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時,他緊緊盯著夏純,不錯過她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
夏純笑容僵滯后隱退,語氣淡漠地哦了一聲,沒有下文。
空氣里突然滲進一絲僵滯,她這樣的態度在他意料之中,下面的話卻難以繼續。
他攬在她肩膀的手指微微收緊,用自己的下巴貼上她細嫩的臉頰,溫柔地說:
“純純,今天下午司筱箐打電話告訴我,說趙嵐出了車禍,最多再堅持一天時間。她在暈迷中喊著你的名字,說自己最對不起你。”
“你不要說了。”
夏純身子僵滯地離開他的胸膛,打斷他的聲音尖銳中帶著急促和惱怒,她臉色很難看,梁上君心里一疼,皺眉輕喚:
“純純!”
“君子,我不想知道那個女人的事,她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你不要說了,我要睡覺。”
夏純蒼白著臉語無倫次,話落身子滑下去,拉過被子蒙住自己的頭。
梁上君眸底凝著心疼,被子下的人兒身子顫抖,他狠狠地擰眉,盯著被子看了幾秒,一狠心,大手掀開她的被子,把她從被子里拉出來,見她蒼白的小臉上掛著淚,他的心又狠狠一痛,卻還是嚴肅地說:
“純純,勇敢一點好嗎?你一直是那么的堅強,這么多困難都面對了,走過來了,現在不就是一個趙嵐嗎,你要是恨她就去罵她一頓。你一聽到她的名字就激動,還落淚,說明你根本沒有真正的放下,只是把那些傷埋進了心底深處,你要知道,你若是不治愈,就算把傷藏起來它一樣會化膿,會痛……”
夏純激動的搖頭,傷口被他突然間撕裂痛得無法接受,無助地請求:
“你不要說了好嗎?君子,我一直在很努力的忘記,現在好不容易忘記了,為什么還要提醒我,自己是一群……”
梁上君伸手捂住她的嘴,打斷她的話,深深地凝著她,嚴肅地說:
“純純,不許這樣說自己,在我眼里,你永遠是最純潔,最善良,最堅強,最美好的女子,我不是故意揭你的傷,我只是不想你一聽到類似的話就變色,不想你的笑容里還有著隱藏的自卑,哪怕是一丁點的難過,我都希望替你除去。老實告訴我,你其實也在意趙嵐的,是嗎?”
夏純身子僵滯著,眸光慌亂地移開。
她在他深邃銳利的眼神下無所遁形,他為什么要把她看得這么透徹。
她已經很努力地過得幸福快樂,很努力讓自己笑得燦爛明媚,很努力要做一名堅強的女子,很努力地要和他并肩而立。
她真的很努力了。
她之所以急著去工作,也是為了讓自己獨立,不完全依賴他,怕自己與社會脫節,怕他會在這種平淡如水的日子里漸漸厭煩她。
在她堅強的偽裝和燦爛的笑容下有著好多的脆弱和不安,他都懂。
所以他答應她去上班,答應她做想做的一切事情。
今天下午和司筱箐通完電話后,他便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她,要不要讓她去見趙嵐。
幾番掙扎后,他還是做了這樣的決定。
若說以前夏純恨趙嵐的拋棄,那么,在她知道自己那不堪的身世后,她理解了她的拋棄,恨的是她為何要生下她。
梁上君強行地把她按下懷里,寬厚的大掌摩挲著她柔軟的發絲,一遍遍地安撫她的激動和難過,溫柔地說:
“純純,我知道你恨趙嵐生下你,可是你知道嗎,要是沒有你,就沒有我今天的幸福。我之所以告訴你趙嵐的情況,是自私的想讓你放下恨,因為我很感謝她把你生下來,感謝上天讓我遇到你,擁有你。純純,只當為了熠霆,為了我,好不好?”
夏純在他懷里顫粟,她淚眼朦朧地看向旁邊的嬰兒*,熠霆躺在里面睡得香甜。
她是這么愛熠霆,恨不能傾盡自己所有來對他好,這是不是因為他是她和心愛的男人生的孩子,所以她才如此愛。
而趙嵐當初是不是因為看到她就想起那殘忍的過往,所以才把她拋棄。
她現在真的后悔嗎?
可是,她后悔什么,她有什么資格來后悔?
良久,夏純自他溫暖的胸膛抬起頭,晶瑩的眸子望進他寫滿溫柔地深邃眼眸,終是遲緩地點頭。
梁上君忽略緊縮的心房,唇角微揚,長指輕撫上她蒼白的小臉,溫潤地說:
“現在什么也不想了,好好睡一覺,明天我陪你去。”
這一晚,他只是擁著她入眠,毫無欲念。
待她睡著后,他才打電話訂了兩張明天早上的機票。
當初司筱箐被關進精神病院,沈塵塵找她出來了解夏純的身世,她打電話向他求救。
梁上君怕他母親再找到趙嵐,便把她們母女送走了。
若是沒有后面陸琳整出的那些事,純純也沒會知道自己那樣的身世,凝著她熟睡的容顏,眉心還微蹙著,他的心又是一陣泛疼。
他知道,這樣或許對純純很殘忍,但他更知道,純純必須過這一關,如果他一直不在她面前提起,一直不讓她再見她親生母親,她或許表面是幸福的,但心底深處,總是有那么一根刺存在著。
若是純純能夠真正的放下,她會更幸福。
而趙嵐,雖可恨,終究也是可憐的。當初若不是發生那樣的事,也許她也不會拋棄純純。
但不論如何,趙嵐還是把純純生了下來,讓他有機會遇到她,可以和她一生相守,也許是念著這一點,梁上君才會希望在她臨死前,純純去看她一眼。
**
純純這晚一直在做夢,從她小時候就一直渴望母愛,看到別的孩子有媽媽,看到別的母親對孩子的疼愛,她就會露出渴望的眼神,而每次被其他小孩子欺負時,她只能傷心的哭泣。
她夢里的媽媽不是趙嵐,是凌芬,那個給了她母愛的溫柔女子,她是在她的疼愛下長大的,凌芬教給她很多東西,唯獨沒有教她如何去恨一個人。
其實梁上君猜得沒錯,她只是表面的放下了,心里總還是有著痛苦和自卑的。
后來她終于在夢里看見了趙嵐,她朝她伸出手來,想要求得她的原諒,她不屑的看著趙嵐,恨恨地說自己沒有那樣的母親,畫面一轉,凌芬又出現在她面前。
她溫柔地凝著她,像小時候一樣溫柔地輕哄:
“純純乖,不要因為恨一個人而難過,因為那不僅會占據你的時間,還會占據你的心靈,會讓你不快樂,你要把自己的時間用來愛那些值得你愛的人。”
“媽媽,可是我不想看見她,我恨她。”
純純眼里流露的不是恨,而是痛苦,她是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凌芬溫柔地笑著,聲音一直都那么溫柔:
“純純,她是不對,當年不該拋棄你,但她只是害怕面對你,她不是拋棄,是在逃避,我換一種方法來說,她拋棄的不是你,而是她自己。因為你沒有了她,一樣過得很快樂,一樣有幸福的家不是嗎?難道你認為這些年媽媽對你的疼愛無法滿足你對母愛的渴望?”
“不,媽媽對我比世界上任何一位母親都好。”
夏純很矛盾,她突然想起自己也是做了母親的人,她對熠霆是那么的疼愛,趙嵐之所以拋棄她,不可否認真的有一部份是因為那無法面對的事。
“那就行了,純純,既然你覺得媽媽對你已經很好了,那何必再去念著別人。”
“你若對她沒有期待,就不會有恨,把她當成一個陌生人,難道你會去恨一個陌生嗎?”
純純在凌芬的開導里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不太明白,但她心里好受了些,迷迷糊糊地,似乎還感覺有一雙有力的手臂攬著自己,結自己溫暖和力量。
她醒了過來,睜開眼,借著柔和的燈光看到身旁睡著了依然摟著自己的人,有他的陪伴,她是不該把時間用來恨不值得恨的人。
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目光,身邊的人睜開眼,視線觸及她晶亮的眸子時,梁上君臉色微變,擔憂的輕喚:
“純純,怎么了?是不是做夢了?”
她的眼睛溫潤,顯然是哭過,想著她是因為趙嵐而做夢,哭泣時,梁上君心不禁一陣泛疼,手上力度微微一收,溫柔地說:
“純純不要難過,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當我昨晚的話沒說過。我不要純純做夢都哭。”
他要他的純純做夢都笑,一直幸福著。
夏純笑著搖頭,盡管眸子里噙著淚意,卻被眼前這個深情的男人感動著,遇上他,愛上他,是她夏純今生之幸,她沒有難過,她是覺得自己很幸福。
真的很幸福,應該知足。
“我沒有難過,是覺得自己太幸福了。”
梁上君見她笑,也跟著溫柔地笑了笑,大手輕輕撫過她發絲,溫柔地說:
“天還不亮,純純再睡會兒。”
他的話音剛落,某個不識趣的小東西突然哼唧哼唧開來,純純連忙起身,卻被梁上君阻止:
“純純繼續睡,我去看熠霆。”
子和純純多分享一些幸福給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