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輪皎潔的月光升起,月光傾灑在馬廄內。
馬廄內,一名不修邊幅,滿是鬍鬚的男子,低下了頭顱,他的兩手緊緊抓住自己的髮絲。
在他的頭髮下,是一張極爲痛苦的臉,即使過去了數十天,他的這種痛苦之色,依舊沒有減少半分。
昨日依舊,往昔一幕幕浮現在他的腦海。
那抹倩影,始終在他的心中,讓他無法忘懷。
他的手中,一件連衣裙被他緊捏在手裡,這是那道倩影離去後留下的唯一東西。
甚至於這件雪白的裙子上,還有一些血漬和髒兮兮的東西。
但葉霖似乎根本不在乎這些。
睹物思人,他的心很痛,痛的已經有些麻木,即使到了此時,他也不願意相信這讓人無法接受的消息。
他的眼神,沒有了往昔的自信和光芒,此時的他,就像是一個冢中枯骨行將就木的老人,他的心極爲脆弱。
從前的他以爲對東方凝雪不愛,或者說愛的不夠深,但直到東方凝雪離去的那一刻,他撕心裂肺的痛苦了,從未感受到的這種痛苦,在他的身上出現。
也許人只有在失去之後,人才會懂得珍惜,葉霖便是如此,在失去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識到,東方凝雪在他心中的分量是多麼的重。
重到能夠讓他意志消沉,重到讓他廢寢忘食。
若是他心中所想便是他的信念,那在內心深處的那一抹白衣倩影,便是他的命門,他的軟肋。
以前的他,心性堅定,不被任何東西左右,性情更是放蕩不羈。
但是,當他有了情感,有了習慣之後,便就像中了毒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輕輕的撫摸了這件衣衫,仿若緊握著東方凝雪的手。
將腰間的葫蘆拿了出來,葉霖狠狠的喝了幾大口,持續的幾大口後,他的臉色更加的消沉。
酒色是最爲傷身體,此時葉霖根本顧不得身體狀況,他不想痛苦,只想沉浸在自己的夢中。
他的眼皮搖搖欲墜,眼睛看向東西有了重影。
在他的身前,東方凝雪似乎在向他招著手。
“你去幹嘛,我此行可不是玩……”
“本姑娘纔不需要你保護,若是我合該死,便死了算了……”
“哼,誰要賴在你懷裡了,我只是手臂沒有了力氣而已……”
“本姑娘現在也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真不知道什麼時候還的清……”
“你去吧,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在葉霖的面前,東方凝雪似乎舞動著身軀,兩人就這麼相視一眼,就這麼看著。
“葉霖,我臉上有花嗎?沒花的話,你幹嘛這麼盯著我看……”
凝雪……凝雪……
葉霖的口中不斷的喊著東方凝雪的名字,他緊緊的抓住手中的白色連衣裙,這件衣服,好像是他唯一的寄託一樣,
他意志消沉,已經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他已經徹底將自己封閉起來,再也回不到以前,回不到那個自信的葉霖。
他的心,他的一切,似乎隨著東方凝雪的逝去,心死。
哀莫大於心死?。?!
葉霖又是狠狠的喝了幾口酒,酒味辛辣,辣入五臟六腑。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世界上最爲痛苦的事,莫過於求生不能,求死亦不能。
葉霖微微的抽搐了一下, 他已經完全醉倒,醉在自己的夢中。
一個人若只剩下孤獨 ,那麼他的內心一定孤獨。
除了這種孤獨感,在他的內心深處,還有一種無力感。
他就這麼抱著這件衣衫,沉浸在屬於自己的夢中。
他已經沒有了足夠的勇氣去接受現在的自己,他的內心,一片孤寂。
倘若心灰意冷,沒有真正的溫暖,那也就如同行屍走肉一樣,在寒冷的冬天裡度過。
沒有溫度的地方,只是佈滿了荊棘的前路,冰冷冷的地方,往往給人帶不來任何的力量。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耀在葉霖的臉上,他只覺得一陣刺眼,立刻又將那原本已經束冠的髮絲弄得亂糟糟的。
小心翼翼的將這件衣服收入芥子袋內,葉霖蜷縮在一旁的角落裡,他很是焦慮不安。
一連幾日皆是如此。
阿丘也過來說了幾次,但葉霖的眼中充滿著空洞,無奈的他也只能搖了搖頭。
同是天涯淪落人,阿丘自然明白,每一個奴隸的背後,或許都有一個不幸運的故事。
看這青年的模樣,他便已經明白,只怕這青年在成爲奴隸前,經歷了人生最爲恐怖的事情。
尤其是他那雙畏懼一切,封閉自己的眼神,讓阿丘對青年也有了幾分同情。
他沒有動手打葉霖,而是將這種情況向司徒嫣說了一番。
有這種事情,司徒嫣第一眼聽到這句話,略顯驚訝。
阿丘點了點頭,道:“小姐,據我觀察,這奴隸只怕在之前受到了刺激,他整個人看上去瘋瘋癲癲?!?
入夜了,他也不睡覺,只知道摟著一件衣衫睡覺,到了白天,他似乎又變了一個人,變得對周圍的一切充滿著畏懼,他的精神只怕……
後面的話,阿丘沒有再說。
司徒嫣微微思索,道:“只怕他經歷了一場可怕的噩夢。”
月夜臨近,葉霖原本蜷縮的身軀,此時竟然有幾分挪移,原本那空洞的眼神,在這一刻有兩位一絲色彩。
他陷入深深的痛苦中,他的面部有些扭曲。
拿起酒葫蘆的酒,毫不猶豫的喝起酒來。
何必醒來,一切只是一場夢,葉霖頗爲自嘲道。
他又是大口的喝了幾口酒,直到神情意識有一些迷糊,似乎也只有在這種情況下,他能夠忘記一切的痛苦,一切的過往。
此時的他,只是一個靠著酒麻醉的醉漢。
司徒嫣站在遠處看著這一幕,看到這青年那絲玩味的眼神,她的眉頭不由的皺了更加厲害。
她能夠感受到,似乎這青年的意志極爲消沉,他不願意清醒,不願意面對現實。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有的奴隸,只願意死,不願意生, 有的奴隸則可以爲了生命茍活。
但眼前的這個奴隸,似乎已經對生死看的極爲平淡,是生是死,似乎對於他來說,已經不難麼重要。
對於這樣的人,司徒嫣顯然也有幾分興趣。
小姐你看這……站在司徒嫣身旁的阿丘不由的無奈道。
無妨,我過去看看他,司徒嫣淡淡一笑。
小姐,你可要小心一些,此人瘋瘋癲癲……
司徒嫣走到了葉霖的身旁,看了一眼已經爛醉如泥的葉霖。
在葉霖迷糊的眼眸裡,他看到了東方凝雪的笑臉,看到了東方凝雪在向自己靠近,
凝雪……凝雪……
葉霖不停的呼喊著,他看著一襲綠衣的司徒嫣就如同看到了東方凝雪一樣。
此時,原本有些呆滯的目光,竟然在這一刻充滿著柔情。
他的目光竟然在這一刻有了神采,有了靈動。
寸寸相思,絲絲柔情,似乎在這一刻,他見到了魂牽夢繞的那道倩影。
葉霖站了起來,突兀的激動的握著司徒嫣的手。
這一幕,卻是把司徒嫣嚇壞了。
我就知道,你沒有離開我。葉霖似是瘋癲的開口道。
大膽,快點放下,你這個瘋子,阿丘對著葉霖呵斥道。
但葉霖的雙手說什麼就是不鬆開,他有些眷戀的看著司徒嫣。
司徒嫣的嘴角處帶著一絲淺笑,雖然剛開始她有些驚慌,甚至想甩葉霖兩個耳光子,但轉念一想,自己面對的不過只是一個有些精神失常的人,她也就有幾分理解。
她緩緩的鬆開葉霖的手,有些好奇的打量著眼前的青年。
你認錯人了哦,司徒嫣甜美的朝著葉霖一笑。
葉霖心神不由一震,自他聽到那一聲格外清亮的聲音後,瞳孔不由的猛然間一縮。
他連連的朝著後方退去,有些驚恐的看著兩人。
阿丘,你先下去吧,司徒嫣輕聲道。
可是,小姐……萬一他……阿丘有些遲疑道。
放心,他是個聰明的人,不會對我怎麼樣,司徒嫣的目光落在葉霖的身上。
阿丘看了一眼葉霖,又看了一眼司徒嫣點了點頭,當即緩緩的退了下去。
他雖然退了下去,但卻站在不遠處躲著,萬一這青年對小姐有任何的非分之想活著什麼不軌的企圖,他一定會第一時間站出來,教訓這青年。
現在已經沒有人了,我可以找你聊聊嗎?司徒嫣道。
葉霖依舊沒有說話,他選擇了沉默不語。
明明可以說話,你卻選擇裝聾作啞,你這樣,我很難幫助你。
我一個奴隸,不需要別人幫助,葉霖打開酒葫蘆,喝了一口酒,這是他近半個月來,說出的第一句清醒的話語,不過他的話語有幾分冷淡。
其實不然,你若是一直這樣下去,豈不讓你魂牽夢繞的那位姑娘心寒。
我雖然不知道那位姑娘是誰,但能夠讓你如此,足以證明那位姑娘在你心中的地位十分重要。
所以你更加有理由要重拾信心,找回對生活的嚮往。
是嗎,我找不找回生活的嚮往,與你又有什麼干係,葉霖嗤笑道。
司徒嫣眼眸閃爍,道:“你果然與去其他的奴隸有一些不同之處,不枉我花了兩百下品骨晶?!?
你想說什麼?葉霖目光直視司徒嫣。
你現在欠我兩百下品晶,欠我錢,你想要自由,就必須把錢還了,至於你現在什麼狀態,我管不了,把欠我的錢還了。
葉霖冷哼一聲,繼續喝著酒,不在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