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還再向我國軍隊靠近,可是,龐炳勛軍長并沒有迎合著手下官兵們的心愿,而立即發布開火的命令!
龐炳勛站起身,轉向四十軍的官兵們,先向大家說明了他的想法,然后點將道:“李副官,快給張軍長打電話,讓他們也快快地轉移!”
“是!”李副官應聲站起。其余人,也都自動站起身,一齊湊過來。因為人們已經知道:“仗,真要打了!”
這時,一雙雙熱切期待的并含有懇求的目光,吱呀嗖地向龐炳勛的臉上射來。他們,要用這樣的目光來提醒長官:分配戰斗任務,可別忘了我們呀,我在這里盼著哪!
龐炳勛的視線掃過全場,和每一條目光碰了個頭兒,然后,又繼續點將道:“王副官!”
“有! ”王副官因在帶三個人查崗,沒湊過來。他在那邊應了一聲,可是并沒回頭,兩眼仍在盯著湯頭的方向。
“兄弟們!”龐炳勛又說,“你們特務營,跟我進湯頭!”他又轉向另外幾個正副師、旅、團長,“你幾個和參謀長及手下士兵們留在這里,聽參謀長的全盤指揮!”
“是!”
“等我們進村后,你們分成兩股向湯頭邊迂回。打響后,你們開火策應,混淆敵人的注意力,壯大我們的聲威!”
“是!”
“再派出人去,和當地的共產黨人所領導的軍隊和民兵取上聯系。讓他們在湯頭四周找好地勢,必要時也策應一下,給敵人造成一定的錯覺,給他們增加點恐怖心理……”
“是! ”
接著,龐炳勛又以幽默的口吻叮囑道:“注意:我們費了不少勁,剛把敵人的麻痹情緒‘培養’起來,你們可別在我們打響之前先開槍呀!要那么一來,咱這些天來‘培養’敵人麻痹情緒的勁可就白費嘍!”
幾個師、團長,都笑乎乎兒地又應了一聲“是”,便按照軍長的命令去部署了。
到這時,官兵們的失望情緒,全被熾熱的希望代替了。這希望,是用生命和血汗編織而成的。可是,這時主動前來支援的宋繼柳的心情卻與眾不同,因為龐炳勛沒有分給他任務。他忍耐不住了,問道:“龐長官,俺們呢?”
“你們留下!”龐炳勛道。
“留下?”宋繼柳問道。
“對!”龐炳勛道。
“不!”宋繼柳拒絕道。
“為什么?”龐炳勛問道。
“我們也要去!”宋繼柳要求道。
宋繼柳鼓了一下腮,用一雙期求的目光盯著龐炳勛。宋繼柳那泉涌般的戰斗熱情,通過他那雙水汪汪的大眼,流進龐炳勛的心窩兒。龐炳勛朝宋繼柳笑笑,指指他的胳膊說:“你不是在保護大橋時負傷了嗎?再一個說,你們鋤奸隊搞一個暗殺什么的還行,這個在正面戰場上,一個傷員能行嗎?”
“哼!什么傷不傷的呀,無非是肉上扎了個眼兒,眼兒里冒了點血,這還礙得著參加戰斗?”宋繼柳怕人們不相信他的說法,還掄起胳膊拉了個把式架兒,然后又說,“你們瞧見了沒有?跟蚊子叮得差不多,不礙事的!”
龐炳勛鄭重其事地說:“宋繼柳,你們只是前來幫忙的,我們沒有權利讓你們也直接上戰場呀!再說,我們大白天去搞這樣的襲擊行動,是有很大危險的。”
“不怕!”宋繼柳把手中的大刀一舉,說,“用這個伙計,就把真正的危險留給了小鬼子!”
龐炳勛見宋繼柳決心要去,傷也確實不重,事實上也真需要他,就答應了。
可是,有人不大同意,說:“他是一個單打獨斗鋤奸隊長,有沒有戰場上拼殺的經驗?”
“那就在戰場上學唄!”龐炳勛說,“戰斗經驗戰斗經驗嘛,離開戰場是學不來真東西的!”他說罷,又向宋繼柳告誡說,“你可得聽從指揮,別自由行動呀!”
“保證!一切行動聽指揮,這個俺懂!”宋繼柳道。
“懂!懂!懂可不等于做到呀!”
“請長官放心吧!”宋繼柳挺挺腰,猛地來了個立正,站得象個電線桿子,嚴肅認真地說:“我是中國青年,更是一個多年的鋤奸隊長,說話是算數的!”
突擊隊由特營抽出的精干人員組成,宋繼柳被破格任命為隊長。他們又認真地研究了一番這次突襲的行動計劃。便馬上出發了。
他們一行三十六人,擺成一拉溜,出了棗林,進入河灘,在河堤的掩護下,向著湯頭的西北角飛速前進著。
滾滾的沂河水,后浪推著前浪,從老鋤奸隊突擊隊的勇士們的身邊流過。這個突擊隊,全都手提著匣槍,身背著大砍刀,腰掖著手**,風風火火,大步疾行,不大一會兒,便來到了湯頭邊。
這里,小干溝已到了盡頭。
宋繼柳收住步子,伏下身子,用胳膊肘子撐住地,胸脯兒略微抬起,從溝沿兒探出半個腦袋,向前掃視了一個扇子面兒。他要看一看,前面有啥地形地物可以利用。他望了一陣,只見鎮里鎮外,到處都是被敵人燒焦的門窗,砍倒的樹木,砸碎的家具,還有一些雞毛、豬蹄、牛角、污血什么的,沒有一個正規防御體系。
又見,從這個小干溝口,到他們計劃從那里通過的那個墻頭豁口,約有三十來米。這四十來米的開闊地帶,是個大場。場園當中,有好幾個大小不等形狀不同的玉米秸垛。在場園邊上,零零落落散布著幾個廁所和豬窩。不難看出,這就魯南最為典型的山村農家小屋。
場園東邊,北街口的破廟前,站著兩個敵人的崗哨。都兩個崗哨,距這個道口,約有二百多米。他這個突擊隊隊長在觀察的當兒,腦子里急速地轉了許多圈兒。然后,他扭過頭去,向身后的士兵們命令道:“兄弟們,注意照我的動作前進!”
隨后,宋繼柳瞅了個敵人崗哨不注意的樣子,就猛地竄出干溝,躲到一個破屋的西面。爾后,他扳著廁所墻角朝東望著,瞅了個空子,又是一個箭步,竄到了相隔二三米遠的一個豬窩西邊。
就這樣,宋繼柳借助于這些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影身物,一停一躍,一躍一停,節節前進,步步為營,從容不迫地越過了這段開闊地帶,進入了他們的預定目標——墻頭的豁口。
其他人,照他的樣子,也過來了。
宋繼柳領著他的突擊隊,通過垣墻豁口,進入—個小院子。這時,院中空蕩蕩的,從屋子里傳出吵罵聲。繼柳不由一驚,輕輕地向前摸去。
宋繼柳隊長示意別人各自隱蔽,他自己來到窗下。透過窗紙的孔洞,宋隊長往屋里千望,只見屋中有兩個偽軍,正抓著一件衣物拚命爭奪。他們象兩只決斗的公雞似地對峙著,盯視著,拉扯著,吵罵著。只見高個子偽軍說:“小子,這是老子先看見的!”
“不!”小個子的偽軍說,“這是老先拿起來的嘛!”
“放屁!”高個偽軍又說,“你小子真他媽的不是東西,在這里耍什么野蠻?”
“狗屁不通!”小個子的偽軍說,“你這個小舅子不義氣!”
宋繼柳看清屋里的情況后,向徐允奪和皮永新使了個眼色。他倆會意地點點頭,一齊闖進屋去。這時,宋隊長一面命令皮永新和吳廣善把住住院門,一面隔著窗紙用槍瞄準了敵人。
不一會兒,只見吳廣善和徐允奪同時出現在里間屋門口上,兩支匣槍端了個平身,兩口大刀舉在齊肩,聲低語重地向偽軍喝令道:“別動!誰動就打死誰!舉起手來!”
兩個偽軍聞聲失魂。他們抬頭一望,臉色唰地黃了,四只黑手顫抖著舉過頭頂,那件已被扯破的衣物,啪嗒一聲落到地上。兩個偽軍的嘴,都咧得象個大黑碗,長長的唾液,從失去控制的嘴角上垂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