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姚存慧的心微微的柔軟溫熱起來,眸光也軟了起來。
沈佺,沈佺,他剛剛離開的那段日子,她根本不敢想他。她怕她一想就再也控制不住對他的思念,她怕她會因苦苦思念而耗盡心血!
“姚二小姐,您怎么來了!快里邊請,這外頭風大,冷著呢!”長春堂里的伙計使勁眨了眨眼,認出這位裹著玫紅繡海棠花出風毛斗篷、站在門口發呆的女子是姚家的二小姐,忙笑著迎了出來。
姚存慧薦了朱大夫做姚詩贊定期檢查身體的專職大夫之后,朱大夫經常上門,而姚存慧又是全權負責照顧姚詩贊的,雙方算來也是熟人了。
“朱大夫呢?”姚存慧笑著跟著伙計走了進去。
“天氣冷了,來看病抓藥的也少,朱大夫在后堂呢!小的領您進去——是府上大少爺——”伙計一邊笑著將姚存慧往里頭讓一邊問道。
他是想問“是不是府上大少爺有什么不好?”又生怕這話問出來不吉利、叫姚存慧心里不痛快,便住了嘴。
姚存慧笑笑沒有回答,只說“我找朱大夫有點兒事!”
“呵呵,呵呵,您請!”伙計乖覺的不再多言。
“姚二小姐!”朱大夫得了消息匆匆忙忙迎出來,看到姚存慧也吃了一驚,低頭望了望身上,抱歉笑道:“您先坐一會兒,我收拾收拾就來!”
“朱大夫,打擾您了!”姚存慧一笑點頭。
朱大夫想必在后罩房中搗騰著藥材,一出來便帶著滿身的藥味,衣裳上還沾著些不知名的屑沫渣子。
“姚二小姐前來,不知有何事?”不多會朱大夫重新來時,已經洗干凈手臉,換了一身干凈整齊的墨綠暗紋夾袍。坐下便屏退了伙計。
朱大夫臉上帶著笑容,光亮跳躍的眼睛里透露出幾許說不明意味的興奮和期盼。
如果是姚詩贊有什么事,姚存慧不會這么悠閑的在這兒等著,而且,根本也不需要姚存慧親自來請他。
姚存慧親自來了,定是有別的事!聯想到那夜姚存慧賣給他藥方的事,朱大夫直覺的感到是好事!
身為一個大夫,沒有什么比得到珍貴的藥方更令人興奮的了。
姚存慧看著他的神情也自猜到了幾分,心里暗暗的好笑:果然是浸淫了幾十年的老大夫,望聞問切、察言觀色的本事卻是爐火純青而且并非只用在病人身上的!
“我今日來找朱大夫,是有一筆大生意,不知朱大夫感不感興趣?”姚存慧微笑著開口。
“二小姐的主意必定是好的,在下愿聞其詳!”朱大夫心中暗喜。
“我聽說,長春堂在熬制膏藥上有一套特別的法子?”
“呵呵,這是祖上數代人研制改進、傳下來的絕活,乃長春堂不傳秘法!”朱大夫聽姚存慧問到本家得意之事,臉上情不自禁多帶了幾分笑意,心中也有些飄飄然起來。
朱家的醫術不及太醫院的許多太醫們,在京城里也不敢說排在前三甲,但是熬藥、制藥的手段,卻是敢打包票、敢對人拍著胸脯的。
朱家自打曾祖那一輩起,便在這上頭下了許多功夫,熬制的藥膏、藥散、藥丸,無論是在提純、藥性、藥效還是保質期上,在整個京城里絕對排在前三之內,許多方面更是首屈一指!
在長春堂擔任負責這些工作的,都是簽了死契的特意挑選出來的老實人,有的關鍵環節更是只能朱大夫及其傳承人親自動手。
“所以,我才要和朱大夫做這一項大生意!這項生意做下來,那銀子可是趟水似的嘩嘩而來!”姚存慧笑吟吟道。
“這——”朱大夫稀疏的眉毛挑了挑,聽姚存慧說的信心十足,反而有些狐疑起來。
“老夫愿聞其詳。”斟酌片刻,朱大夫笑道。
姚存慧深信他的人品,即便他不贊同也不怕他說出去,便笑著將自己的計劃娓娓道來。
原來,就是那天晚上,姚存慧與白慕鳶并兩名伙計上山為申生采藥,次日清晨姚存慧無意中看到山上生長了許多可用來制作美白、美容、祛斑、嫩膚等護膚品的中草藥諸如蕓香蔻、蘼蕪、落葵等,加上隨處可尋可買的青木香、蕪菁子、益母草、白芍藥、紅景天、白茯苓、白膠、香附子等物,她聯想到在金陵時自己留給那幾位小姐的方子,想到自己手中掌握的方子以及一些竅門方法,與朱大夫手中掌握的熬制、提純手段結合起來,開發美容產品這一塊,必定大有市場。
“京城中貴族夫人、小姐們多的是,在這上頭,沒有人會舍不得花錢。做得好了,還可以沿著運河推廣到江南、甚至到全國各地!朱大夫,我出身商戶,我保證這里頭的利潤,大得驚人!起碼,是五倍以上!就看朱大夫您有沒有興趣。”
“可是,我們長春堂乃是醫館藥店,做這個總歸有點——”朱大夫咳了咳,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個簡單,您不是有兩位公子嗎?不如讓二公子單獨負責這一塊,我們可以另外成立一間商號,專門做養顏美容產品。”
“此事也不必急在一時,不如您好好想想,過幾日我再來!”姚存慧笑道起身。
朱大夫神思有些不定,勉強找回心神,笑著將姚存慧送出門去。
姚存慧既然開了口,自有六成的把握。
她很清楚的知道,長春堂如今雖然傳在朱大夫的手中,但是最初的長春堂,是朱大夫曾祖父的父親、叔叔兄弟兩人以股份合伙的形式創立的。
經過了這么多代人,當初的股份經過多次整合買賣,傳到如今他的手上早已紛亂不堪,每年的盈利,朱大夫需要按照所占股份情況,分配給血緣關系遠遠近近的族人們,還得應付某些破落戶、橫蠻戶蠻不講理的刁難耍賴,每年一進入十二月,便是朱大夫最為頭疼的月份。
如果不是祖傳的家業,如果不是有那套秘而不宣的熬藥、制藥工藝手法的支撐,他早就想自立門戶了!
姚存慧的一席話,對他具有極大的誘惑性,畢竟,他也有一家子人口要養!在京城這個地方,生活成本是極大的壓力。
既然手中掌握了這么一套工藝,不充分利用起來,豈不是白白辜負了?
朱大夫跟兩個兒子商量之后,長子朱安沉吟,次子朱寧卻是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攛掇父親趕緊答應。
因為父親與姚府的關系,兄弟兩人對姚家的事情或多或少也比旁人多了些關心,姚存慧的名聲兄弟兩人也是聽過的,對她的能耐贊不絕口。
“爹,姚二小姐這是看得起咱家、當咱們是熟人才找上門來,爹您不答應,她未必不能夠找第二家,可對咱們來說,卻是白白錯失一個大好機會了!”
“可是,誰知道這事有幾分把握呢?如果到時候東西賣不出去,或者,根本沒有那么大的利潤,怎么辦?”朱安較為持重。
朱寧反駁道:“大哥你天天鉆在藥房里耳目閉塞了,根本不曉得外頭的行情!那些胭脂水粉鋪子生意不知道多好,更別說美容養顏的東西了!越貴越有人買!京城里那些貴婦人、小姐們哪一個不舍得花錢打扮保養?你別忘了,姚二小姐可是云家的外甥女,云家大房二小姐,下個月就要嫁給太子做側妃娘娘了。等東西做出來,只要通過她,很快就能打開上層貴人的圈子,還愁什么銷路!要說利潤,不管大小,總歸準定虧不了!反正啊,姚二小姐的本事,我信!”
“爹,您就讓我試試吧!”朱寧滿懷著期望。
父親的衣缽,是定了要傳給大哥的,家中規矩向來如此,他也沒什么好說的,而且,在醫術上,他本來也就不如大哥,如今在鋪子里頭幫忙,也就是曬曬藥材,理理賬目,進進貨,真正的醫術上頭,他不過學了些最尋常簡單的東西。既然有這個機會,他的心立刻就按捺不住動了起來。
朱大夫望望長子,征詢他的意見。
朱安明白父親其實已經被兄弟說動了,或者說,他本來就有此心,輕嘆一聲,點點頭道:“既然爹和二弟都這么說了,那我也沒什么意見!只是姚二小姐可說了,咱們家需要拿多少銀子?”
朱大夫和朱寧相視,“還沒說到這個,下次見面,再說不遲。”
朱安點點頭,“那么這些日子,咱們把家里的余錢清點清點吧!”
重新開一家商號,盤鋪子、裝修、雇傭人手、購買原材料、生產、售賣,需要的銀錢可不是小數額。
“也好!”朱大夫重重的呼了口氣,在這一刻下定了決心,決定豁出去了。
過了數日,姚存慧與朱大夫再次見面時,是在一家清幽雅靜的茶館,朱安、朱寧也一并來了。
說到銀錢上頭,姚存慧一怔,隨即笑道:“我存了四萬多兩銀子,店鋪也已經看好了,就在東陽門大街中段,有后院,地方夠用。我略略算過,這一筆錢足以撐到第一批貨出來了!所以,銀子上頭你們不必擔心,我需要朱二公子出來管事、需要你們朱家的提純、熬煉工藝和器具。至于分成么,咱們三七分,我七你們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