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家的族譜就是正常的書籍一般的本子,第一面是他們的祖先那輩。可程家的族譜正好相反,這本族譜的第一面上竟是最後一代子孫。
而最後的子孫就是那張字條上提到的程淵。程淵,1971年生人,其父程封,其母阮香林。
每一面上都有近二十幾行,越往上面的人的出生日期越晚,越接近現在。
程淵的名字寫在第一行。這一行只有他一個人的名字,也就是說,程家到了1971年其實只留下了程淵一個子孫。
其餘的沒有多寫,族譜上以前的人都有關於出生年月日以及生父生母還有其子女的介紹,幾歲哪年死的也有明確表明,大部分連死因都有標註。
但是在程淵上一輩還活著的人,卻沒有明確寫出他們是何時何月過世,更別提他們是否還存活於世了。
除了這個程淵,上面似乎只標了他的出生,對於他以後的事完全沒有提及。只可能有一個原因,程淵出生後,程家就已經完了,所以也沒人有閒心思去完成族譜。
後幾行有一個名叫程廣源的人名字邊上標了族長兩個大字,算是向我們解釋了程家最後一代族長的名字。
我記得,信上是點明瞭,程淵當初被交給了族長,所以程淵當初是被交給了這個程廣源,而程家的族長會將剛出生的程淵帶到哪裡去呢?
當他們已經預知了危險即將來臨,而不逃跑,只可能是他們清楚自己沒辦法避免危險的發生,所以將程淵交給了族長是不得已之舉。
而族長帶著程淵,不可能還將年幼的嬰兒帶在自己身邊,所以只可能是交給了別人。
路人甲還在繼續翻閱族譜,這邊沈姜已經看完了最後的紙條,便走過來,加入了我們的隊伍。
看了大概數十頁左右,我看到了一個不同尋常的地方,而路人甲的手捏起書頁正要往後翻,“等等。”我阻止了他的進一步動作。
停在這一頁,有一行上出現了一小塊斑點,像是被人故意塗黑的。而在這一行的程家人除了這塊斑點外,別的名字都沒有被影響。
路人甲也看到這個異常,手將捲曲的書頁鋪平,仔細查看。
我看了許久,纔看明白上面的斑點是什麼,那竟然是墨汁。像是用毛筆故意塗掉。黑色的墨跡塗了一個姓名,還塗了這個人的生平,就好像要抹去這個人的存在一樣。
我拂開路人甲放在書頁上的手,把書本舉過頭頂,將有斑點的這一頁對著房間裡的燈光,試圖能看出這個被抹去存在的程家人是誰。
之所以如此迫切,是擔心這個被抹去的人就是程華蘇,因爲他太神秘,太深不可測了。不排除因爲擔心程華蘇的神秘和不得而知的能力會被別人知曉,所以程家纔在族譜上做了手腳。
“別白費功夫了,你是看不到的。”見我一直對著光找印跡,沈姜澆了一碰冷水。
可無論我對著光怎麼看都看不出來。沈姜說的我明白,但我就是希望會有點遺漏的線索。
心裡不住地懊惱,如果記錄的筆是圓珠筆又或者是簽字筆之類的黑筆,那麼抹去痕跡肯定會留下些許印記,但是這偏偏是毛筆。
毛筆抹上去就好比是墨汁澆到了紙上,根本無從得知斑點後面的姓名是誰。
看了看這一行程家人的出生年份,竟然是1900年。這一年發生了什麼呢?
轉身將書本放到了路人甲身上,三人繼續翻閱起來。
“通常族譜時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沈姜邊看邊出聲道。
我馬上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他是說族譜裡通常不會出現用毛筆抹去一個人的痕跡。
“那不通常呢?”路人甲翻頁的手停下,和我一齊看向沈姜。
“只有三種可能,一,墨汁不小心打翻了,但看上面遮擋的面積可以直接否決了這種可能,二,毛筆不小心帶了一筆,這種情況也不成立。只可能是三了,這個人被程家除名了。”沈姜說到最後一個可能的時候,一臉的嚴肅,我明白過來。
沈姜是沈家的繼承人,他從小跟柏家人生活,所以按照柏家和沈家兩家的風格,他應該是懂了不少家族內部的事。
所以對於族譜撰寫這種事,他多少也該是有所耳聞的。
只是,我想不通,沈姜如此篤定是第三種可能的原因呢?“爲什麼第二種可能不成立?”
毛筆不小心帶過,這種可能確實有可能發生啊,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沈姜笑了笑,沒有說話,還是路人甲指著斑點的下一行,我才明白過來。
下一行的內容是:程烈和林黛微生一子。然後是他們一系列的說明。
原來如此,這個被斑點遮掩的人是個男人。這更加讓我肯定了,斑點背後的名字是程華蘇的可能性。
“那以你沈家繼承人的經歷看待,有什麼事嚴重到要鬧到除名呢?”我衝著沈姜開口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這原因多了去了,不同的家族有不同的家規,誰知道這個人違反了什麼家規?”
族譜很快翻到最後一頁,卻隔著一行,最後一行只有一個名字孤零零地留在上面,就好像他本身一樣,像是被世俗丟棄,又像是他的生活狀態。
程華蘇的名字邊上沒有標出生時間,什麼都沒有,只有程華蘇三個字,形影單隻。
而他名字最上面那行的人想必就是程家第一代有記載的人,也就是程家記載在冊的祖先。1601年。
沒想到程家的歷史居然有三百多年,而更想不到的是,有著三百年根基的程家怎麼會在這幾十年裡消失地無影無蹤呢?
按照程家族譜的記載方式,程華蘇才應該是最早被記載在冊的程家人,但因爲沒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所以將他特殊地記在了族譜上。
而那個1601年生人的程家人的出生日期,之所以會被記載下來,會被他知曉,有兩種可能。
第一,是他父母告訴他的,但這顯然不成立,這跟沈姜之前排除那種可能性的原因一樣,如果成立,那麼寫族譜的會是他自己,難道他連自己的父母是誰都不知道,記載族譜會不把自己父母的名字寫上去?
所以只能是第二種可能,他的出生日是程華蘇告訴他的。
我想來想去,也只有這種可能,所以,程華蘇的出生日期只可能比1601年早。
三百多年就讓我難以接受了,程華蘇竟然超出了我的想象,這太恐怖了。
見過程華蘇的人可能很少,但在場的三人卻都認識他的名字。沈姜的吃驚完全寫在了臉上,路人甲的眉頭從看到被除名的那頁開始,就沒有舒展過。
這一刻我們三個人的心情是一樣的,難以置信,詫異,懷疑。誰都沒有說話,空氣再次安靜,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表達我們心中的情感。
這晚的談話就這麼在大家的詫異中結束。
當我們起身,才發現天色漸漸亮起來了。
相互打了個招呼,就回了各自的房間,準備休息一會兒。
脫了外套,正要躺到牀上,細想著縈繞在心頭的迷惑,卻怎麼也想不明白。
外套裡卻掉出一個東西。
定睛一看,卻是一塊布頭。這是什麼情況?剛纔沈姜明明翻過這件外套,當時根本就沒有其他東西了。
除了。我腦中閃過一個可能,耳朵邊彷彿響起了假阿發對我說過的話。
“有危險就把東西拿出來用”。
眼前閃現上山前,跟裝瘋的老人聊天的情景。他沒瘋,卻給了我一把雞毛。
“少爺,餓的時候,吃雞。”
“我聽說吃雞的時候,最好要在外面澆一層醬,那樣纔好吃,少爺可別忘了。”
原來那老人是這個意思。
結合假阿發的話,就能理解假阿發的意思了。
撿起地上的布頭,布頭好像不僅僅是一塊簡單地布頭,布頭周身被細小的針線包裹起來,裡面還藏著什麼東西。
趕緊把手伸進裝滿了臭雞毛的口袋,想確認下還有沒有別的東西,裡面除了雞毛沒有別的了。
幸好剛纔沈姜是先摸到了一手的雞毛,否則這布頭就會被他發現了。
找了半天才找到線頭,掀開布頭,發現裡面竟是一個小拇指大小的棕色瓷瓶。瓶蓋被蓋的緊緊地,正要打開瓶蓋,餘光瞥到布頭上的字。
將瓷瓶捏在右手手心裡,左手攤開布頭。
“你失去了記憶,喝下它,你會想起一切。”
我整個人一震,這是什麼意思?老人沒有瘋,如果我還不知道老人是裝瘋,那麼此刻的我,只會把這當做一樁笑談。
可現在的情況是,老人不僅沒瘋,還讓我知道了他沒瘋。
我現在想不明白,爲什麼老人在再次見到我後,不來跟我明確我是否看到了他給我的布頭呢?
也許對他而言,相比確認我是否得到東西,還是秘密本身不能被太多人知道更重要。
隨即,我雙目撐大,想到了更加駭人聽聞的可能。
不,不是可能,而是絕對。
老人認識我。
可是他爲什麼要說我失憶了呢?我根本就沒有失憶啊。帶著滿心的疑慮,我打開了瓶蓋,我當然不會傻呆呆地喝下去,萬一這是個陷阱,這瓶藥是毒藥也說不定。
瓶子裡散出了一陣氣味,聞到氣味的我眼前一花,頓時感覺腦袋重重地,手也沒了力氣,手裡的東西全都掉到了地上。
眼皮一番,整個人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