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夜之間, 消息不脛而走。整個B市都知道了二高的校長孫恒因為涉嫌行賄受賄以及貪污被下令逮捕。此次涉嫌的官員更是有數百人，其中職位最高的涉嫌者竟是B市的副市長付博文。

薛韻因為和孫恒的合作關系算得上是老交情了，自然是會不遺余力地為他奔走。學校的機制雖然還在運行, 但是, 因了這樣的事件, 人心不免潰散。要不是二高的待遇良好, 一般人不愿意放棄這樣的工作, 只怕到這時候早已經是樹倒猢猻散的局面。

這一大早的薛韻剛到辦公室就聽見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臉色立馬就苦了起來：“嫂子, 您放心吧，我會盡力的。您在家里好好照顧崇崇, 這一些交給我就好。別哭了嫂子, 一切都會好的。”

筱晚照常上班, 聽到這樣的話，她心底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孫恒那樣的人實在可惡, 品行下流無恥，這次又連累妻子兒女擔驚受怕，實在不是一個好人！

薛韻接完電話后臉上再次浮現出這幾日慣常地苦惱，她看著不忍，畢竟薛韻一直待她不錯, 這個節骨眼上, 她定然不能因為對孫恒的憤恨而置薛韻于不顧。

“薛姐, 放寬心吧, 船到橋頭自然直。”

薛韻嘆氣, “哪有那么容易，這世態炎涼的。好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巴結, 不好的時候，大家又各掃門前雪。這時候不倒打一耙都算不錯了。”這幾日她四處求人找關系，可那些人都因為此案牽扯過大不愿意插手，連池默陽那樣的律師都拒絕了，他可是B市一直以來風評非常好的律師啊！

他雖然是二高的法律顧問，但畢竟這是孫恒的個人事件，他沒有義務幫忙的。這也為他的拒絕提供了非常好的理由。

想到池默陽，薛韻眼前一亮，緊緊拽住筱晚：“筱晚，你能幫我一個忙么？”

筱晚疑惑：“什么忙？”

薛韻似乎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筱晚，你和池默陽是同學，你能幫我找找他，讓他幫忙打這個官司好么？”

筱晚沒想到薛韻會給她出了這樣一個難題，她要怎么回答？怎么做？她不愿意去，這是不置可否的，她雖不是邪惡之徒，但也沒有寬容到可以去就一個差點將自己非禮了的人！

可是，薛韻畢竟是一直照顧著她的人啊，從來這里開始就一直在關心著她，她又要怎么拒絕她呢？

正在她進退兩難的時候，一旁的楊穎突然起身離開，伴隨著一聲重重的冷哼。

筱晚心中咯噔一下，拉開薛韻拽著自己的手：“對不起！我不能！”

薛韻的臉色瞬間變幻：“怎么，連你也不愿意幫我？”不可置信，太不可置信了。她一直看好的筱晚怎么會是這個樣子呢？她怎么能見死不救呢？

“薛姐，別的可以，唯獨這一件不行！”先且不說自己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更何況池默陽的性子怎么愿意去幫孫恒那樣的人？

“我也就只有這一件事要求你！筱晚，有那么難嗎？”薛韻還是有些不相信，筱晚在她的心中一直都是心軟善良的，為何這次就是不愿意幫忙呢？

筱晚狠了狠心：“薛姐，真的很難。”轉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這忙我不會幫的！”

這么決絕的態度不僅是薛韻，就是辦公室里其他的那幾個小年輕也非常疑惑，愣愣地看著筱晚，一言不發。

薛韻苦笑：“真是世態炎涼啊！原來不過如此，我活了這么多年居然到現在才真真切切領會到。筱晚，我不強求了，你本就沒有義務和責任。”說完徑自拿起桌上的皮包，拿起杯子準備喝水，或許是想到了那杯水是筱晚倒的。杯子一傾，整杯水都倒進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那無聲地怪罪上筱晚心中驚訝不已。但是，她又能如何呢？她真的沒那么大方。

筱晚的拒絕不僅讓薛韻涼了心，就連辦公室里其他的人看她的眼神也漸漸不對了，最后就是學校里其他人也變得越來越疏離。

她站在十三層的天臺上，任著高空氣流交替而形成的強風，吹亂微卷的發絲，手上捏著的手機已經被掌心的汗珠弄地有些粘膩了。

她撥了好幾次電話，那邊都只有一個溫柔卻又公式化的女音在告訴她：“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她突然覺得有些無力，在自己幾乎已經被隔離的情況下，想要找到一絲安慰竟然也不是易事，穆寒，她的男朋友，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玩兒失蹤。

她長長呼了一口氣，抱著雙臂，一言不發，只靜靜地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人。

不知不覺間發現身邊了多了一個人的氣息，側首望去，卻看見池默陽靜靜地站在她的身邊。今日的他也是一身西裝革履，慣有的碎發落下幾縷散在額前，平添了一股散漫。雖然，他并不是散漫的人。

筱晚張了張嘴，卻發現什么都說不出來，苦笑了一下，低下頭，繼續看著樓下的往來行人。

池默陽也只靜靜地站在她的身旁，一語不發。靜謐的氛圍悄悄縈繞著這兩個人，在十三層的天臺上，訴說著不一樣的溫柔。

“你又何必煩惱，這本不關你的事。”

“呵呵呵……”筱晚不經意地便笑出了聲“是啊！不關我的事。我是庸人自擾。”只是薛韻到底是將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人，自己這般明顯地拒絕她也無怪乎別人那般看自己。

池默陽也隨之苦笑：“你果真和當年不一樣了。”

池默陽言語間地回憶味道讓筱晚來了興致，滿目含笑地看著他，問道：“哦？這話怎么說？我當年怎么了？”

池默陽身未動，和她并肩而立。眼睛也是看著樓下，只是，那深邃的眼眸里卻在低首的那一霎那，彌漫起悠遠的神色，思緒早已飛到了那個純真的年代。

那時候的她爽朗大方，心直口快。身為女子卻是那么一個大班的班長，卻將一個混亂的班級管理地井井有條。

那時候的她雖然顧全大局，但也從不委曲求全。

而如今呢，為了人情的牽絆，她再也不似當年那般爽朗了。更多的事情埋在了心底，苦了自己，累了心思。

筱晚見池默陽只是靜靜地站著，并未回答自己的話。側首望去，只見他唇角揚起的笑意，柔和那張一直漠然的俊臉，染上了幾分難得溫和。

“嗯哼？怎么說？”勾起了的興趣一時半活兒是落不下去，纏人的心思一起，筱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池默陽明白，“以前的你至少不會為了這么點小事而煩惱不已。”

筱晚明白他的意思，收回看著樓下的眼，轉身走到天臺正中，轉開雙臂，做了一個迎風而立的姿勢：“是啊！都只為那時年紀小，不知世事高與低。現在自然是不一樣啊！我們已經不是當年那樣只是一個班級，只是讀書，只是成績。那時候的利益牽絆又怎么比得上如今？”

時間流逝，他們在長大。身邊的一切也變得不再純真。他們已經卷入了是非，卷入了社會的群體。他們又怎么能想當年那般毫無顧忌呢？

池默陽隨著筱晚也來到了天臺正中，“果真是年紀越大，勇氣越小了呢！”

筱晚有點受不了，“你別給我打禪語了，我懶得動腦子想這話里的深意是什么。有什么事，你便直說了吧！”

筱晚怔愣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身邊的那個男子已經下了天臺。風拂耳畔，帶著入秋的涼意，一股腦兒涼到了她的心底。

如果，她沒有聽錯，那個人是在說：“我會出庭！”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勇氣么？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孫恒一案且不說牽連甚廣，更是B市長久以來最受關注的案件，反貪局更是傾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在這案件上面。這個官司，若是贏了，自然是名聲大噪；若是敗了，豈不是在他的事業史上天上一筆敗訴么？

他這是在做什么？

更何況，以孫恒那種人品，又怎么值得他去替他打這場官司，去替他和法律爭鋒？

池默陽沒有給她任何勸解的機會，再說了自己的決定之后便走了。留下她一個人在這天臺上兀自猜測著這原因和結果。

穆寒的父母如期而至。

穆寒在失蹤了N天之后終于打了電話給她，告知了這件事。

機場里人聲嘈雜，筱晚隨著穆寒等候著這即將到來的人。她心中忐忑，也終于理解了那次穆寒的緊張了。

手上一暖，抬首是穆寒溫和的笑容：“放心吧。我父親雖然寡言，卻是一個外冷心熱的人，你大可放心。至于我母親，嘛……呵呵呵……”穆寒愉悅地笑了笑，伸手刮了一下筱晚的鼻子“和你母親一樣，很好相處的！”

筱晚脫口而出：“也是個活寶？”

自知失言，馬上捂上嘴巴，穆寒哈哈大笑，寵溺地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啊！我媽媽要是聽到你這話肯定樂死了。”

筱晚摸了摸鼻子：“真的？那可是比我媽媽還活寶。”葉老娘雖然是活寶一個，但是，從不愿意人家說她是活寶啊。如今，穆媽媽居然毫不避諱，那道行自然是比葉老娘更高啦！

兩個人在這邊討論著活寶的問題，那邊穆家二老已經從出口通道出來了。穆寒眼尖，連忙告訴筱晚：“來了。”然后朝通道那邊揮揮手：“爸爸，媽媽。”

筱晚循聲望去，卻見的兩個人衣著光鮮的人物走到自己面前。筱晚仔細看了一下，男的大約50多歲的年紀，一身米色休閑服打扮，國字型的臉，一副黝黑的墨鏡掩蓋住了眸子，只是臉上的神色看起來似是不茍言笑，看的筱晚一陣發杵。

他身邊的女子上身是一件黑色小西裝，里面露出了絲質襯衫的花領。她同樣戴著一副黝黑的墨鏡，只是比穆爸爸的更精致一些，筱晚看不到她眼中的神色，只是露在外面的皮膚依舊水嫩，明顯是保養得宜的效果，全身上下無不昭顯著這個女子的貴氣。