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杯半滿的酒擺在一起,修長的手指握著瓶身放好,齊凌風眸光一閃,看著蔣欣問,“你自己挑嗎?”
他這樣是示意自己並沒有做手腳,蔣欣見識過了夜吧裡之類不入的人,知道有些人可以不動聲色地把藥混到酒水裡面,哄騙那些不知情的女孩子喝下去,結果就可以任他們爲所欲爲了。
不知道有多少女性受到這樣的摧殘。
蔣欣總會順手幫一把,對於分辨,她還是很懂行情的。
至於女殺手的那杯茶,完全是一個意外了,每個人對著熱氣蒸騰地東西,總是有著陌名的好感,她也不例外,只在著防備這些冰冷的液體,想象著這些烈酒入喉的感覺。
齊凌風擡眼看她,等著她做決定。
蔣欣腦子裡想的完全不是這回事。
她在考慮……是把這個男灌倒了好下手,還是自己裝醉來得更快一些。
男人催促她,“挑吧。”
以爲是喝毒藥嗎?蔣欣隨便拎了一杯過來,當先喝了一口,烈酒入喉,熱辣辣的感覺衝上口鼻,整個人的五官都好像要麻痹了一下,嗆得厲害,一時沒忍住,她嗆咳了起來,後背靠在椅子上隱隱作痛。
“慢點喝,這裡還有很多。”
蔣欣沒擡頭,顧自擦著脣邊的水漬。
腦海裡轉得飛快,這個人不會真的要把這些酒喝完吧……
“你想灌醉我?”
晶燦的眸子掃過去,蔣欣就差在自己的臉上寫上獵物兩個字了。
齊凌風早在剛剛就一杯酒下了喉,體會著這種焦灼的感覺,一眼看穿她的疑心,薄脣染了一絲笑意,魅力傾倒衆(zhòng)生般地,迷醉動人,“你說得真客氣,說不定是你灌醉我。”
她一個女人,灌醉他幹嘛!
蔣欣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那點小心思怎麼可能瞞得過他……沈嬌的解藥應該在他的身上吧,如果灌醉他的話,就可以不用打太極不用籤喪國辱權的條約而完美脫身了。
逃生的繩索還在她身上綁成細細的結,麻醉針也密密的排成一列,她的漂亮指甲裡也藏了粉末,除了擴音器和微型攝像頭,這個會被眼前的行家一眼看穿。
其實就連麻醉針這些也不敢用。
冷兵器之類的就更不用說了。
齊凌風是刀口舔血的人,在他面前秀槍法,那真是丟人現(xiàn)眼。
所以,她沒帶。
越是沒帶,齊凌風反而會對她卸下防備,蔣欣的膽子其實很小,與死黨的性命比起來,一切都是微不足道,她可以做一切不能做的事情,只是吃一頓飯喝一次酒又算得了什麼。
性命是那麼珍貴。
他們都不該如此輕視它。
這纔是齊凌風和她之間最大的不同。
帝炎是情報中心,承接著這種的血腥任務,可是,畢竟不違道義,挑選客人也是稟著正字當先,從來沒有過濫殺的行爲,可是齊凌風就不一樣了。
他的很多殺戮,是伴著利進行的。
蔣欣只要一擡眼,就能看到他眼底的爆虐殘忍,與這樣的人爲伍,如何不讓她小心翼翼,寸步難行。
又喝了一杯,未等她放穩(wěn)杯子,男人又給她倒?jié)M了。
一來一往,不知道喝了多少杯。
耳邊依稀聽到齊凌風叫人的聲音,“再拿兩瓶酒來。”
喝酒,已經不是一種享受,而是一種折磨。
久久,蔣欣感覺到了男人目光裡的壓迫感,起身亭亭玉立地,“我先去下衛(wèi)生間。”
目光清明,吐詞清晰,就是臉有點紅。
推門出去後,她在走廊裡跌跌撞撞,懷疑自己還有沒有命走出這裡,一把推開衛(wèi)生間的門,她沒功夫管裡面有沒有人,衝著垃圾桶吐得天暈地暗,收拾起狼狽,用手沾水拍打了一下過度發(fā)紅的臉。
雙手扶在臺子上,她擡眸看向鏡子裡的女人。
不知道是哪一點吸引到了那個齊凌風,茹玉說他還是人,她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來?還是他已經成了魔,但是僞裝得太好,所以茹玉也被騙了。
“篤篤。”
一個服務生的聲音在外面問,“請問,蔣小姐在嗎?”
“是我。”
拭乾臉上的水,身上流失掉的力氣又回來了一些,蔣欣問,“有什麼事?”
“是這樣的,007包廂的齊先生很擔心您,想問您是不是不太舒服。”
停了一下,蔣欣回,“我很好。”
“你告訴他,我馬上回去。”
“真的不需要幫忙嗎?”
蔣欣中氣十足地反問,“你看我的樣子像有事嗎?”
有事也要裝沒事!
笑到最後的人一定是她!
服務生被兇了一記,忐忑不安地回去報告了。
輕吁了一口氣,蔣欣抹了抹臉,拉開門出去了。
卻沒想到,包廂裡已經空無一人,只淡淡的菸草味才提醒著這裡曾經有個人呆住,並且留下了寂寞的味道,桌上的酒瓶已經全部空掉了,她默默掃視了一眼,發(fā)現(xiàn)兩個酒杯都不見了。
齊凌風,真是讓人看不懂。
他明明已經看出自己不勝酒力,居然不趁勝追擊?
連忙拉住傳菜的服務生,“這裡的人呢?到哪去了?”
服務生愣了一下,才指了指另外一個人。
“是她負責這個包廂的,我不清楚。”
聽罷,蔣欣看過去,正是自己解圍過的那個年輕女人,她的手裡拿著一隻手機,送到了蔣欣面前,“您好,這是齊先生留下來的,讓我交給你。”
是新型的電話,但是蔣欣看不出有什麼意義。
又繼續(xù)問,“他什麼時候走的?”
“就是剛剛。”話音未落,看著蔣欣陡然向轉彎處跑去,嚇了一跳,連忙急急忙忙追在她身後,“蔣小姐,這是齊先生讓我一定交給你的,蔣小姐……”
蔣欣撲到窗邊,只來得看到車子從樓下開走,隨即,混入了車流。
整個人都傻了。
銀灰色的車子停在那裡還顯得與衆(zhòng)不同,氣派不凡,一旦混入了車流之中,泯然於衆(zhòng)之後。
還能有什麼用!
無力掌控的感覺,像是流沙在指縫間留不住似的。
全身的力氣都好像抽掉,喝下去的酒在胃裡翻滾起來,眼神裡也染了一絲絕望。
他竟然……就這麼走掉了……鬥智鬥勇的感覺還在大腦裡撥除不去,她已經做好了長期抗戰(zhàn)的準備呀,這個男人明明知道她想要什麼,怎麼能就這麼走了?
似乎沒想到這麼嚴重,蔣欣臉上的震驚和悲涼駭住了服務生,她捧著電話尷尬地站著,徒勞地遞到她的面前。
“蔣……蔣小姐,齊先生讓我交給您的。”
留一支電話又有什麼用。
灰心地看了一眼,蔣欣靠在窗邊,指甲陷入了牆灰裡,心如刀絞。
令人意外的是,電話很快就響了起來。
悅耳的鈴聲蕩在封閉的空間裡,纏綿的音符鑽進了每個人的耳朵裡,服務生愣了一下,連忙往女人的面前遞,“一定是魏先生的,蔣小姐你看接聽看看。”
愣了一下,蔣欣立時接過。
盤踞在心頭的聲音如浮雲般傳來。
“欣欣,你會想我嗎?”
正是齊凌風的聲音。
車窗外的事物流雲般掠過。
而他的目光,卻落在自己的掌心裡。
微微薰醉的男人半躺在豪華的真皮坐椅裡,手裡攥著從飯桌上拿走的小巧斷甲,粉紅的色澤會永遠凝固在上面,一遍遍妥帖地落在他的心底,百摸不膩,百看不厭。
蔣欣那麼生氣,恐怕也沒發(fā)現(xiàn)自己默默折斷了指甲。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齊凌風已經攥著這小小的禮物離開了。
對了,還有那一對酒杯,他讓富軒好好珍藏。
關於這個女人的一切,都是他的禮物。
“你……你怎麼走了?”
咬咬牙,蔣欣看著面前的服務生滿意遠去,心頭籠罩了一層層陰影,並沒有這個電話而輕鬆半分,“沈嬌的解毒劑呢。”
“你說過的,飯後再談。”
喝完酒了卻跑掉!這算怎麼回事!
“不要動怒。”
齊凌風默默把斷甲收攏到了掌心裡,安撫著她瀕臨爆發(fā)的憤怒,語氣淡然地傾訴著自己的情意,“再喝下去也沒什麼意義,我不會可能動你的,也不能看著你這麼辛苦。”
“你是什麼意思?我對你很失望!”
一口氣衝出心裡的話,蔣欣幾乎氣得渾身發(fā)顫。“那把解毒劑給我!”
“欣欣……”
苦笑一聲,齊凌風很遺憾難得的和平就此破碎,“你怎麼知道我不會給你?爲什麼不回去看看,你的朋友是不是醒了?”
蔣欣僵硬著小臉,不太相信他的話。
“你說的是真的?”
“如果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去問問。”齊凌風的聲音彷彿一陣輕風,拂去了她的陰霾,“今天這一頓飯,我很開心,希望下次還有機會……”
蔣欣把電話掛了。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撥給許茹玉,一步步在原地走來走去,直至天籟般的嗓音在耳邊說沈嬌已經醒了,才鬆了口氣。
與此同時,半躺在車裡的男人看著已經掛斷的電話。
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大少爺?”
如影如形的屬下探問,聲音微妙。
“嗯。”把電話丟給他,齊凌風覺得心頭的那把火燒得更厲害了,醉意裡的聲音似醉似醒,聲線冷酷,“交待你的事,都辦好了嗎?”
屬下應聲,“已經辦好了,大少爺,接下來怎麼辦?”
“以後再說。”
輕輕笑了一聲,斷指在手心裡越捏越緊,慢慢變成了掌心的紅痕。
就如同本來就是有紋路,如此鮮明,如此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