下來的錢買了個媳婦,甚至結(jié)婚生子后,還有錢拿去外地做生意。”而且,這老頭兒年輕時生得可是俊俏討喜呀!他兒子文正龍生得也不差。
這么一想,楊雁回忽然發(fā)現(xiàn)秦英像誰了。他的輪廓,其實有些像文父的。只是文父年齡大了,兼且窮苦出身,后來有錢了,又整日里看戲吃酒、通奸兒婦,弄得氣質(zhì)猥瑣,氣色萎靡。秦英就不一樣了,本來就年輕,讀書習(xí)武,內(nèi)外兼修,平日里又是被眾人捧鳳凰一般養(yǎng)大的,真真兒是通身的貴氣,兼且英氣勃發(fā)。加上二人的身份,那是一個天一個地,所以,縱然是兩個人都見過的楊雁回,也從未將他二人聯(lián)系到過一起。如今細(xì)細(xì)一想,楊雁回才覺得,這兩個人的模樣,竟真有幾分相似之處。
莊秀云道:“乖乖,你才去了秦家?guī)自猓克麄兗业氖拢憧烧媲宄6际悄阋虌屨f的?”
楊雁回嘿嘿一笑,道:“有些是姨媽說的,有些是我從小丫頭那里聽來的。他們家的熱鬧事可多著呢,任誰聽了,也想多知道些呢。”
莊秀云道:“可若是那什么蘇慧男與文父通奸,又怎會將如此重要的首飾給了文父?”
楊雁回道:“或許是那文老頭兒偷的?蘇慧男后來母憑子貴進了府,想隨隨便便與人通奸,卻也是不能夠了的。她為何不是想辦法除掉文父滅口,也不是干干脆脆就與文父斷了聯(lián)系,反而還要照顧文家的生意?直到后來蘇慧男徹底失勢,實在是沒辦法照管文家,這才任由文家也徹徹底底的敗落了。”因為秦英就是她與人通奸的活證,而文父手里又藏匿著這么一套首飾。她怕一旦將人逼急了,文父會狗急跳墻。
想到這里,楊雁回又道:“秀云姐,你倒是跟我說說,文家早年都在哪些地方置過鋪子?”如果跟秦明杰放外任的地方一模一樣,那就說明,文父其實是一直死死吃著蘇慧男的。就憑文父那兩下子,怎么可能在外地置辦了那么多鋪子?要么他在外邊沒鋪子,說在外頭做生意,不過就是騙騙老婆和老鄉(xiāng),要么那些鋪子都是蘇慧男悄悄給了他錢后,他開起來的,只是經(jīng)營不善,一個個都倒了。待蘇慧男回京后,文父在外游蕩或者處理鋪子生意一二年后,也跟著回來了。只是放了外任的地方官,隨行官眷要隨官員住在地方上的首領(lǐng)衙門里。那首領(lǐng)衙門,地方小人員多,官眷進出多少人盯著。這蘇慧男是如何接濟文父那么多年而不被發(fā)現(xiàn)的?后來二人相繼回京,秦家上上下下那么多雙眼睛盯著,蘇慧男更不可能再與外男隨意接觸。她竟也能繼續(xù)關(guān)照文家的生意?
楊雁回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說,個人有個人的活法啊。蘇慧男和文父藕斷絲連這么多年,本事也太大了些。她拿起那套首飾,又仔細(xì)看了看。上面花紋精細(xì)繁復(fù),嵌寶金釧上的貓眼、祖母綠,也都是上等貨色。金簪上鑲嵌的,是上好的東珠。難怪蘇慧男沒了這套首飾后,也不去重新打一套。這首飾有年頭了,一則做舊不易,就算說是舊首飾新炸過的,別人也未必瞧不出。二則上頭的寶石成色難尋,三來,蘇慧男未必記得每一個花紋的細(xì)節(jié)。只說丟了,秦明杰生一場氣也就罷了。畢竟哪個奴才存了心,逮住機會偷主子些東西,也難保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若是另外打一套,反而更惹疑心。
莊秀云聽楊雁回這么問她,便道:“文家在外地的鋪子,我并不知道,他們也不喜歡我打聽早些年外地鋪子里的情況。我只知道文家在京城的幾間鋪子。只是他們家在京城的鋪子,也很快都經(jīng)營不下去了。就剩一個胭脂鋪子撐著,后來也不行了。”
楊雁回問道:“這些首飾,姐姐想如何處置呢?文家會不會賴姐姐偷盜?”
莊秀云道:“文家沒法賴我偷盜。我與絲柳說好了的,若給人發(fā)現(xiàn)了這些,我就說是絲柳早年在窯子里掙下的,偷偷藏著,后來八百兩賣給我的。其余一切推說不知。絲柳自己扛了。絲柳說反正她也是個快死的人了,什么也不怕了。還讓我查清楚這首飾原本該是什么人的,也許對我們對付文家有幫助。不想我根本不肖查,你居然認(rèn)得。你確定這是蘇慧男的東西?這么老舊的款式,她竟也戴得。”
楊雁回道:“她沒戴過。我只是聽說,她丟過一套首飾。那金簪上刻著秦觀的一句詞,就是這句被改過的,秦風(fēng)玉露一相逢,變聲卻人間無數(shù)。”
莊秀云道:“可咱們該怎么利用這套首飾來辦事?”
楊雁回笑:“這個簡單,拿給秦太太便是。問她缺不缺首飾,看不看得上這幾件。”葛倩容雖未必知道這套首飾,但崔姨媽一定是知道的。葛倩容要怎么處理這套首飾,她就不管了。
如果葛倩容只想對付蘇慧男,放過秦英,那也就罷了。如果葛倩容不想放過秦英,那么,秦明杰知道蘇慧男做過的好事后,自然不會放過蘇慧男和文家。這可比告文家什么虐殺子孫來得更痛快。秦明杰出手,文家焉有不傾覆之理。
那么,倩容小姨會不會放過這么好的一個對付蘇慧男的機會呢?
還有秦明杰。他疼了那么多年的兒子,原來不過是鵲巢鳩占罷了。秦明杰知道此事后,又該是什么樣的反應(yīng)?楊雁回倒是挺想看看的。
不過,楊雁回終究也懶得再去想那么多了。她早就做了選擇,她已經(jīng)放棄了復(fù)仇。這次,讓小姨選吧。小姨若選擇壓下此事,她也無所謂。反正要對付文家,她和莊秀云足矣。沒有秦明杰大力相助的話,她們也頂多費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