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哭。
無聲的,悲涼的,那是內心的悲鳴,幾欲撕裂靈魂。
楚穗揉了揉有些發痛的頭,那位雞蛋主神千律一遍的懲罰限制雖然無礙卻也像個打不死的蒼蠅一樣討厭。莫名的呼喚在心頭盤旋,他睜開眼,正好對上一雙空洞的眼眸。
那是一個樣貌美艷的女子,被幾個白人壓倒玩弄。然而她卻沒有像上一個被那樣對待的小女孩那樣哭泣掙扎,而是睜大雙眼好似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沒有人注意到的地方,她的手在顫抖,點點寒光閃現。
要自盡?
楚穗玩味的勾起唇,他移開視線,另一邊,臉上有疤的男人縮在那里死死的盯著這個方向。
眼里是死寂,是怨恨,是幾乎可以燒盡這個世界的黑火。
他再度揉了揉頭,那里突突的疼,討厭的聲音影響著他的思考。不悅的皺眉,他一甩手,幾點寒星打落那幾個白人。
“她……歸我了。”
沒有人回答,楚穗卻揚起嘴角顯出幾分適意。女子驚愕的看著那個笑得像個孩子的男人,看著他對一邊的疤臉男人開口。
“放心,只是打暈沒有死,都留給你了。”
那個疤臉男人沒有說話,雖然有著一模一樣的臉,但女子還是認出他與中洲隊隊長的不同……更加的冷酷,更加的瘋狂。
青衣男人又轉過頭。
“我是楚穗,你叫什么?”
“銘……銘煙薇。”
黑色的眼瞳深邃冷酷,專注的注視著女子卻給人一種刺骨的冷,她愣了一下忙開口回答,有種預感在腦海盤旋——極度危險。
名叫楚穗的男人拉起她,笑容柔軟清和,然而銘煙薇卻不敢與他的目光相接,視線微微下撇。
“說我寬恕。”
沒頭沒腦的一句,楚穗說得極為認真,銘煙薇再度想起先前的預感,打了個冷戰。
不乖乖說的話,會死的。
“我寬恕。”
楚穗滿意的頷首,像對待寵物一樣贊許的摸了摸女子的頭,估摸著那幾個白人也該醒了,他丟下兩道符,御劍騰空。
“若是能活過這個恐怖片的話,找我吧。”
“他是誰?”
直到那個青色身影消失,銘煙薇才對著中洲隊的隊長問道,鄭吒沉默一下,隨后回答。
“他是惡魔小隊最不可以惹的存在……我也不太清楚,不過那幾個白人不敢惹他,連談起他都不敢。”
他說起“白人”兩個字時牙咬得緊緊,整個人好似要擇人而噬的野獸,銘煙薇不再開口,事實上,她至今仍還有些茫然。
她記得自己在咒怨中被盜取佛經的陸仁甲用□□擊中腦袋,明明該死了,為什么還活著?
啊……是了,她死了。現在活著的,是復制體。
擁有本體記憶,本體的一切,卻不是本體的……備份。
可她還是銘煙薇。
她……還要活下去。
眼里流露出堅毅,她捏緊那個男人給的符,薄薄的兩張紙,猶帶著溫度。
【楚穗,你就這么走了?!】
高空中,主神高八度的尖叫,讓本就有些不舒服的楚穗皺起眉。似乎是感應到他心情的不順,主神低了音,但還是不可置信。
【喂喂!你難道忘了任務了嗎?那可是你的“王”啊,她要是死了你可是要扣三萬分的!】
【我知道。】黑發男人享受著風吹拂的感覺,柔軟的神情瞬間凝結成亙古的冰,寒冷,蒼涼,仿佛看一眼,都會被凍碎。【所以我給了她符。】
【可是……】
主神還在廢話,不想和他解釋那么多,楚穗拉掉提示音,仰頭,天上一輪皎月讓他越發不像個真人。
俊美,而殘酷。
“活不下去的話,那么就去死吧。”
他喃喃說著。
回到雞蛋主神空間,照例掛在空中三個小時。楚穗下來的時候沒有看到那幾個白人,唯一看得順眼的白人湯姆坐在鄭吒和銘煙薇的身后,而那兩人身上帶著血眼神里有暢意。
唔,開了四階?詫異的掃了眼鄭吒,楚穗決定修改一下原先的計劃。對著惡魔隊的現任隊長頷首,他招招手,示意銘煙薇過來。
銘煙薇遲疑一下,看到鄭吒對她點了點頭,這才過來。
“好孩子。”仗著身高,他摸著她柔軟的發說著,女子抿著嘴眼里有不悅,還是沒有反抗。
“做得不錯,那么,作為獎勵,這個送你。”他丟去一把弓,淺淺銀色,好似流轉著月光。“它的名字是月之弓,在主神那里評價為A級魔法傳說類武器。只要被射中,傷口便不可修復,直到死去。其余自己摸索。”
青衣男人神態淡然,然后伸了個懶腰,“銘煙薇,努力吧,我會看著你的。”
他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修長清逸的背影,卻說不出的孤高冷然。
我會看著你的。
思及最后一句,銘煙薇打了個冷戰,不明白這個在鄭吒口中一直都是旁觀態度的男人為什么會對自己那么注意。鄭吒拍拍她的肩,把她的注意力引過來。
“不用管他,那個人,是個瘋子。”
他淡淡的說道,隨后將話題轉向另一個方向。
“從現在起,惡魔隊我是隊長。強者生存,廢物只有被拋下……”
推開門,浩瀚無垠的星空美的心醉,楚穗席地而坐,倚在桂花樹上抬頭仰望。
這里是太陰星,也不是太陰星,雖然雞蛋主神完美的復制了楚穗記憶中的那個世界,可是這個星球不會像太陰星一樣回應他的呼喚。
不過,這也足夠了。
即使已經離開,但是那些記憶,就足以溫暖他冷冰的心,讓他走下去。
洪荒,他試圖救治太一,所以被天道懲治。或許是他有主神的緣故,天道無法抹殺他,卻可以把他流放。他在時空縫隙間漂流,仿佛一瞬也好似亙古萬年,最終,他落到了這個世界。
主神空間。
楚穗身處的隊伍是惡魔隊,被幾個蠢貨把持,實行惡心的養殖制度。楚穗一進去便殺掉了幾個敢于冒犯他的人,然后得到了被孤立的態度。
——對此他很滿意。
不需要隊友,不需要幫助,他一個人在這些恐怖片里游走。他從來不完成任務,那個雞蛋主神也不發布,他黑色手表上永遠是空白一片。
相對的,他無法兌換任何物品,主神給出的列表永遠是灰色。
不過這又怎么樣呢?他所需要的,只有主神修復這項功能。
燃燒靈魂的后果無法逆轉,靈魂在一絲一絲薄弱下去,楚穗唯有不斷在恐怖片里殺人,然后吸收他們的靈魂填補。
然后回到雞蛋主神那里,花費大量點數修復融合外來靈魂后帶來的損傷。
拴在發上的鈴鐺發出輕輕的聲響,楚穗安撫的摸摸它,冰冷眼瞳里終于升起一絲溫暖。
“太一。等到了一個合適的世界。你便轉生吧。”
他呢喃,混沌鐘所化的鈴鐺乖巧的任他觸碰。他凝視著這個藏有太一最后一絲魂魄的法寶,恍惚間,又看見那雙耀眼的金色眼眸……
不過,以后不會再看見了吧。
就算這縷殘魂轉生,也不會擁有東皇太一的記憶,那個冷傲的青年,終還是,死在洪荒。
死在他的記憶里。
“……這樣也好。你我,終歸不是一路。”
炙熱的親吻,輾轉纏綿好似要吞食入腹。那樣濃烈的感情,他……
終還是接受不起。
那縷殘魂會在一個和平安定的世界里幸福的活下去,而他,則會繼續走下去。
然后回去見阿諾德。
“阿諾德……”
他茫然的喃喃,撫上手,空無一物。
從主神的修復光柱上下來,楚穗像往常那樣回房間,卻看見惡魔隊的軍師站在主神那里,用銳利的眼神掃視他。
似乎……是叫楚軒?
鄭吒的介紹在腦海中一閃而逝,楚穗抿起嘴,想了想放下握在門把上的手,走了過去。
“你在觀察我。”
楚穗斬釘截鐵的下結論,這樣的話讓一邊的銘煙薇微微皺眉,幾場恐怖片下來她知道這個男人到底多么厭惡別人的干擾。
若是他要殺死楚軒……
鄭吒也向這里投來視線,雖然實行叢林法則,但是楚軒的“智”讓他無法不在意。
“你擔心我殺了他?”微微側頭,男人對著銘煙薇露出疑惑的神情,銘煙薇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不知道為什么,她對這個男人,總有一種無法抗拒的恐懼。
男人笑了起來,他摸了摸她的頭發,似乎……很愉悅?
“我不會殺他的。他是你們的軍師,不是嗎?”
他神態欣悅,仿佛期待的事情終于實現,然而即便如此也給人一種清冷的味道。銘煙薇看向楚軒,這兩個人,笑起來的時候,都是如此,虛假的開懷,真實的漠然。
一樣從骨子里透出冷酷無情。
“既然在觀察我。那么,把你的結論說說看?若是有一半準確,我可以幫你們一把。”
仿佛找到了一種有趣的游戲,楚穗饒有興趣的說著,無視腦海中主神類似你又抽什么風的吶喊。楚軒推了推眼鏡,眼里銳利的光不斷閃動。
整理思緒,他慢慢開口。
“首先,你受了很重的傷。每次恐怖片歸來都要修復三個小時,就算修復基因鎖也沒有這么重。”
“其次,你對銘煙薇的態度太曖昧不明。你無視她,卻也在幫助她。我問過銘煙薇,你最初叫她說出‘我寬恕’。我查過資料,這是某部動漫里臺詞,你兌換了麒麟血統?銘煙薇,是你的王吧。”
“每一次任務,你都沒有參加,要么主神另有安排,要么便是無視你。我發現有部分恐怖片無法兌換回歸,主神說是已經毀滅。那是你做的吧。主神不會發布這種殺雞取卵的任務,而你修復身體需要點數,這些點數來自毀滅世界對不對?而即便是這樣主神依然沒有抹殺你。所以,我個人傾向你被主神無視這個可能。”
……
一條一條下去,眼鏡男子有條不紊的說著,楚穗從最開始的玩笑心情到后來的認真,最后露出真切的笑意。
“全對。”除了兌換麒麟血統。
他開始正視對方,不愧是鄭吒欽點的軍師,這樣的智慧,若是有一天他告訴自己他把雞蛋主神黑掉了,他都不意外。
一邊旁聽的幾個家伙全都呆掉了,尤其是銘煙薇,她看過十二國記,也在主神的兌換血統里看到麒麟血統,只是這個血統除了能收服妖獸外別無特點,還怕血怕得要命,她一是反應不過來,按楚軒的話,眼前的這個男子可是毀滅了不少恐怖片世界的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那種廢柴麒麟?!
麒麟與王之間的契約讓楚穗察覺到銘煙薇的情緒,不過他不打算解釋,雙手籠在袖子里,他對著楚軒揚眉。
“我不能幫助你們完成任務,事實上,那樣只會讓你們死得更快。不過我可以在你們最需要的時候幫一把。”
洪荒的最后經歷,讓楚穗離圣人只有半步之遙,他的心境修為本就高,差的只有身體修為而已。所以這樣的話,不是胡言,而是真實的許諾。
那么,就讓我來看看,作為主神的試驗品,你們能走到哪里。
經歷了那場類似談判的攤牌,楚穗和惡魔隊的聯系更緊密了。他給了楚軒一把傳呼符,可以與楚穗通信。
楚穗相當欣賞這個智多如妖的男子,還慷慨的把自己毀掉那些世界得來的支線送給對方,偶爾還幫助楚軒做些道具——楚軒早就發現他給銘煙薇的月之弓并非是從主神那里兌換來的,使喚楚穗干活幾乎是毫不猶豫。楚穗對他旺盛的求知欲感到有趣,要不是自己實力擺在那里,這個家伙一定會把自己擺在實驗臺上解剖掉吧?
再次踏入光柱,聽鄭吒的說,這次是和他本體所在的中洲隊團戰,那個自殺死白人成為隊長后就一直沉穩的男人再次露出殘酷的神情,有一種冰冷的,比黑暗還要深深的情緒在眼中醞釀。
楚穗對團戰不感興趣,他相信以鄭吒的力和楚軒的智足以贏得這次勝利,丟給銘煙薇兩道護身符,他在恐怖片開始的時候便踩著彗蝕找地方吹風去了。如今他的靈魂已經恢復完全,只因主神發布的任務而無法離開。
【任務:“麒麟之王”,保護麒麟的王不死直到離開這個主神空間。任務獎勵一萬。失敗扣除三萬。】
離開這個空間只有分數達到五萬點。然而他所認的王是一個復制體,主神會放復制體去現實世界?
或許還有別的方法……
一輪皎月下,御劍的男人青衣飄渺,仿佛要隨風而逝。
無人的街道,一男一女正在追逐,年前的男子嘴角溢血,眼神茫然,不斷奔跑閃躲背后射來的箭。
而他的身后,美麗的女性漂在空中拉滿銀弓,臉上是憤恨與哀慟。
一聲巨大槍響,在近千米多開外,一條火光從黑色迷霧中一閃而過,接著就聽到地面上傳來了同樣巨大的子彈轟擊聲。男子停了下來,而女性則飛舞到了他前面數米高處。
“為什么不逃了?為什么不繼續逃跑了?你現在為什么會表現得那么鎮靜?當初如果有這一小半的鎮靜,我們也……”
她說不下去,多情的眼眸里,卻是流露出比哀傷還要沉痛的情緒,手不住的顫抖,幾乎要抓不住那把月之弓。
“怎么?下不了手?”
清冷的嗓音如碎冰交錯,帶著蔑視,她驀然抬起頭,對著那個青衣男人面色冰冷。
“這與你無關!”
男人露出玩味的神情,不再多言,用似笑非笑看了眼下面的怒視著他的男子,一揮袖便走遠。
“開弓沒有回頭箭。銘煙薇,我以為這個道理你比我懂。”
那個男人冷冽的話語還在耳畔,銘煙薇深呼吸,像是要把干擾自己的情緒隨著這口氣吐出。
坐在地上的男人沖銘煙薇溫柔的笑了笑,滿拉彎弓射出箭矢,銘煙薇眼神一冷,帶著月之光華的箭直直插入男子的心臟。
“對不起,我愛你,活下去。”
似乎有人輕輕喃語,然而銘煙薇沒有去理會,她握緊弓箭,定定的看著擦過臉龐那不知去勢的箭臉上是沉默。
“再見,張恒。”
她沒有回頭,向隊友的方向趕去。
心頭巨大的石頭終于放下,她迎著月光,臉上是淡淡淚痕。
銘煙薇與張恒,就此結束吧。
我與你,再也不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