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逼到這境上,郝然也是無言了,淡然一笑,終於明白當年五柳先生爲何尋求靜穆了。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有感而發,緩緩吟出。
靜,不僅僅是女賓這邊,男賓也沒有半點聲響。
“好一個: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靜謐之中,突然想起了清脆的掌聲,宣王站了起來朝著女賓方向道:“適才可是安定侯夫人的佳作?”
“不敢當!”郝然也是吟誦完了聽得宣王的聲音才驟然清醒過來,自己當了一回抄襲客,再想著若被世人知道了來龍去脈該如何的恥笑她了,臉上瞬間火辣辣的一片通紅。
“夫人不必自謙!”那邊宣王繼續道:“整首詩有日暮的嵐氣,若有若無,浮繞於峰際;成羣的鳥兒,結伴而飛,歸向山林,詩句平靜、充實卻完美,就如向我等展示著一幅美好的畫!”當然,其中超脫於世俗利害的、淡然而全足的精神狀態這些話宣王就只能嚥進肚子裡了,畢竟,亭子裡還坐著那位呢。自己是當朝皇叔,敏感而又責任重大,想要避世脫俗都是不可能的事,將情趣移至栽培菊花上,也算是一種精神的寄託。
“好詩!好詩!”
“安定侯夫人大才!”
“安定侯夫人不愧是才女!”
此起彼伏的吹捧起隨著掌聲而起。
安定侯夫人,一個鄉野村姑,世人眼中愚昧無知蠻橫無理,突然間毫無預兆的吟詩了,而且,這首詩經過宣王的一番解讀確實也有那種意味!驚愕的不僅僅是男賓,還有六小姐樂文和衛側妃等人。
她們不管什麼原因針對郝然,目的就只有一個,那就是要讓人出醜,事情卻朝相反的方向發展,成全了她的美名!
“夫人大才!”禹小姐也是細細品讀後朝郝然微笑鼓掌!
“確實大才,不過,阿茹好似在哪兒見過這麼一首詩!”六小姐瞇了瞇眼,在京都閣閨之中,自己纔是才女的象徵,一個鄉下來的村婦也佔據了這個頭銜,是高看了她還是貶低了自己,權衡之下,決定賭一把!
露餡了!
就說不能走夜路多了吧,沒想到第一次抄襲就被人揪了出來,真是丟臉啊!唉!不過也無所謂,世人都知道自己是鄉下來的,到時候說沒文化誰又能再笑什麼呢。倒是這個六小姐,這樑子是結大了!想到此,微笑著看著六小姐,倒要看看,她還能說點什麼出來。
“敢問六小姐,此詩出自何人之手?”女賓們聽聞六小姐說有見過詩,臉上的羨慕瞬間就變成了嘲諷,更有甚者捂嘴盯著郝然要看笑話,唯有男賓那邊,也還是宣王出面問話。
“回王爺,小女不才,只是讀過,卻未能記住是哪位大儒所作!”沒想到宣王會發話,六小姐咬了咬牙死扛硬撐:“不過,安定侯夫人應該最清楚!”
“不知六小姐何出此言?”郝然突然間醒悟過來,宣王那邊是男賓,自家男人是個粗漢子文化不高,但整個京都的實官高職學富五車的人才可都在那兒,他們誰都沒有第一時間揭穿自己,而宣王還大讚特贊,如若五柳先生的詩文榮幸的在這個時代流行,根本就是黃牙小兒都能熟背的,何需宣王反問呢?這次應該是歪打正著,自己蒙了個大的!六小姐也只是想敲詐一下而已,如果自己招供了那就是豬!
“安定侯夫人經營墨香齋,裡面別說古詩人,就是當代文人墨客的大作也不少,想必夫人早已熟讀於胸了吧!”六小姐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了:“你這般學識淵博,阿茹自嘆不如!”
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郝然當然不會不打自招。這六小姐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人人都說沒讀過這首詩,那就是墨香齋收藏的詩作,而在此之前博學多才的她恰好誦讀過!
原來如此啊!
男賓這邊的人看向賀錚也是濃濃的嗤笑了,你家夫人收藏陌生男子的詩作當自己的,簡直和與人私通一個德行!
賀錚的臉也是一片青黑!
女人真的是莫名其妙,好好的喝一口酒賞一次花不行,非要爭個高低拼個你死我活。左相府和自己也並無利益之爭,六小姐卻是擺明了要讓然兒下不了臺。郝然的文墨如何他倒不清楚,但知道絕不會把自己逼上絕境。就算這首詩是抄襲那些窮酸秀才的,斷不會再次呈現在世人面前。窮酸秀才,想到這幾個字時突然間想到了一人,是了,趙家忠,這種詩作只有趙家忠纔有可能做出來,而郝然情急之下拿出來抵擋一下也是權宜之計。想到此,賀錚心裡不僅沒有開心,反而越發鬱悶,好在,那傢伙已在去太平的路上了,真是早早的打發了好啊!
“六小姐謬讚了,郝然生長於鄉野,也只上過半年的學堂,來到京都俗事也多,墨香齋文人墨客的佳作還真沒機會去拜讀!”郝然也不甘示弱:“若六小姐感興趣,不妨約個時間咱們一起去看看如何?”既然你敢發招,我就敢接招,有本事就去墨香齋對質!
“喲,這賞畫詩作什麼的都得要些閒情逸致才成!”衛側妃見這邊烽火乍起,連忙出面打著圓場。
“來,喝酒,喝酒!”原本想要看好戲的男賓也被宣王轉移了注意力。
主人的作用就是時刻讓來賓感覺到溫馨,哪怕賓客相互之間是仇敵也不容他們在席間開戰。
“各位夫人,小姐,咱們的酒還沒過三巡呢,來,繼續繼續!”衛側妃也是得了身邊嬤嬤的提醒,將視線投向了禹小姐,原來太后看中的是她啊,這次說什麼也不能失手了,兩位可等著瞧呢。
蒙著眼敲著鼓,絹花在一羣夫人小姐手中或快或慢的傳遞著,已經過了兩圈了,衛側妃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有些不耐煩的小姐已開始咬嘴脣了。
“咚!”的一聲響,鼓居然掉地上了,聲音嘎然而止。
“瞧我這笨手笨腳的!”直接掀了紗巾:“這絹花在哪位手中啊?”
人們都在看衛側妃怎麼會將鼓掉了,聽到聲音時,太傅夫大夫人悄無聲息的將絹花塞進了禹小姐的手中 “喲,禹小姐,你中彩頭了!”
禹小姐看著笑瞇瞇說她中彩的太傅夫大夫人哭笑不得,哪有這樣的長輩啊,這不是擺明了耍賴嗎?可是,自己卻又是辯解不得!
“禹小姐,歌舞詞曲,你選一樣?”衛側妃長長的舒了口氣,一直沒聽出絹花在誰手中,心裡還有些焦急,一不小心敲掉了,歪打正著,終於完成任務了,當然,她肯定是不能選擇飲酒的!
郝然因爲禹小姐合了她的胃口,自然也替她小小的擔心了一下。不過想著人到底是尚書府的千金,無論琴棋書畫想必都有拿得出手的,於是給予她一個安慰的眼神。
“小梅就跳一個舞吧!”朝郝然點點頭,禹小姐輕聲說道。選擇跳舞,看似一個小小的決定,實則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詩作方面先有六小姐,後有郝然,特別是郝然的詩得到了宣王的讚揚,也惹得六小姐等人的嫉妒。自己如果作詩很難超越郝然,而跳舞至少目前還沒有人選擇,後面的小姐也不敢輕易的選擇和自己雷同的節目,畢竟,舞也是自己的長項!
“老奴聽聞禹小姐才情了得,今日可算是有幸目睹了!”秋嬤嬤故意將皇帝身側的屏風挑了一個大缺口,如果不出意外,禹小姐這個舞將是空前絕後的。
“哀家也來看看!”太后離席頗有興致的盯著外面“舞姿輕靈,身輕似燕雙臂柔若無骨,步步生蓮花般地舞姿,如花間飛舞的蝴蝶,如潺潺的流水,如深山中的明月,如小巷中的晨曦,如荷葉尖的圓露、、”太后邊看邊評論著,見身後坐位上的人一動不動,忍不住招呼道:“皇兒,來看看,這可是母后見過的跳得最好看的舞了!”
“呵呵,母后,你要喜歡看,以後多召她進宮就好!”皇上老神定坐,他的心裡一直想著剛纔郝然的詩句,熟讀諸子百家詩書卻未曾誦讀過這首詩。什麼墨香齋收藏?若真有這樣的人才,自己當親點他爲狀元!只可惜,這是一個女子,女人不能爲狀元郎,但可以、、、
“母后倒想要她常常在身邊伺侯,就不知皇兒意下如何了?”太后見皇帝根本不感興趣直接挑明瞭說:“這禹小姐品性謙遜,聰慧不失剛毅,以孝聞,善書學,皇兒,此女可統領後宮!”
“母后,此事緩兩年再議!”心有所屬,母后卻看中了禹小姐,皇帝不便明說只好推辭道。
“皇兒?”太后迴轉身:“皇兒,母后已讓欽天監天過,此女命格貴重,當是鳳星!”太后的意思是兒子再不聽勸自己就要下懿旨指婚了“禹小姐今年剛及笈,等你孝期滿後正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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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寶一直吵,讓孩她爹抱著在外面玩,竹枝碼字。一會兒功夫哥哥跳進來喊:“媽,你太狠心了,妹妹哭得這麼傷心!”暈菜,竹枝是後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