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璟軒的事發(fā)生在宮里，葉陽皇后這邊是事發(fā)之后就馬上就有所耳聞的。

但成渝公主那邊的事，她卻只是料準(zhǔn)了紀(jì)良妃不能成事，而至于具體發(fā)生了什么暫時還沒有稟到宮里。

“是廣泰公主。”古嬤嬤道。

“廣泰？”葉陽皇后皺眉，倒是頗有幾分詫異，“她怎么了？”

紀(jì)良妃這幾日暗地里和廣泰公主有所往來，葉陽皇后隱隱是知道一些的，但是對于廣泰公主那么個天生的掃把星，她卻是自始至終都懶得多看一眼，心里只想著紀(jì)良妃事敗兩人一起倒霉了也就是了，卻沒想廣泰公主能鬧什么大的動靜來。

“那會兒趙巖去成渝公主府上拿人，說是以今天宮里的事為由頭，把紀(jì)良妃和廣泰公主一起押入天牢了。按理說人是死在紀(jì)良妃宮里的，和廣泰公主扯不上半點的關(guān)系，后來奴婢就叫人去打聽了一下，可是成渝公主府里下人的口風(fēng)極嚴(yán)，一時也問不出什么來，”古嬤嬤道，“只知道是成渝公主府里似乎是鬧了不小的事，然后不知道怎的，就給牽扯出廣泰公主的一些舊事來。”

葉陽皇后掌管后宮，皇子皇女的事，她都有責(zé)任。

“什么舊事？”葉陽皇后怔了怔，目光頓時暗沉幾分。

“說是——廣泰公主，確乎是個常家那三公子常海林——有些不清白——”古嬤嬤察言觀色，仔細(xì)辨別著她的臉色，急忙又強調(diào)，“只是聽說，畢竟現(xiàn)在還沒查問核實！”

“聽說？”葉陽皇后勃然變色，冷笑著瞥了古嬤嬤一眼道，“嬤嬤，你是本宮身邊的人，本宮一直都很倚重你，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本宮想聽什么，什么時候也變的跟其他人一樣了？盡拿這些場面話來哄著本宮寬心嗎？”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古嬤嬤聞言，倉皇跪下不斷的告罪，“只是——只是——娘娘，奴婢說了你可千萬別動怒，照管著自己的身子要緊。”

“說！”葉陽皇后厲聲道。

“是！”古嬤嬤伏在地上，不斷的拿眼角的余光去注意她的反應(yīng)，一邊道，“據(jù)說好像是在成渝公主府上的時候廣泰公主和大秦的榮安公主起了沖突，后來榮安公主拿了廣泰公主的婢女和一個什么藥堂的大夫，并且還讓大夫當(dāng)場給廣泰公主把脈，驗出她——她剛剛小產(chǎn)，她自己也認(rèn)了，是常家三——”

“混賬東西！”葉陽皇后一掌拍在桌子上，驟然打斷她的話。

她是后宮之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了這樣的事，明擺著往她臉上扇巴掌。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古嬤嬤一驚，急忙在地上磕頭。

“你讓本宮怎么息怒？那母女兩個當(dāng)真是一路貨色！穢亂宮廷？她們不要臉，本宮還替他們丟人呢！”葉陽皇后怒不可遏的狠狠咬牙，胸口起伏緩了半天才順過氣來，寒聲道，“皇上那里已經(jīng)知道了？”

現(xiàn)在她和楚明帝的關(guān)系不睦，再生出這樣的事情來，明擺著就是不讓她在這宮里好過。

“是！”古嬤嬤大氣不敢出。

“那老爺子是什么反應(yīng)？”葉陽皇后不耐煩的端起茶碗，盡量心平氣和的攏著碗里茶葉。

“暫時還不知道。”古嬤嬤答道，遲疑了一下，還是一咬牙，試著小聲開口道，“不過這會兒，齊國公的夫人已經(jīng)鬧到宮門口了，聽說皇上那里正在大發(fā)雷霆。”

“齊國公家的？他們鬧什么？”葉陽皇后敏銳的嗅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眉毛一挑，陰著臉飄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古嬤嬤被她的眼風(fēng)一掃，只覺得渾身上下都長了刺一般，急忙又趴伏下去道，“廣泰公主的丑事被抖出來之后，她又親口供認(rèn)當(dāng)初和常海林一起設(shè)計害了那位趙二公子——”

“什么？”葉陽皇后手下動作一滯，整個人都瞬時沒了反應(yīng)，似乎很是費勁的在消化掉古嬤嬤傳遞給她的這個消息。

“已經(jīng)由太子殿下做主，讓京兆府重新調(diào)出當(dāng)年齊國公二公子趙拓的卷宗去查了，據(jù)說——是真的。”古嬤嬤的后背有些汗?jié)瘢瑓s是一動也不敢動，“這會兒陛下正把常大學(xué)士和齊國公一并留在御書房密談，有人聽見里頭茶碗都砸了，娘娘你看這事兒——”

與侍衛(wèi)私通？還牽帶上和奸夫一起謀殺未婚夫婿？

“好啊，好的很呢！”葉陽皇后突然冷笑一聲，她的笑容舒展，但是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這本宮以前怎么就不知道，這廣泰居然還是個人才，真是可惜了。”

古嬤嬤知道她的脾氣，急忙道，“娘娘，這個時候可不是和那小浪蹄子置氣的時候，這事兒可是牽扯到了常家。”

她的話點到為止，葉陽皇后聽后眸光瞬時一斂。

古嬤嬤見她神色有變，這才從地上爬起來，湊到她身邊低聲道，“娘娘，常大學(xué)士可是您的人，在陛下身邊最是能說上話的，如今他家的嫡系子弟牽扯到這樣的事情里頭，陛下勢必要遷怒的，萬一他失寵于君前，娘娘您對前朝的控制力度，可是得因此而大打折扣的。而且尤其是現(xiàn)在這么個關(guān)鍵的時候，在大局已定之前出了這樣的事，的確不是個好兆頭啊。”

常文山為人古板尖刻，看似最是剛正不阿，誰又能想到，他會是自己的人？這些年暗地里也確實幫了自己不少。

葉陽皇后抿唇不語，權(quán)衡利弊。

古嬤嬤見她走神，便又繼續(xù)說道，“娘娘，陛下最倚重的閣臣，自那杜閣老告老以后，朝中就只剩下兩位了，若在別的時候也便罷了，眼下這個當(dāng)口，常大學(xué)士萬不能有事的。”

“是啊，她怎么就趕在眼下的這個當(dāng)口出了這樣的事了？”葉陽皇后思忖著長長呼出一口氣，卻不知道有沒有把古嬤嬤的話聽見去。

“娘娘？”古嬤嬤見她神情古怪，就又試著開口。

葉陽皇后抬手打斷她的話，又沉默片刻，然后慢慢靠回身后椅子上，沉吟道，“古嬤嬤，你有沒有覺得皇上他是知道了什么？”

楚明帝對常文山一直都很禮讓尊重，古嬤嬤想了好一會兒，突然一個機靈，猛地瞪大了眼，“娘娘您是說之前指婚常小姐的事？”

“是啊！”葉陽皇后道，唇邊笑容帶了譏誚，“之前我倒也還沒覺得什么，只當(dāng)老六看不上常家小姐只是個巧合，可是自從榮安來了西楚之后，便越發(fā)的覺得這事兒似乎很有些蹊蹺，你說如果皇上他早就知道老六對常家沒那個意思，會怎么樣？”

古嬤嬤聽的心驚肉跳，“娘娘您是說陛下他有可能是故意借由此事讓太子和常家成仇？”

“你別忘了，當(dāng)年派出去追殺姐姐和那個孩子的四批殺手，可都是常文山替本宮安排的。”葉陽皇后冷笑一聲，眼中突然有寒芒閃過。

“不能吧！”古嬤嬤一個機靈，急忙道，“常大學(xué)士不是沒有分寸的人，而且事情也過去那么久了，怎么會查到咱們身上？再者了，陛下他要是知道了，以他對那位娘娘的用心，應(yīng)當(dāng)早就對常大學(xué)士下手了，又哪里會繞這么大一個彎子，還給常家小姐賜婚？”

“正如你所說的那樣，這么多年過去了，皇上也老了啊，保不住這個時候他已經(jīng)不想自己動手了，所以就把機會留給太子了呢？”葉陽皇后嘆息一聲，諷刺道，“更何況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起初不知道有他們存在的時候也便罷了，咱們的皇上是什么人，只要他想查，就總會有蛛絲馬跡露出來。”

“可是——”古嬤嬤心里顫了顫，“如果陛下是因為這個而對常家有了嫌隙，那豈不是也就相當(dāng)于正式對娘娘您操刀了嗎？”

“你以為他會放過我嗎？”葉陽皇后目光一轉(zhuǎn)，語氣森然，“只就當(dāng)初我瞞著姐姐和那孩子的事對他知情不舉的時候，怕是他就已經(jīng)巴不得將我生吞活剝了解氣。不過常文山若是真的被他查出來了也好，背地里斗了二十幾年了，本宮也實在是倦了，既然是遲早有這么一日，早幾天晚幾天也沒什么區(qū)別。”

“可是娘娘，那邊的消息——”古嬤嬤神色凝重。

“噓——”葉陽皇后笑笑，豎起一指沖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一抖身上鳳袍站起來，淡漠的開口道，“古嬤嬤你記著，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即使眼下只有你我二人在場的情況下，也休要說出來。”

這是她反戈一擊的最后籌碼，半點閃失也容不得，所以更是一點風(fēng)聲都不能透。

“是。奴婢明白！”古嬤嬤急忙應(yīng)道，垂眸走上前去幫她整理衣服，“娘娘這是要出去嗎？”

“齊國公的夫人不是鬧到宮門口了嗎？本宮這個后宮之主，總要出面給她做個交代的。”葉陽皇后道，說話間神態(tài)間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往常的平和之態(tài)，略略抬起一只手。

古嬤嬤急忙遞了自己的手過去給她扶著，又叫了一隊宮女隨侍，備下輦車，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往南安門方向行去，彼時齊國公夫人王氏已經(jīng)哭哭啼啼在宮門外跪了足有一個時辰。

“夫人，你這么著不合規(guī)矩啊，陛下已經(jīng)傳了國公爺和常大學(xué)士去御書房，您看您是不是移步先回府上歇著？”一個老太監(jiān)苦著臉不住的好言相勸。

“公公不必費事兒了，今兒個我是定然要在這里等著陛下還我兒子一個公道，否則說什么也不會走的。”王氏脊背筆直的跪在那里一動不動，眼角有新風(fēng)干的淚痕，面上表情肅殺，一副雷打不動的表情。

齊國公夫人王氏，是前首輔大臣王家的女兒，出身書香門第，知書達理，人卻生的纖細(xì)柔弱，細(xì)眉細(xì)眼的模樣，怎么看都沒多少震懾力，卻不曾想性情竟是這般剛烈的。

“夫人您這是何苦？這大晚上的？您自己身子骨又不好，這萬一再有什么三長兩短，奴才可是吃罪不起啊，您就當(dāng)可憐可憐奴才成么？”老太監(jiān)急的團團轉(zhuǎn)，又是作揖又是懇求，只恨不能也在她對面給她跪下來。

“不能還我兒子一個公道，今天我就跪死在這里。”王氏道，語氣冰冷而憤然。

“唉，您說您這是何苦？不是有國公爺做主呢么——”老太監(jiān)拍著大腿一聲長嘆。

雙方正在僵持不下的時候，里面二重宮門里隱隱有一片火龍綿延緩慢而來。

老太監(jiān)一愣，待到看清那排場儀仗，頓時又是一喜，急忙伏地跪拜，“參見皇后娘娘。”

葉陽皇后的輦車緩緩駛近，夜色下儀容端莊高貴的女子自那車上款步下來。

“臣婦見過皇后娘娘！”見到她來，王氏頃刻間就紅了眼，卻微微仰起頭來強行壓下了眼淚。

“趙夫人快些起來，您這身子骨本身也不好，可別跪出個什么好歹來。”葉陽皇后看著她瘦弱的身子，眼神里寫滿心疼，親自上前去拉了她的手扶她。

王氏本來有心推拒，但見她連身邊嬤嬤都沒用，自己親自探了手來也不好強拒，就猶豫著從地上爬了起來，但是因為跪的時候久了，膝蓋酸麻，身子起了一半，腳下就是一個一個趔趄。

“夫人！”身后跟著的媽媽和婢女亂作一團，急忙上前來扶她。

王氏生的瘦弱，再加上兩年前次子喪生受了打擊，這兩年身體每況愈下，病痛纏身，并不十分樂觀。

她白著臉晃了一晃，好一會兒才勉強緩過氣來，但被這病痛的滋味一沖，人卻跟著來了火氣，淚水一下子就涌了出來，一把推開扶著她的婢女復(fù)又跪在葉陽皇后面前，悲戚道，“娘娘，臣婦無狀，今日罔顧體面規(guī)矩鬧到這宮門外頭自甘領(lǐng)罪，可是我兒子確實走的冤屈，娘娘您統(tǒng)帥后宮又素來寬仁公道，既然您來了，就請給臣婦評評理吧。”

“趙夫人！”葉陽皇后不忍的嘆息一聲，面有愧色，像是難以啟齒般的略一遲疑才語重心長的開口道，“令公子的事本宮已經(jīng)聽說了，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您心里有氣有火都是再正常不過的，這件事陛下和本宮都會給你們趙家一個交代，可是死者已矣，您怎么也要顧惜著自己的身子，這夜深露重的，再萬一有個什么好歹來，您讓本宮如何過意的去？”

“我橫豎一把老骨頭了，過了今天沒明天也在乎了，可是我那兒子——”王氏抽了帕子來拭淚。

一直以來受到的教育使然，她心里雖然又痛又很，但終究也還是恭謹(jǐn)禮讓，做不出那等潑婦般蠻橫無理的事情來。

而且她雖然是恨極了廣泰公主，但畢竟葉陽皇后不是廣泰生母，冤有頭債有主，她倒是蠻橫不起來的。

葉陽皇后心里冷笑，她就是算準(zhǔn)了王氏這般脾氣才肯過來的，一則，成全了她一個體恤臣下的賢名，二則，也算是在楚明帝面前表個態(tài)度，畢竟她肯出面安撫齊國公府的人，也就表明沒有包庇縱容廣泰的嫌疑。

廣泰出事，是她對宮中管理不當(dāng)，這已經(jīng)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但至少亡羊補牢，她不能讓廣泰把她的聲名也給牽累進去。

“古嬤嬤，地下涼，還不快扶了國公夫人起來。”葉陽皇后跟著嘆氣，對古嬤嬤使了個眼神。

“是，娘娘！”古嬤嬤會意，一邊說了些軟話安慰，一邊就過去扶王氏。

眼見著王氏要被勸住，遠(yuǎn)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車馬聲。

都這個時辰了，斷不該再有人進宮來了。

葉陽皇后心里一陣警覺，不動聲色的已經(jīng)對身邊婢女遞了個眼色。

那婢女點點頭，趁著王氏和古嬤嬤正在拉扯分神的間隙已經(jīng)無聲無息的從旁邊推開，小跑著朝馬車奔來的方向迎上去，剛好趕上在十丈之外將車馬攔下。

葉陽皇后一邊安撫著王氏一邊拿眼角的余光遠(yuǎn)遠(yuǎn)看著。

那車夫跳下車，開了車門。

車?yán)锶颂筋^出來和那婢女交涉了兩句，卻似是沒有談攏，緊跟著就不顧那婢女的勸阻強行跳下車，一把推開她朝著宮門氣沖沖的直奔過來。

葉陽皇后的眉心跳了跳，轉(zhuǎn)眼間一個滿臉指印的婦人已經(jīng)哭喊著撲上來，跪在地上一把拽住她的裙擺，哀嚎道，“娘娘，娘娘您要為我們做主啊！”

來人，是常家大夫人蔣氏。

她剛撲過來的時候因為滿臉的指引未散，葉陽皇后竟然一時間沒能分辨出來，這會兒聽了她的聲音，葉陽皇后的腦袋里頓時嗡的一下炸開了——

這個女人這時候跑來添什么亂子？

葉陽皇后念頭一動，旁邊剛剛被古嬤嬤勸住的王氏已經(jīng)毫無征兆的撲過來，一把拍散了蔣氏的半個發(fā)髻，撕扯著怒聲罵道，“是你，是你這個毒婦，你還有臉出來招搖，你還我的兒子，還我的兒子！”

蔣氏原是因為常海林被以殺人的罪強行帶走心急如焚，不得已趕著要進宮來找葉陽皇后求情的。

剛才她一直心亂如麻，倒是沒注意王氏會在這里，疏于防范之下，還沒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被怒氣滔天的王氏抓花了臉，一道長長的抓痕從眼角一直拖到下巴。

她臉上本來就帶著傷，這一痛之下馬上凄厲的尖叫起來，一個巴掌推回去。

王氏的身子瘦弱，那里推攮的過她，一下子被她推翻在地。

蔣氏吃了虧，也不管她的誰，一個箭步就要往地上撲她。

葉陽皇后為人雖然心狠手辣不擇手段，但到底也是名門貴女出身，哪里見過這樣潑婦對打的陣仗，整個人都呆在那里，半天才回過神來，急忙怒喝一聲，“古嬤嬤，還不攔著！”

“哦，是！”古嬤嬤應(yīng)了一聲，急忙帶著一眾宮婢上前將兩人分開。

兩個人都在氣頭上，不依不饒，尤其是蔣氏，被四名宮女拉著腳下還不住的踢騰罵罵咧咧。

宮門的處的守衛(wèi)和執(zhí)事太監(jiān)也是第一次在皇宮門口見到這種事，個個忍俊不禁的垂下頭去拼命掩飾。

“夠了！”葉陽皇后自覺顏面盡失，目色一寒厲聲喝止，“你們要打架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一個一個的還都是皇上親封的誥命，這是誠心要打本宮和皇上的臉嗎？”

她一搬出景帝來，兩人立時就噤了聲。

王氏哀哀一哭，率先掙開扶著她的古嬤嬤的手噗通一聲跪下去道，“娘娘，臣婦失態(tài)，自甘領(lǐng)罪受罰，可是這常家欺人太甚，請您做主，還我兒子一個公道。”

蔣氏愣了愣，這才借助宮婢手上的燈籠認(rèn)出了王氏。

“是你？居然是你？好啊，你來得正好，你不來我還要去找你呢！”她心頭一火，立刻也是嚎啕大哭，“你這潑婦，你還好意思跑到這里來要什么公道？什么欺人太甚，你們趙家才是欺人太甚。”

看著葉陽皇后的臉色，她也不敢再撒潑，于是忍了忍，也就不再試圖去撕扯王氏，回頭也往葉陽皇后面漆那一跪又是大哭起來，“娘娘，他們趙家人就是強盜，無緣無故闖進門去帶走了我的兒子，可憐林兒他受了傷，還生死未卜，娘娘，您要為臣婦做主啊，堂堂天子腳下怎么能由著他趙家人稱大，當(dāng)真是沒有天理王法了？”

齊國公是個謹(jǐn)慎的人，這些年整個趙氏一脈都一直循規(guī)蹈矩，既然那趙拓的死他們占著理，斷不可能多此一舉的自找麻煩。

葉陽皇后本來正預(yù)備開口調(diào)解，聽了蔣氏這話，便暗暗忍下了話頭。

“天理王法？”王氏冷笑一聲，“當(dāng)初你們設(shè)計害死我兒子的時候怎么不說天理王法？而且是我們趙家強行去你府上拿人的嗎？京兆府那里明明證據(jù)確鑿定下來你家那畜生的殺人之罪，你們常家卻仗著是天子近臣的緣由不讓拿人，邱大人是怕兇手逍遙法外才求助于巖兒，請御林軍幫忙捉拿兇手歸案的。”

常文山被楚明帝留在宮中不得出，府里蔣氏護著兒子的短兒，自然不肯讓京兆府的人進門拿人。

王氏據(jù)理力爭，葉陽皇后聽了卻暗暗心驚——

這個女人原來是有備而來，她在這里跪了一個時辰，卻對常家剛剛發(fā)生的事了若指掌，明顯是和趙巖提前有過計較，而起只怕是蔣氏會走投無路被逼著連夜進宮也在她的預(yù)料之內(nèi)的。

所以，她今天之所以跪在這里也并不就是單純的婦人短視要為兒子求一個公道，而是——

為了造勢，把這件事情鬧大。

這個王氏的為人，何時也變得如此心機深沉了？

“這里是什么地方？不要在這里吵了，既然兩位夫人都是沖著本宮的面子來的，本宮也不能置身事外——”暗暗提了口氣平復(fù)情緒，葉陽皇后慢條斯理的開口道。

既然王氏是有備而來，她就一定不能讓人在這里鬧，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把兩人帶回自己宮里，盡量的封鎖消息，把事情的影響降到最低。

“娘娘，臣婦知道你想來秉公持正，但廣泰公主畢竟是皇家公主，您看著長大的孩子，臣婦也不忍戳您的心窩子，所以今日這事我就在這里等著，想必皇上那里自有決斷，如果今日圣旨下來不能把那兩個喪心病狂的殺人兇手千刀萬剮，我便一頭撞死在這！”王氏脖子一梗，卻沒讓她把話說完，看似句句體恤的話，倒是讓葉陽皇后拒絕不得。

葉陽皇后噎了一下，頃刻間卻又明白，她這后半句話說出來卻是為了激蔣氏發(fā)作的。

“什么殺人兇手？”而蔣氏正在氣頭上，正是一點就著，馬上就眉毛倒數(shù)反唇相譏，“你不要信口雌黃，你們趙家人攀龍附鳳不成，你兒子死了那是他自己命不好，你這樣胡亂攀咬，當(dāng)心我告到御史臺，定你們一個誣陷忠良之罪！”

廣泰和常海林的事，她多少已經(jīng)相信確有其事，但這個殺人的罪名是抵死都不能認(rèn)的。

若是死個平頭小民也便罷了，現(xiàn)在死的是齊國公府的嫡系少爺，肯定是要拿常海林的命去抵的。

想著兒子生死未卜，蔣氏更將罪魁禍?zhǔn)椎膹V泰公主恨的牙根癢癢。

王氏卻像是料準(zhǔn)了她的心思一般，并不與她逞口舌之快，只就淚水連連的對面色鐵青的葉陽皇后陳情。

“她是皇家公主，千金之軀，咱們不敢高攀，可她若是看不上小兒，直言拒絕了也就是了，我們趙家也不是那樣不講理的人家，定會成全了她和那常家公子的。可是她為什么要對我的兒子下此毒手？兩年前拓兒才只有十八歲啊，娘娘，您也是做了母親的人，您應(yīng)當(dāng)知道的，我十月懷胎把他是生下來，那孩子就是我的命啊！”王氏憤然怒道，句句含恨，幾次都險些哭暈過去。

“什么成全？誰要你成全？我家林兒是有家室的人，誰會跟那么個女人牽扯不清？”蔣氏聞言更是勃然大怒，猛地扭頭看向葉陽皇后，“娘娘，您不要聽信他們的片面之詞，林兒是個什么樣的孩子您還不知道嗎？我常氏的家規(guī)森嚴(yán)，他斷不會做出這樣不知廉恥的事，還有今天公主府的事，臣婦更是越想越覺得有有問題，這從頭到尾八成就是個圈套，娘娘——”

“常夫人！”古嬤嬤眉頭皺的死緊，獰然截斷她的話，“貴公子到底知不知道禮義廉恥回頭自由陛下和娘娘定奪，您大可以稍安勿躁。”

這個蔣氏當(dāng)真是昏了頭了，口口聲聲為了自己兒子辯駁，卻忘了那穢亂之事本身就是兩個人的買賣，他家兒子白璧無瑕，他們常家家規(guī)森嚴(yán)，那不明擺著就是把所有的責(zé)任都推給廣泰公主？這種羞辱皇家的話，虧得她也敢說！

更何況楚明帝本來就不待見廣泰公主，這樣被她牽連進來，想必連帶著對常氏也會從重發(fā)落。

蔣氏被她森然的語氣一語驚醒，一個機靈，恍然意識到自己受了別人的激將說錯了話，頓時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頭。

“娘娘，臣婦——臣婦不是這個意思——”她驚慌失措的拼命給葉陽皇后叩頭，“我只是——”

葉陽皇后恨鐵不成鋼已經(jīng)不想再說什么了。

如果說本來常家人只需要為此損失一個兒子，那么現(xiàn)在——

怕是常文山這些年在朝中積累起來的威望都要搭進去了。

今天宮門口當(dāng)眾鬧了這么一出，明日早朝彈劾他治家不嚴(yán)的折子應(yīng)該馬上就會像紙片一般飛上楚明帝的案頭。

兩朝老臣，謹(jǐn)言慎行幾十年豎立起來的名聲威望，要毀，也只在彈指一揮間罷了。

而這鐵血皇朝，皇權(quán)交替，是不是也如這般簡易而干凈？

蔣氏自然不會想到自己今日這一鬧的后果會有多嚴(yán)重，只是自知闖禍，心有余悸，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也不敢再說話。

葉陽皇后立在兩人面前，面容沉靜，像是在看著遠(yuǎn)方，眼角的余光卻不時的落在王氏身上。

王氏一直都在哀哀的哭個不休，聽的人心動容。

一直到二更左右，宮里齊國公和常文山才一前一后的出來，雖然走的一路，但出來的時候卻都各自沉著臉，形同路人一聲不吭。

“夫人？你怎么還在這里？”齊國公一見王氏跪在宮門前，急忙快走幾步迎上來，再一見立在當(dāng)前的葉陽皇后也就顧不得先扶自家夫人起身，轉(zhuǎn)而對葉陽皇后跪地一拜，“臣參見皇后娘娘，內(nèi)子莽撞，今日之事實在是有失分寸，壞了宮里規(guī)矩，請娘娘責(zé)罰！”

當(dāng)時正是因為王氏鬧到宮門，景帝才得了消息把齊國公和常文山一并留下，所以齊國公說這話也算合情合理。

但是看在葉陽皇后眼里，這也不過是他們趙家人提前和人串通一氣演的一場戲了。

“嗯！”葉陽皇后面無表情淡淡的應(yīng)了聲，“夫人愛子之情，本宮也為之動容，怎么會怪罪夫人。夜里寒涼，國公爺還是早些帶夫人回府吧吧。”

“是，謝娘娘寬宏。”齊國公道，和王氏一并與她告辭，兩人相攜上了自家馬車，徑自回府去了。

一直看著齊國公府的馬車離開，常文山才拖著老邁的雙腿從宮門內(nèi)慢慢挪出來跪在葉陽皇后面前磕了個頭，“見過皇后娘娘！”

“大學(xué)士的臉色似乎不大好，回府以后記得好生調(diào)養(yǎng)。”葉陽皇后輕描淡寫的斜睨他一眼，然后又冷冷的掃了眼跪在旁邊不住發(fā)抖的蔣氏就不再多說一個字，轉(zhuǎn)身上了輦車，對古嬤嬤吩咐道，“本宮累了，嬤嬤，咱們回吧！”

常文山跪在那里，因為她一聲“累了”驚的渾身冒汗。

方才他一到宮門見著大兒媳蔣氏在這里，先是一愣，再看葉陽皇后不動如山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似是不妙，本來以為這個節(jié)骨眼上葉陽皇后念在同搭一條船或許會寬慰他兩句，卻不曾想，對方連看都看的看他一眼就當(dāng)先一步離開。

他和葉陽皇后打了多年交道，自然之道她此種舉動已經(jīng)動怒了，心里隱隱的就有些發(fā)顫，再加上之前在御書房就著常海林一事被楚明帝很是訓(xùn)斥了一頓，這會兒想要站起來，兩腿都有點打顫。

“公公！”蔣氏見他站不穩(wěn)，急忙上來扶他，但因為自己闖禍惹了葉陽皇后便是心虛的不敢和常文山對視。

常文山冷哼一聲，看也沒看她就往自家馬車的方向走去，“回去再說！”

蔣氏不敢怠慢，急忙扶著他上了車，兩人往車廂上一坐，常文山剛要發(fā)作卻先借著燈光看清了她一張萬紫千紅的臉，頓時就驚的險些翻了白眼，顫聲道，“你——你這是怎么搞的？”

“公公！”蔣氏今天連著吃虧，已然是委屈到了極致，在自己這個嚴(yán)厲的公公面前她本來是不敢造次的，這會兒也忍不住憋屈，含淚把成渝公主府里以及剛才在宮門處的事情大致的說了，并且極力的把常海林目前的現(xiàn)狀描述的慘烈一些，希望能夠說的老頭子動容，出面疏通一下關(guān)節(jié)。

“公公，林兒是咱家常家的嫡孫，您一直以來可都是最疼他的，大夫說他那傷十分嚴(yán)重，現(xiàn)在又被趙家給送進了牢里，這就是要他的命啊。”蔣氏哭道，一邊抹著淚一邊就在車廂里給老爺子跪下了。

常文山聽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整個身子都在發(fā)抖，花白的山羊胡子一顫一顫的，整張臉都成了豬肝色。

和皇女私通，還聯(lián)手害人性命，這一次居然還把主意到到了當(dāng)朝太子身上。

“荒唐，這個孽障！”緩了半天的氣，常文山終于咆哮如山一聲怒吼。

蔣氏嚇了一跳，斷沒有想到自己添油加醋的說了兒子的慘狀會換來老頭子這么個反應(yīng)，整個人都呆了呆，倒抽一口涼氣急忙道，“公公，現(xiàn)在可不是跟孩子置氣的時候啊，一切都是廣泰那個小賤人的片面之詞，可憐了林兒那孩子，傷成那樣，連個自辯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人拉近了牢里。公公，他可是您的親孫子啊，您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啊！”

“芷馨那丫頭呢？”常文山氣的頭頂冒煙，但至少還能冷靜的思考，方才蔣氏只略帶著說了常芷馨知道廣泰和常海林的事，他便馬上把注意力轉(zhuǎn)到了常芷馨身上。

既然常海林現(xiàn)在昏迷不醒不能當(dāng)面對質(zhì)，總得找個知情人把事情問清楚。

他不會如蔣氏這無腦婦人一般蠢笨，半點理都不占就敢跑到皇后面前撒潑，即使是不擇手段要救孫子，最起碼自己心里也得先有數(shù)，不能回頭被人倒打一耙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丫頭也是嚇壞了，我讓丫鬟陪著她留在府里了。”蔣氏道，想了想又怕老爺子在氣頭上會拿常芷馨撒氣，“公公，不管真的假的，橫豎事情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這個樣子了，想法子解決才是，您——”

“你心虛什么？我都還沒有問呢。”常文山冷笑一聲，一雙渾濁的老眼里面冷光嗖嗖嗖的射過來。

蔣氏干吞了口唾沫，再不敢自作聰明，狠狠的閉上了嘴。

車夫快馬加鞭把馬車趕回府里，蔣氏叫人扶了常文山下車，常文山二話不說就往常芷馨院子的方向氣沖沖的去了。

蔣氏看他這架勢，心里不甘，急忙要去攔，“公公，您要找芷馨問話，我著人給您叫去廳里就是，哪有讓您親自找過去的道理？”

常文山也不理她，仍是飛快的邁著老邁的雙腿往后院走。

蔣氏眼見著攔他不得，只能咬牙跟上。

彼時而更過半，因為白天發(fā)生的事，而且蔣氏又不在府中，常芷馨一直沒敢睡，冷不丁聽著院子里的腳步聲，以為是蔣氏回來了，心下一喜就急忙開門迎出去，“母親——”

開門見到常文山一張扭曲的老臉，她整張臉都跟著白了，倉皇一步退了回來，囁嚅道，“祖父！”

“孽障！給我跪下！”常文山一聲怒喝。

常芷馨眼圈一紅，下意識的就屈膝跪了下去。

“公公，公公您這是做什么？”蔣氏一慌，急忙就要上前去勸。

常文山一步跨進門去，顫手一指她屋里兩個丫鬟，“都滾到院子里頭去。”

兩個丫頭花容失色，屁滾尿流的逃出去。

“你還不把話給我說明白了？”房門合上，常文山開始厲聲喝問。

常芷馨頭次見他發(fā)這么大的脾氣，整個人都傻了。

蔣氏見勢不妙，急忙扯了扯她的袖子，焦急道，“你哥哥的事你知道多少快些都與你祖父說了，好歹研究個法子先把人弄出來啊。”

常芷馨如夢初醒，白著臉把廣泰和常海林的事避重就輕的說了，其中自然是把臟水盡數(shù)往廣泰身上潑去。

“糊涂啊！”常文山聽到最后，一聲長嘆，隨即怒不可遏的一個巴掌甩過去。

常芷馨沒有防備，被他一掌摑到旁邊，額頭撞上桌角，瞬間就流了一臉的血。

“芷馨！”蔣氏驚叫一聲，撲過去抱著她急忙抬手去捂她的傷口。

常芷馨也是被這血給嚇傻了，好半天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抓著蔣氏大喊大叫，“母親，母親！”

“別怕！”蔣氏安撫，想要喊人找大夫，常文山正在氣頭上，一聲怒喝，“哭什么哭？全都給我閉嘴。”

母女倆嚇了一跳，都知道老爺子這脾氣真被激起來是不得了的，兩人抱著縮成一團，暗暗飲泣，再不敢哭出聲來。

常文山氣的在屋子里暴跳如雷的轉(zhuǎn)了轉(zhuǎn)去，“你們這些個混賬東西，我平時是怎么教你們的？你們把我話都當(dāng)耳旁風(fēng)了？摻和進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里頭去？”

“祖父，哥哥也是被人所惑一時糊涂，現(xiàn)在他生死未卜，您救救他，救救他啊！”常芷馨聲淚俱下的爬過去，扯著他的袍子哀求。

“救他？你也不問問你母親方才都干了什么好事，我怎么救？你們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混賬東西，是非要把我氣死嗎？”常文山臉上肌肉一陣抖動，一腳將她踹開。

常海林的死活他此刻也已經(jīng)顧不上多少了，只是葉陽皇后那里更加棘手。

“公公，我也只是想去找皇后娘娘求個情——”蔣氏低聲道。

“那也要咱們占著理才行，現(xiàn)在是什么？你這分明就是當(dāng)眾給皇家難堪！”常文山對她怒目而視，重重的跌回椅子上。

“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本來也是他們皇家的女兒做了見不得人的事，現(xiàn)在出了事，憑什么就可以摘的干凈？”蔣氏猶不服氣，強打著精神辯解。

“無知婦人，你可知何謂君臣之道？你這樣謾罵皇家，當(dāng)真是想拿咱們整個常家都給你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一起陪葬嗎？”常文山一口氣沒緩過來，捂著胸口大聲的咳嗽。

蔣氏這才驚覺事情的嚴(yán)重性，徹底失了主意呆在那里。

“祖父，事情沒有您說的這么嚴(yán)重吧？”常芷馨有些后怕的顫了顫，終于連眼淚都忘了流了。

“怎么不會？”常文山一口火抵在胸口，整個人都像正在噴發(fā)的活火山一樣，“你們是沒見到今天在御書房趙傳那個匹夫指著我的鼻子辱罵的樣子，聽你們這一說我倒突然覺得他們這是有備而來，趙家那個長子不是御林軍副指揮使嗎？我怎么就忘了這一重關(guān)系，八成——他們趙家人是和太子串通一氣，想要借機把咱們常家往死里整！”

“這——這怎么會？”常芷馨不可置信道，“太子殿下和咱們常家也無嫌隙，如果只是因為今天公主府里的事——”

“你懂什么？”常文山厲聲打斷他的話，驟然想到自己和葉陽皇后一起做的那些事，突然心驚肉跳起來，立刻就要起身。

但他畢竟是年紀(jì)大了，這一晚上又連氣帶嚇的，全身血液沸騰，這一驟然起身，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到頭頂，頭痛欲裂之下，身子晃了晃，再晃了晃，砰地一聲沿著椅子一邊摔了下去。

“公公！”

“祖母！”

蔣氏母女驚慌失措，急忙撲過去，卻見老爺子以一個怪異的姿勢靠在椅子的一條腿上，死咬著牙關(guān)半點動靜都沒了。

母女倆面面相覷，常芷馨強作鎮(zhèn)定，大著膽子探手往他鼻下彈了彈，手一抖頹然坐在了地上，帶著哭腔道，“母親，祖父他——祖父他——像是沒氣了！”

“啊？”蔣氏臉色慘白，似是想要去試又不敢，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跌跌撞撞的爬起來，“我去找大夫！”

“母親！”常芷馨猛地回過神來一把拉住她，“你瘋了，祖父他現(xiàn)在莫名其妙的死在我房里，你這樣出去，我怎么辦？父親追究起來，我——”

蔣氏震了震，她更加明白的是常文山這一死對整個常家而言意味著什么。

頂梁柱沒了，常海林沒救了，整個常家樹倒猢猻散？

母女兩個面面相覷冷汗直流，半晌，蔣氏頹然癱在了地上，喃喃道，“完了完了，徹底完了！”

常芷馨也是六神無主，盯著常文山尸身看了好一會兒，眼中恐懼的神色一點一點慢慢的淡了下來。

突然，她轉(zhuǎn)身，快跑兩步到自己的梳妝盒里翻出一把小巧的匕首來，目光應(yīng)著那善良的刀鋒，發(fā)出幽蘭的火光一般。

“芷馨，你——要做什么？”蔣氏不解其意，瞪大了眼睛看她。

常芷馨握著匕首回來，卻再沒看她一眼，而是目光閃閃如同盯著自己的獵物一般死死的盯著常文山倒在那里的尸首。

“芷馨！”蔣氏一把按下她的手腕，開始有些惶惶不安，因為她從女兒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種陌生而可怕的東西。

“母親，祖父莫名其妙死在我這里，咱們母女倆就撇不清了，而且你也很清楚祖父這一死對我們常家而言意味著什么。”常芷馨的目光一直不離常文山的臉，語氣卻很平靜，“現(xiàn)在的形勢對我們很不利，陛下要追究哥哥的罪責(zé)，可是——如果我們常家變成受害者了呢？”

蔣氏震了震，腦子里迷迷糊糊的卻像是有點明白了她的意思。

常芷馨卻不看她，嘴角突然一彎牽起一個古怪的笑容，拉開已經(jīng)木了的蔣氏抓在她腕間的手，兩只手握著匕首，帶一絲顫抖卻瘋狂的用力把那尖銳的幽蘭刀鋒推進常文山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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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住了寶貝們，今天寫的有點哈皮一時沒打住，更新晚了，還是先更，我回頭來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