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緊捏著賣草帽的一百五十文錢,郝用感覺都還不踏實。這錢比砍柴,比燒炭來得容易多了,而且,還是多病的妻子掙回來的。她用兩天的時間編織的,而自己編織一個最多隻需要兩個時辰,如果能長期賣下去,編草帽比砍柴和燒炭更能掙錢。
“真掙錢了?”王世清看著男人遞過來的錢,激動的差點流淚。從來是往藥罐子丟錢的人居然也能掙錢了。
“嗯,沒想到這東西還挺值錢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長久的做下去!”郝用想了想:“要不然,咱多做一點送到縣城裡去賣?”只要能掙錢,他自動忽略了去縣城一百多裡的路程。
“爹,娘,這主意不錯!”之前還只想著批發給徐記雜貨店,如果能賣縣裡,前景應該更好了一些“多做一些拿去賣!”郝然想著也要找一個分銷商,蹲守可不是良策。這東西說起來也容易模仿,沒有技術含量的,說不定就是一次性的買賣了。
“那行,從現在起,我晚上也來編!”田間地頭靠他,砍柴燒炭靠他,一天十二個時辰他恨不能分成二十四個來用。以前只覺得編草帽是讓妻子打發時間做來玩的。一旦能掙錢後,心境就不一樣了。
“爹,要不然,咱先去縣城看一看?”郝然卻想得更多,讓老實爹單獨去縣裡估計就是蹲守零銷,不如自己親自去一趟,主動出擊找一個大的老闆,籤一個分銷契約,然後回來大規模的做。當然,靠爹孃那兩雙手也別想掙大錢,要做就要規?;倪M行。赫然甚至想著,索性來個流水線式的編織,找幾個人來分開,一些人做頭頂,一些人做帽沿。當然,讓她們幫忙做付工錢,這些人得一是可靠,二也是要值得相幫才行,像胡招娣之類的就少沾惹爲妙!
一家人要發展點副業也沒想過要瞞著趙家忠,他也當自己是山頂洞人中的一員,積極參與了意見,最後一致決定,擇日不如撞日,此事宜早不宜遲,明天就啓程去縣城。
“帶著路上應急,然兒要走不動,也可以搭搭馬車,寧願錢吃虧也不要人吃虧!”臨行前,王世清給了郝用一百文錢,想著父女倆去這麼遠,一路上吃住什麼的都離不得錢。在家千般好,出門萬事難,沒有錢可是寸步難行。說起來,自己是節約的人,但是,錢是花在刀刃上的,身上有點錢,她就不願讓男人女兒累了餓了,人才是最重要的,錢沒了可以再掙,人沒了就什麼都沒了。就像老爺子,之前是一大家子的當家人,手上的錢也是捏得很緊,又節約,捨不得吃捨不得穿,最後卻落下這樣的下場!想到他,王世清也很感慨,男人總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其實,如果郝水不那麼大意,這事兒也是能避免的。老爺子要能活到現在,看到自己家能靠這個掙錢也該高興了!
“爹,你去過縣城幾次?”出了賀家鎮,郝然已經開始感覺到累了,都說邊聊天邊趕路就能趕走疲勞,不知不覺中就會到達目的地,爹話不多,郝然就只能沒話找話了。
“沒去過!”走在後邊的郝用對前路還是有些迷茫的,從小就知道這條大道通往縣城,卻從來沒去過。
“?。俊焙氯怀粤艘惑@:“不會吧,爹,這樣說來,你也找不到縣城的路?”原本菜鴿子是有遺傳的,爹都是個不識路的,自己不識路也正常。
“嘴就是路,邊走邊問!聽人說這條道就是通往縣城的!咱們就沿著這條道走下去就成!”郝用絲毫沒考慮會不會遇著三岔路口什麼的。
話都到這份上了,郝然也只有苦笑了。一百多里路,還得邊問邊走,加上自己這小胳膊小腿的,估計天亮出發天黑也到不了了!還是娘有先見之明,事先塞了錢給爹,這一路上,光吃住也用不少的錢。
“爹,前方是什麼地兒知道嗎?”只要自己不說話,爹決不會有話給她說。
“聽人說是石燕鎮!”郝用簡短的告訴女兒了地名。
好吧,你也別指望從爹嘴裡得到更詳細的東西了,他一出賀家鎮所有的東西都是聽說的。聽說肯定是不可靠。
郝然看著這條大路一望無際,很是懷念現代的交通工具。
“爹,到了石燕鎮我們歇歇吧,然兒餓了!”郝然想的是,與其這樣不知道路盲目的用腳丈量,不如到鎮上打探一番,運氣好搭個順路的馬車什麼的也好啊。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功,算一算,來回肯定得兩天一夜,一路上吃喝和住宿的錢,還不如搭馬車,最好能一天就到。
大路的盡頭就是石燕鎮,街兩旁和賀家鎮沒區別,都是些店鋪,青石板的街道顯得更爲整潔。
“兩位,來喝碗涼茶吧,天熱,一文錢一碗!”郝然好奇的打量著這些商家,路邊攤小販見有人看過來連忙招呼。
“來一碗吧!”郝用遞過一文錢,接過涼茶:“來,然兒,喝一碗!”
自己有一口吃的絕不讓女兒餓著,有一碗水都會讓女兒喝!
“爹,我不渴,你先喝,我喝兩口就行!”爹孃的愛從來都是無聲的,他們或許不會表達,但總在一言一行中將你放在心上。有如此博愛的爹孃,郝然也不是想當然的接受,她更懂得感恩,烏鴉倘懂反哺之恩,更何況是人呢。
看來自己不喝,女兒是不會喝了,郝用端了涼茶輕輕的喝了兩口遞給了女兒:“喝吧,還要趕這麼遠的路呢,天氣又炎熱!”
或許是這種場景見多了,小販並沒有詫異於他們父女倆的互動,只低著頭洗涮著空碗。
“老闆,請問去縣城還有多少里路?”在現代,郝然就習慣於買點東西然後順便問路,一般這種情況下老闆就會很熱情的爲你指路而不覺得煩。
“你們是走路去縣城?”小販停下手上的動作:“打哪兒來呀,要知道,石燕鎮到縣城還有八十里路,走得慢的話到桐林鎮就該天黑了!”大人就不說了,這個小姑娘要走這麼幾十裡的路可懸了:“要不搭馬車去吧,街中心黃家車行就有馬車”擡頭看了看日頭:“嗯,你們現在趕緊過去,他們就要走了正合適呢!”
“多謝了!”兩三口將涼茶喝了,用手抹了一下嘴角:“爹,快,我們去搭馬車!”
“然兒,搭馬車貴!”郝用也想搭馬車,可是又有些心疼錢。
“爹,然兒腳都走痛了!”郝然算準了爹孃的命脈,只要自己要求的他們會毫無原則的同意。
“那快走吧!”果然,郝用率先就朝鎮中心去走了。
街中心,一匹瘦馬在搖著尾巴等在黃家車行門邊,所謂的馬車,郝然覺得就像小時候農村機耕道上看到的拖拉機,還是敞篷的,真是時尚?。?
“走嘍,走嘍,去縣城的出發了!”車行裡,走出來一個男子,頭上包著一張帕子,手上拿著一根辮子:“啪”的甩了一下,朝著四方吆喝。
郝然以爲會像場鎮上坐公交車一般,一吆喝就來一羣人,擠都擠不上去,趕緊的拉了爹就朝馬車邊靠:“大叔,我們要去縣城!”
“上車吧!”已經坐上馬車的男子回頭看了一眼郝然又看了看郝用“今天算是你們的專車了!”
“專車?”郝用一驚,以爲搭一個順風車,多多少少給一點就行,要是專車那得付多少錢啊,剛邁動的腳步就停在了馬車旁邊。
“大叔,去縣城裡多少錢一個人?”如果不是包車,應該是按人頭收費的。
“咦,你們第一次坐我的車?”男子好奇的問:“是了,以前沒見過你們,不是石燕鎮的人?”
“大叔,我們是賀家外鎮的,確實是第一次坐你的馬車,不知道你是怎麼收費的?”不說是第一次坐馬車,就怕挨宰,搞運輸的不良人員就愛拉著乘客四處繞圈,最後一點點路程轉出很多費用。
“這樣啊,不貴,一人十文錢!”這是老標準,原以爲今天出車沒人坐得跑空趟了,沒想到還是有兩個人。這趟車到了縣裡就該是傍晚時分了,再拉早上送去辦事人回來,一來一去的,能有收入就成。
十文錢郝用還是有些肉疼,看女兒往車上爬,他趕緊的抱了女兒上去,自己再爬上車。
“坐穩了!”男子一聲:“駕”,瘦馬就噠噠噠的往前跑了。
這是郝然來西樑第一次坐馬車,馬車行走在大道上,兩旁的房屋和樹林被拋在了車後?;ㄥX還真是一種享受,用腳丈量確實不是人乾的事兒。虧得趙家忠每天山上山下的來回跑幾趟,郝然想起來都覺得累。
儘管申時的太陽照著人頭頂發燙,一路上,馬車就沒停過,郝然將隨身攜帶的草帽翻出來,一頂給爹戴上,一頂自己戴上。
“馭!”的一聲,馬車在一片山林裡停了下來:“天太熱,咱歇一會兒再走!”男子撩起衣角擦了擦臉上的汗,然後一手扯下頭上包著的帕子使勁的扇著風,回頭看車上的乘客時一下愣住了。
原以爲和自己一樣熱得難受的父女倆老誠的坐在車上,絲毫沒有流汗的跡象。不過,他們頭上戴的帽子倒是有意思,估計比自己的帕子更能遮太陽吧。
見趕車人看著自己的草帽發愣,郝然同情道:“大叔,你每天都要來回幾趟嗎,這大熱天確實夠嗆!”
“嗯,有點!”男子想要開口問帽子的事,又覺得不是熟人不便開口。
“大叔,我這兒有一帽子,借你用一用!”戴一戴是不會缺少什麼的,郝然甚至打了一個主意,但眼下不是她開口的好時機。
“那怎麼好呢?”嘴上說著不好,手已經伸過來接住了郝然遞過來的草帽,看了看,沒看出個所以然最後戴在了頭上,順手將包頭的帕子丟在了一邊。
“我們趕路了啊!”戴好帽子,像是爲了證實一下是不是防熱一般,男子又將趕馬辮甩得“啪啪”響,幸好也只是甩空的,要不然,郝然擔心這匹瘦馬會鬧罷工!都說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它都這麼任勞任怨的拉車了,人們還時不時的拿著辮子威脅它一下,真是可憐!
“咦,今天到縣城的時間還早呢!”郝然不記得走過了幾個場鎮,到人多的地方時,男子就說縣城到了“太陽都還沒下山感覺卻沒有昨天那麼熱了!”取下頭上的草帽:“是這帽子抵事嗎?”
“呵呵,抵不抵事倒不知道,不過遮陽擋雨的肯定還是可以的!”郝然將草帽拿過手笑道:“比較合適大叔這樣常年奔波的人,再綁一根繩子背在背上又不佔地方!”
想一想,確實也是。
“在哪兒買的,多少錢,若真如你所說的那樣實用買一個也無妨!”男子心動了。
“買什麼買呀,大叔,送你一個!”郝然直接將帽子遞了過去:“只要你喜歡!”
“哎呀,這怎麼使得!”男子是大喜,接過草帽戴頭上:“這位大哥,你貴姓,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一路上郝用都沒有開過腔,看女兒大叔前大叔後的叫得親熱,眼下又送人一頂草帽,要知道,這可不是草帽,這是五十文錢呢,都夠來回坐馬車了,他正心疼,聽到問話連忙回答:“姓郝,我女兒叫然兒!”
聽見爹這樣說話郝然心裡發笑,比起這些常跑社會的人,爹一看就是一個土農民,這樣回答人問話,感覺是在賭氣說話。
“郝大哥啊,在下姓黃,排行老三人都稱黃三,家裡餵了三匹馬,兄弟三人都以趕馬車爲生!”男子是個健談的,收了人東西,話匣子就打開了:“我們黃家車行我跑縣城,大哥二哥專府城。你們什麼時候回去就在這兒等我,順路就捎回去了!”
“謝謝黃三叔!”看看,自己的人情投資眼下就有回報了:“爹,你快把馬車錢給黃三叔,然後還得找個便宜的地方住宿一晚!”
“噢!”郝用還在爲送出的草帽心疼呢,坐一趟馬車,舍掉一頂草帽,來回帳一算,七十文錢啊,這馬車坐貴了!邊想邊掏了錢數了二十文給黃三。
“給什麼馬車費呀,郝大哥這不是見外了。我每天來回都得跑這麼兩趟,順路的事,不用給不用給”黃三連連推辭。
“唉,黃三叔,你拿著呀,你可是靠趕馬車營生的,不收費怎麼行!”請原諒自己吧,自從來到西樑後郝然覺得總是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帶著僞善的面具!其實這會兒,心裡已經是樂開了花。
“然兒呀,就算你們父女倆不坐馬車,這一趟縣城我也得來。所以,這費不收三叔也吃不了虧!”擺擺手“更何況,然兒還給了三叔這麼一個頂用的帽子呢,什麼馬車錢也抵了!”
“這行嗎?”郝用手上拿著錢遞在黃三的面前卻朝著女兒問。
郝然很想眨眼睛說行的,但又怕人精一般的黃三看到了。
“是啊,黃三叔你就收下吧,我們還要去投宿呢!”郝然只得再次裝著拒絕。
“郝大哥!”黃三將郝用的手往回推:“出門靠朋友,兄弟和你們有緣,這錢就不收了。對了,你們要投宿是吧,走,我帶你一家客棧!”
“謝謝黃三叔!”郝然趁機拉了爹拿著錢的手往回拽:“爹,我們跟著黃三叔去客棧!”
當真不收馬車費了?郝用心裡沒想明白突然之間自己怎麼就多出來一個兄弟了,又被女兒拉著跟著黃三走了。讓他有那年街頭賣柴遇著冬子的感覺,難道,帶著女兒出行就能遇著貴人?
何記客棧在一個不起眼的街頭,郝然看黃三和掌櫃的挺熟,看樣子也不會收自己的高價了。
“郝大哥,然兒,你們就在這兒住吧,住多久,何老闆與我是好兄弟,他會關照你們的!”黃三向郝用介紹道:“這地兒不大,勝在乾淨安靜!你們住,我先走了,要回賀家鎮的人應該都到齊了!”
“多謝黃三叔了!”要指望爹與人說上幾句客套話有點難,郝然連忙道謝。看看,送出一個草帽,得到了多少實惠啊,關鍵是,這實惠纔剛開始!
何記客棧南來背往的幾個行路人稀稀落落的坐在大堂裡吃著晚飯。
趕了一天的路,似乎連午飯都沒有吃,郝用這會兒已感覺餓了,女兒一定更餓。
錢不花也得花了,一盤炒青菜,兩碗大米飯!
第一次坐馬車是坐的霸王車,第一次下餐館吃炒青菜!
郝然笑笑,這日子,過得也算是有滋有味了。
就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有好的運氣讓一切都有所改變。
縣城人的確比較多,清早起來,戴著草帽的郝然和爹專擠人多的地方。異樣的裝扮引人側目,更多的只看著這是兩個外鄉人而已。郝然想,要賣草帽的店應該也是徐記雜貨店之類的地方,看來,得主動出擊了。
一連逛了三個店,店大欺客是事實,裝著要買東西的父女倆進店時首先接受的就是掌櫃和店小二的審視。看著他們的衣著打扮,招呼都懶得打。
這是第四個店了!郝用都不明白女兒一家家的逛是逛什麼?是買東西還是賣東西啊,爲什麼價都不問一下呢,也沒人問他們價,早知道就不來縣城直接賣給賀家鎮上的徐老闆算了。
“喲,小姑娘,你這帽子真不錯,這是要買點什麼?”人剛跨進店門,櫃檯裡一個女人笑著招呼:“隨便看隨便選,選好了嬸子給你最優惠的價格!”
就選你!郝然眼前一亮,這個時代的女人沒有纏腳遮面,但像這樣拋頭露面的女人倒少見。女人做生意,天生具有優勢,看她熱情的說話,就算是把看好的價格擡高一層然後再給你說優惠了多少,賣了高價你也還覺得這人不錯!不像那幾家店,一進門就是滿眼你買不起的眼神,看了就讓人倒胃口,誰還有興趣買他們的東西。
“嬸子好!”人家的熱臉,郝然也回一個熱臉。
縣城裡什麼時候有自家的親戚了?郝用在身後看到這場景更是迷糊了,他確定,自己的女兒見了生人比見了半山村的那些親人還親,有時候都覺得奇怪,這樣的女兒隨了他和世清誰的性子呢?
“喲,這小嘴真甜”好又來雜貨店老闆娘蘭氏乾脆從櫃檯裡走了出來:“來,看中什麼了,嬸子給你?。 ?
“嬸子,然兒不是來買東西的,而是來賣東西的!”郝然盯著這個笑顏如花的女人說道。
“喲,人還沒有櫃檯高呢,賣什麼東西賣到嬸子店裡來了?”蘭氏要不看見她身後跟著的大男人都想好好的逗一逗這個小姑娘了。
“嬸子剛纔也說了,我這個帽子好看是吧!”郝然取下草帽問道。
“對呀,是好看,至少,我還沒見哪個小姑娘戴過!”蘭氏點點頭,不過,同樣的東西,戴在那個大男人頭上感覺完全是兩回事了。
“嗯,這種帽子在縣城裡肯定是獨一無二的”揚了揚草帽:“嬸子要不要買呀?”
“呵呵,嬸子老了,就算戴著花也不好看,更何況只是一頂帽子!”這小丫頭,還真是來賣東西的,蘭氏樂得合不攏嘴,又悄悄打量了一下站在門邊的男人,這兩人面相相似,要說是父女倆都不該,大人像啞巴,孩子像山雀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嬸子什麼都不戴也好看!”女人嘛,就得誇,越誇越像一朵花“嬸子,然兒是說,你可以買下然兒的帽子,然後擺在店裡賣!”
“叫然兒是吧!”蘭氏總算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小小年紀,學做生意了,嗯,不錯,絲毫不比當年的自己差:“然兒這帽子有多少,要怎麼賣?還有啊,然兒得告訴嬸子,這帽子都賣些給誰呀?”
“嬸子要多少,然兒就能有多少?賣價呀,嬸子說了算,一定不會虧了然兒?!倍颊f見人說人話,看菜下飯,同樣是和生意人打交道,和這個女人說話與同徐老闆說話,那就是兩個概念“這帽子,然兒可以做幾種,比如,像然兒這樣的小姑娘戴的,可以做出有色彩的漂亮的小帽子;大人戴的就像我爹頭上的,可以遮風擋雨;嬸子可以賣給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所有的人!”
聽起來確實不錯!
“然兒,如果嬸子要得多,你什麼時候可以給嬸子帶來呢?”做主意搶頭彩,這小姑娘或許真的是給自己帶來財運的人,蘭氏想了想道:“嬸子不知道然兒的帽子是從別處買來的還是自己做的?”
“然兒娘做的!她兩天做一個,有時候還要熬夜!”絲毫沒有誇大其辭,娘做久了就會累,每天還要抽時間做一日三餐,熬夜是因爲閒著沒事兒時就抽出來做。但這樣說出來,更顯得做草帽的不容易。
“嬸子知道了!”蘭氏心裡想了想:“這樣吧,然兒說個價,多少錢一個,嬸子要覺得行的話就買!”這東西應該還算耐用吧,普通人家買一個願意花多少錢呢?
“嬸子,我在鎮上賣過,那老闆只給五十文錢,所以,然兒就和爹來縣城了”不知道爲什麼,郝然對蘭氏是沒有絲毫的算計在裡面,總是實話實說:“嬸子給多少就多少吧!”
鎮上值五十文的,縣上得值八十文了,蘭氏想了想:“這樣,然兒,你說的像小姑娘帶的可以做出多種顏色的,嬸子給你六十文一個,但像你爹頭上戴這種,就五十文一個,就不知道,然兒什麼時候能給嬸子拿來?”
“這樣吧,嬸子!”陡然讓人拿成堆的貨也不太好,總得給她時間讓她探一探市場行情:“娘之前編的然兒帶了三個過來,嬸子試著賣,要好賣,咱還是籤一個契約,行嗎?”
“這孩子,說話小大人似的!”蘭氏笑了:“嗯不錯,不過,然兒家住哪兒,要怎麼通知你說嬸子賣得好呢?”
加工廠在深山離縣城一百多里路,這其中得需要一個聯絡員。
黃三,當仁不讓的,就可以做這項工作,而且,可以是免費的。
“嬸子,三天後,我讓一個叔叔來問話,您覺得好賣,要籤契約時告訴他,到時候然兒就來簽了。而且!”郝然想了想:“嬸子,然兒想一次性給你拿很多很多,這樣別家要賣時你就都賣完掙錢了!”
“好,嬸子也是這個意思!”既然是編織的,別人也可以仿造著編織,蘭氏想著自己好歹是縣城五大雜貨店之一,走店量大,決定好好的抓住這次機會掙一筆??粗矍熬鞯男」媚铮m氏甚至是看到當年的自己或者,比自己更甚,因爲蘭氏雜貨店是祖上傳下來的產業,自己是從小耳濡目染,這孩子,卻比她爹要聰明得多。
“沒問題,這事兒交給我就行了!”不到午時,黃三即將要回石燕鎮,專程到何記客棧問了問郝用父女要不要回去了,事情是否辦妥。當郝然拜託他幫忙傳一個話時,黃三拍著胸膛保證。
“爹,三天後我們就到石燕鎮上等黃三叔的消息,如果蘭嬸子要的籤的話,咱們就來縣城,不籤就算了!”成敗全在此一舉。
“好!”從客棧結賬出來,郝用身上帶的一百文錢吃住一晚二十文,而口袋裡卻又多了一百六十文。他見證了女兒談生意的全過程,不得不說,花了錢供然兒上了半年學堂,真是千值萬值。要讓自己出來賣東西,肯定是賣不掉了。
“喲,黃三,七天不見,你頭上就換了裝備了!”馬車上,有人打趣著黃三:“你這帽子倒獨特,是從哪兒淘來的?”
“蒙老闆,你去府城七天,一路上可曾見過有人戴這種帽子?”今天一早戴著帽子出門,卻見郝用父女頭上的都不見了,一問才知道是賣了,而且,這次父女倆來縣城就是爲談這筆生意。
“未曾見過?”被叫著蒙老闆的人搖頭:“府城的新穎東西倒不少,還別說,沒見過你這麼獨特的!”
“黃三,你這帽子這麼大,戴著多不方便?”有人打趣道:“還是用你的帽子包頭吧,咱看著熟習!”
“沒事兒,這帽子和鞋子一樣,合不合適還真的真有自己知道,像我們這樣風裡來雨裡去的人一戴上它就還離不了!”昨天夜裡回去,正趕上了一些零星小雨,車上的幾人全都在抱怨,自己身上雖然有點溼,頭上卻是沒沾上半點雨水。“像你們這樣經常出遠門的,備一個在身上,方便!”
怎麼聽怎麼感覺黃三在替自家打廣告一般。
“呵呵,真有你說的這麼好啊,那到時看到哪兒有賣買一個就是了!”蒙老闆笑著附和。
在別人眼中一笑而過的事,在郝然心中卻是嚴肅認真的。
一回到家,郝然就計劃開了。今年的麥桿都堆在高山尖呢,像小山一樣高,做上百兒八十的原材料是沒有問題。誇下??谡f可以做點彩色的帽子,郝然是準備割些野荊草曬乾摻進去。眼下,最要緊的是人手。
量大的訂單,在一定的時間內交付貨物,靠爹孃,就算連帶著自己短時間內肯定也是做不成了。
“那怎麼辦?”看女兒拿著樹枝邊寫邊算,一個人做一個草帽多少時間,要百個十天內做完需要多少人,寫寫畫畫,時不時又自言自語,最後丟了樹枝說:“人手太少,肯定做不出來!”王世清一聽就急了,好不容易看到能有錢掙,卻眼睜睜的掙不回來,真是急死人。
“好辦!”郝然想了想,增加人手流水線的工作方式“娘,半山村誰和您要好,咱請她們上山來做,給開工錢!”
“半山村誰都說得上話,特別要好的人好像沒有!”王世清想了想,給了女兒這樣的答覆。
唉,自己可愛的老孃啊,就算胡招娣李杏花對您冷嘲熱諷,就算羅珍對自家逼迫交加,您依然說誰都說得上話。您真是一個不記仇的大善人?。?
“這樣,娘!”當自家有事拉了一把的人,這次一定要照顧:“馬大嬸好像不錯,還有葉紅的娘,鄭中的娘,這三個人可以請到山上來做!”
“你馬大叔能掙錢,馬大嬸不差那點錢!”王世清搖搖頭:“你都在喊外人了,不喊你大娘二嬸,不是找些話來話嗎?”
胡招娣李杏花是自己最不想招惹的人!
“對了,娘,可以叫幺姑過來做!”如果不能找鄰里,那就找親戚:“還有,您說王家崖王大石舅舅家很窮,您看,到時候喊大石舅娘也來做點,掙點零花錢補貼家用也好?。 ?
“嗯,這是個辦法!”郝芳和王家崖的親戚來山上住幾天,就算有人知道了也無話可說。親戚之間,就是要越走越親!王世清點點頭贊同女兒這個決定。
最難熬的是等待,這天,郝用又和女兒一起去了石燕鎮。
“唉呀,你們總算來了,你不知道,昨天上午蘭氏老闆娘就來找我,說讓你們去籤契約呢!”黃三感慨的說道:“然兒,你也真是捨得,值八十文錢一個的帽子隨手就送給三叔一個,嘖嘖,這孩子這麼大方,一看就是一個做大事的人!”
“三叔也捨得呀,您看,我和爹上前來回坐馬車您都不收費!”郝然笑道:“這次,您可一定要收了,要不然,然兒以後會經常坐不給錢的霸王車!”
“哈哈哈,這孩子,什麼叫不給錢的霸王車,就算要你天天坐你也沒有空,聽蘭氏老闆娘說,你們這筆生意她要做大的!”黃三大笑:“往後,然兒還真是三叔的回頭客了。這樣吧,這次去縣裡來回的車費也免了,再往後,然兒掙錢了就給!”
“那行,就這樣說定了,往後一定得收錢了!”郝然也樂了,黃三實在是一個很厚道的人,送給他一頂帽子,自己和爹來來回回跑縣城四次錢就免費,相當於自己也賣了他一個零售價。
蘭氏雜貨店的後院,老闆娘笑瞇瞇的看著自己的招財童了,就等她看完契約後簽字了。
“嬸子,要這麼多,你多久能賣完啊?”一心想著這次會是一個大買賣,卻沒想到,真的是大得讓她受驚了。
“五百個!”那是一個什麼概念,就算一個五十文,五百個,意味著,就要看到白花花的銀子了。
“然兒,實話告訴你,你帶來的三個帽子,我只賣了一個出去,餘下的兩個讓我們當家的看到了,直說是個新穎的東西他要拿到府城去賣。對了,這五百個,得有三百個小姑娘帶的這種彩色的!”
“好!”郝然已經不在乎價格了,她滿腦子想的是怎麼樣才能按時交貨,契約上寫好交貨時間是一個月之內,她得請多少人才行啊,對了,還有一點,原材料可不足!“嬸子,預計一個月做不出這麼多!”就算是多請幾個人也得做,只不過,先申明省得來個違約補償什麼的就美妙了!
“這樣吧,然兒,嬸子先給你十兩銀子,一個月時間,你儘量做,做多少算多少,但是,一定不能再賣給別人!”蘭氏掏出銀子放在桌上:“這錢,給你付人工費和成本錢!”
真是一個好買家,東西都沒見著,就先付了定金。有了銀子,還怕沒人來幹活嗎?
郝芳來了,王大石帶著自己的老婆和大女兒二女兒來了,沒想到,馬大嬸也來了。
“沒想到,你們賣了房子後居然搬到了山洞裡?。 备呱郊馐亲约业耐恋?,但是之前郝芳也是一次都沒有上來過。今天爬了一次山就心疼兒子,每天來來回回跑四趟,那孩子還沒有回來叫苦。當聽三哥說來請她做工時,她足足愣了好些時間。
“還別說,世清妹子,你這山洞的家,比我們住的家都好,趕明兒,我也回王家崖去山上轉轉,看能不能找到一個像你們這樣的山洞住上一住,也省得修房子了!”王大石是在鎮上遇到郝用,說讓他帶著女人過來做手工,可以賺點錢補貼家用,一進山油,他羨慕極了。他一直知道郝用一家生活不容易,沒想到,搬了一個不要錢修的家,還能做什麼手工賣錢。
“大石舅舅,你好好幹兩年就可以修房子了,還找什麼山洞!”郝然看著他那副樣子就感覺好笑,這人有時候就這樣,自己不願努力,卻把希望寄託在天意和運道上!
“就是,你看看,然兒這麼小的孩子都知道這個理,你卻不懂!”王大石的婆娘其實也是勤勞的人,無奈巧婦難爲無米之炊,看王大石又有點不著調,瞪著他道:“你兒子都快成親了,不修房子讓他也住山洞?你去四里八鄉問上一問,哪家的女兒願意嫁到住山洞的人家?”
“修,修,修!”王大石也就是順口說說,沒想到卻被婆娘上綱上線了,連忙打著哈哈順著說話不起氣。
“爹,你快回去吧,我們和娘在這兒掙錢呢!”王小草仔細的看著世清姑姑編織的這個頭頂,她從來不知道,麥桿也能變得如此乖順聽話。
“好,你們好好做,可別偷懶!”王大石臨回王家崖時叮囑道。
這話,簡直就是爲自己而說了!郝然看著圍在娘身邊的幾個婦人,還是有點擔心交不了貨。對了,說起交貨,那小草帽要彩色的,單靠荊草可能還不行啊。得找一人替代品!
思前想後,郝然想到了棕葉!
記得在山溝旁邊,有一棵大的棕樹!砍下一些棕葉曬乾了和著一起編,麥桿的金黃加棕葉的碧綠,搭配起來不要太難看纔好!
洞口的空地上,幾個人邊摸索著編織邊討論,聽說編一個可以掙十文錢的手工費以郝芳爲首的幫工都覺得幸福來得太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