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君見她執(zhí)意,知曉她心里內(nèi)疚,便也沒再趕她,遂點點頭,命薛氏等也離去。
“老祖宗便辛苦大嫂照顧了!”薛氏笑笑,也帶著自己的兒子、兒媳婦們出去。
“你和四弟它們一起去吧,我留下來陪老祖宗和娘!”簫夫人在這兒,姚存慧自然也不肯走。
沈佺點點頭正欲說話,簫夫人卻忙笑道:“慧兒你們也走吧,老祖宗這里有我一個就行了!”
“是啊,呵呵,你們年輕人今晚上正該出去好好樂呵樂呵,晚上回來再一家子吃碗湯圓,就完美了!去吧!”沈老太君亦笑道。
姚存慧望望沈佺,二人只得答應(yīng)一聲屈膝告退。
今日月色極好,當(dāng)空懸掛著一輪又大又圓的明月,亮堂堂的照在地上。
姚存慧和沈佺披著大氅并排走在前頭,容媽、紅蓼等不遠不近默默跟著。
“今晚的事你別放在心上,老祖宗不是糊涂人。”沈佺突然偏頭說道,伸手將她的手緊緊的握在掌中。
姚存慧手中一暖心也一暖,點頭輕輕道:“我知道老祖宗沒有怪罪我的意思,可越是這樣我心里越難過!”
“別難過了!老祖宗不是沒事了嗎?再說了,發(fā)生這種事誰也沒想到!”沈佺不禁心疼,輕輕捏了捏她的手。
“胡太醫(yī)沒有夸大其詞,稍有不慎,這真的是要命的事,你知道嗎!”姚存慧苦笑,搖了搖頭,“終究是我疏忽了!”
沈佺臉色也微微變了變,眸光一斂。
如果沈老太君真的因此喪了命,無論有心無心、無論巧合故意,姚存慧必須要負起這個責(zé)任!甚至他不得不給她一封休書,或者將她送到家廟里清修一輩子!
他可以不畏權(quán)勢、不要富貴,可孝之一字他不能不顧!人生在世,即便什么都不在乎,也不能不顧這個孝字,那是他嫡親的祖母!
退一萬步他肯原諒姚存慧,世人也不會放過她!沈家一族和祖母的母家一族也不會放過她!她注定背負罵名,為千夫所指。
沈佺的拳頭緊緊握起,心里怒火中燒,“他們越來越過分了!過幾日等老祖宗情況穩(wěn)定確定無事,我和娘一起跟老祖宗提,中饋之權(quán)非拿回來不可!到時讓黎媽媽幫著你上上下下的把所有奴才都過一遍,略有嫌疑的都打發(fā)了去!”
“這件事娘心里有數(shù)的,到時候跟娘商量商量,咱們聽娘的便是!”姚存慧點點頭。如今大房和二房已經(jīng)算是正式撕開臉了,早一日將中饋拿回來早一日好。
“慧兒,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沈佺愧疚起來,嘆息道:“以前我滿心想著建功立業(yè),因為只有那樣我才能承爵、才能變得強大,然后才能保護你!可沒想到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你嫁給我以來,好像沒有過過一天省心的日子!慧兒,你的夫君是不是很沒用?”
“才不是!”姚存慧心里酸酸的澀澀的,又軟軟的甜甜的,她嘴角情不自禁的翹起,抬起頭,清湛湛燦若星子的眼眸深深的凝著他,柔聲笑道:“我的夫君為了我不惜與太后堅持,寧肯不要功名、不要富貴也只要我,這大周還有第二個女子有我這么幸福嗎?而且,我的夫君是擊潰胡人的大英雄!我敢說整個大周的女子都在羨慕我的好命呢!我心里喜歡還來不及,怎會委屈?”
“這些事都會過去的!寧遠,我們一起面對,會好起來的!”姚存慧溫柔的笑著,輕柔的月光打在她的臉上,仿佛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慧兒!”沈佺眉心舒展,嘴角揚著笑,眷戀的目光膠著在她的臉上、眉眼上、唇上,久久舍不得挪開。空氣中漸漸流動著曖昧的因子,兩人一時都覺得有點兒心跳加速、臉紅臊熱。
“咱們回去吧!”沈佺一笑,長臂將她攬著靠在自己身上,低頭湊過去在她臉頰上輕輕一吻。
“別!”姚存慧微羞,嬌嗔的別過臉去。
沈佺低笑,不再逗她,攬著她的手卻緊了緊。
容媽、紅蓼等低頭看路,只做什么也沒看見。
“八月十五我?guī)闳ズ蠛?礋熁穑〉让髂暝覀冊偃タ椿簦貌缓茫俊被亓宋鹾吞茫騺缋⒕蔚姆鲋募绨蛘f道。
沈老太君因為姚存慧的疏忽而出了意外,且簫夫人還伺候在沈老太君身邊,旁人可以出去逛逛燈市,姚存慧是萬萬不能去的。
“嗯,那我可等著!”姚存慧嫣然一笑,朝他點點頭。
沈佺見她并無半分失望遺憾,心頭微松。
“不如我們下盤棋如何?一會兒還得到老祖宗那邊去吃元宵呢!”姚存慧笑著道,說著又忙吩咐容媽帶人去廚房盯著點,催一催。
“好!你到暖閣里頭先擺好棋盤等我,我一會兒就來!”沈佺笑笑,“我有點事要跟四弟說,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不在府中!”說著便叫個丫鬟去看看,又吩咐別驚動旁人,悄悄的將四少爺請來就好。
見姚存慧望向自己,沈佺眸光一沉,淡淡道:“我讓四弟明日就回軍營,暫時都不要再回來了!”
姚存慧點點頭。這樣也好,沈楨和沈佺一向來關(guān)系不錯,他留下來見兩房相爭只有夾在中間難過;而且,沈楨性子爽直單純,沒什么彎彎繞繞,萬一被人利用了,反倒令沈佺為難。
“那你打算怎么跟他說呢!”姚存慧又問道。今晚兩房當(dāng)眾唇槍舌戰(zhàn),沈佺又那樣搶白威脅沈二老爺,沈楨可都看在眼里。轉(zhuǎn)眼沈佺卻讓他離開京城,他能接受嗎?
“直說!”沈佺似乎并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淡淡道:“即便他不肯,我也有的是法子讓他乖乖就范!”
姚存慧頓時梗住。“我叫人去書房燒上炭盆、通好炕上地龍!”姚存慧連忙說道。
沈佺一笑,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大早,沈楨給沈老太君請過安之后,只稟了沈老太君一聲,給沈二老爺和薛氏留了封信,便出京直回銳健營。
沈二老爺和薛氏見信氣急敗壞,二人料定此事定然跟沈佺有關(guān),更是背地里將沈佺臭罵一頓。薛氏不忿,拿信當(dāng)著面問沈佺。沈佺也不回避,直言不諱便說銳健營有急事,這是上封的命令,沈楨身為軍人就理所應(yīng)當(dāng)服從命令!
薛氏氣得無可無不可,欲同沈佺理論,又懼他油鹽不進的冷厲性子生怕下不來臺,且沈老太君還在養(yǎng)著身體,這時候挑事需不好看,只得暗暗的忍了,尋思著定要讓兒媳婦走通親家的路子,盡快將沈楨從銳健營里撈出來!那時再同沈佺計較!
一連三天,簫夫人每天幾乎全部的時間都在慈心居中陪著沈老太君,姚存慧也有大半的時間都在那里。
三日之后,胡太醫(yī)照常前來請脈,說了無事,眾人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這下子可好了!老大家的這幾日也辛苦了,快回去好好歇著吧!這兩日便不用過來請安了!”沈老太君便笑道。
“明兒媳婦還是來給老祖宗請安吧!”簫夫人笑笑,輕聲道:“老祖宗您忘了?明兒起媳婦該進佛堂吃齋半個月了!”
沈老太君一怔,眼神微黯點了點頭,片刻又道:“我看這也不用著急,你多休息兩日再去也一樣嘛!”
姚存慧不明何意,沈老太君等俱是知曉的,自沈大老爺和沈大少爺去了之后,每年一過完正月十五,從正月十六開始,簫夫人便在后院的佛堂中吃齋念佛抄寫經(jīng)文半個月,這些年來從未間斷。即便前年、去年她病歪歪、喘虛虛的,也愣是支撐著堅持了下來。
今年因為沈老太君的事,簫夫人這才耽擱了三天。
“媳婦沒事,佛堂那邊黎媽媽已經(jīng)著人打點好了,就是明兒吧!”簫夫人笑笑,仍舊堅持。
沈老太君便點點頭,輕嘆道:“這是你在菩薩跟前許下的心愿,老婆子也不攔你,既如此那明兒便去吧!”
沈老太君說著又笑,“可見菩薩最是慈悲靈驗的,終叫你的誠心感動了!你瞧瞧,你的身體如今好了許多,兒子媳婦也都好!”
“是,所以媳婦更要誠心拜謝菩薩了!但愿菩薩能保佑我兒、保佑我們沈家!”簫夫人雙手合十?dāng)n在胸前,微微點了點頭。
不知為何,沈老太君聽了這話心里突然就覺得有點兒凄涼心酸起來,她眨了眨微微濕潤的眼睛,暗暗自嘲:果然是老了啊!這人一老,就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正是這話!你有心,菩薩肯定會看見聽見的!”沈老太君笑笑,又細細叮囑了黎媽媽、金英、金梅一回。
黎媽媽和金英、金梅便忙都答應(yīng)了。
簫夫人卻又笑道:“老祖宗,媳婦帶著金英、金梅一起進佛堂就行了,黎媽媽這些天還是留在您的孫媳婦跟前吧,不然,媳婦心里也放不下!”
沈老太君心里一時有些煩亂起來,元宵節(jié)晚宴那事,雖然沒有任何人為的痕跡,但若說完全是巧合,沈老太君自己也覺得有點兒說不過去。可讓她相信姚存慧有心害自己,她更不會信。
這事是姚存慧負責(zé),她沒有那么傻自己給自己挖坑!更重要的是,她沒有動機。害了自己對她沒有半分兒的好處只有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